第12章 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白帆鱼，林玲街曾经辉煌一时的酒馆，现如今也是勉强支撑。
其原因也很简单。
柯尔特的两个孩子全部死在了战场上，其中一个还是大副，而他的妻子在不久后也相继病逝。
如今的柯尔特已是满头白发，夸张的络腮胡占据了半张脸，身上穿的也只是单一的褐色长袍，无神的坐在前台便是他的日常。
不过好在克里姆来了。
因为要在港口停留五天，克里姆干脆带着两个小家伙来到了白帆鱼。
当天夜里，趁着两个小家伙准备休息，克里姆才来到了酒馆前台，打算好好跟柯尔特散散心。
缇澌耶比的夜晚在两轮明月的照耀下显得更加亮眼，伴随着海面的起伏，波光粼粼的景色进入渔夫们的眼帘。然而所有人都望向油灯照亮的地方，那里才是归途。
“克里姆，你何时有的第二个孩子？”
“不，柯尔特先生，长的比较高的那位是商人奥利维的孩子，叫做特朗克。”
“奥利维？”柯尔特若有所思。
“就是风暴城出名的大商人，养鱼的那位。”克里姆稍微提高了音量。
“这样啊，不错，不错，看样子就是块好料子，不像你家的沃伦，缺根筋啊，跟你一样。”
克里姆一听，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这次打算去哪？”
柯尔特与克里姆走在林玲街道上，向着大海的方向走去，路来的人群来来往往，比起往日，柯尔特反而觉的厌烦。
“艾俄洛斯城，最好能到圣树区。”提到这里，克里姆反而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现在这个情况，你的想法未必太乐观了点。”而这句话似乎也戳破了克里姆的痛点，使得克里姆低头不语。
两人一路走着，直到走出林玲街，面向港口。
“克拉拉怎样了，病有好转吗？”在柯尔特眼中，克拉拉只是得了疑难杂症。
“好转说不上，值得庆幸的只是恶化速度降低了。”克里姆略带着一丝愧疚撒着谎。
两人肩并着肩，就这样穿梭在车水马龙之中，两个破碎的灵魂在此互求安慰。
来到码头。
两人坐在面向大海的长椅上，柯尔特从挎包中掏出了一壶小酒。
柯尔特一边拧着瓶子一边说着。
“要不试试加入净世会？”柯尔特眼神中充满着期望。
“算了吧，克拉拉现在的情况可受不了信仰革除。”
柯尔特因为对于妻子病逝的愧疚，早已加入了净世会。
柯尔特将装满酒的酒杯递给克里姆。而克里姆也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住酒杯。
“珍惜眼前人，莫要追悔莫及。”说着，柯尔特一饮而尽。
对此，克里姆何尝又不心动，只是克拉拉的身份。
克里姆看着手中的酒杯，不停的转动着，眼神紧紧盯着杯口犹豫不决。
“其实，克拉拉的病又恶化了。”话到此处，克里姆已经红了眼眶。
“我有想过加入净世会，可是克拉拉的病。”克里姆吸回眼泪，仰天而饮。
克里姆不敢暴露克拉拉的身份。
酒喝到一半。
柯尔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仍不住还想再帮一把。
“我早已再无念想，不过你还有希望。”
柯尔特捋了捋胡子继续说道。
“试着加入冒险家吧，完成这次神光杰洛的任务。”说道这里，之前充满期望的眼光也暗淡了下去。
柯尔特也明白这个委托的危险性。
反倒是克里姆感到疑惑。
“为什么？”
“如果你能完成委托，不要金银财宝，也不要加官进爵，只是要一份圣愈卷轴呢？”
克里姆一听，左手成拳。
“杰洛大人他。”克里姆想起关于杰洛的传闻。
“是啊，是我这个老头子考虑不周，这个委托本来就危险，要是到最后神光杰洛没有圣愈卷轴，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柯尔特觉得自己考虑欠妥，随即又自罚一杯。
“谢谢你柯尔特先生，能为我考虑这么多。”
脆弱心弦在此刻触动。
柯尔特伸出那只枯槁，满是褶皱的手臂，想要靠近克里姆，可最终停在了半空。
“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柯尔特从未向克里姆提起过死去的孩子。
“真心感谢你，柯尔特先生，委托我会考虑的。”
“能帮到你就好，能帮到你就好。”柯尔特顺势将空中的手臂放在克里姆背上。
月亮与太阳交替，时间来到第二天。
然而天公不作美，整个港口下起了暴风雨，珍珠般大小的雨水落在身上都是疼的。而整场暴风雨直到日落才变小。
而暴风也导致了海水倒灌，克里姆一行三人都参加了抢险工作。
好在待到三人回到白帆鱼时，柯尔特已经为三人准备好了食物与热水。
而第三天，多兰米克紧急从周边地区调来了人手，顶着恶劣的天气保下了两个港口。
而担心的克里姆也找到靠岸的商队士兵，不出意外的要延迟离港，具体时间也没个定数。
克里姆行走在港口的街道上，不停的思考着。
暴风雨虽然已经减弱，可现在时不时依旧会下大雨。天空早已起被灰色笼罩，就连阳光无法刺穿这层灰布。
克里姆抬头望向背离大海的方向。黄金城的方向。
“为什么这种时候偏偏沃伦跟了过来。”
克里姆不想带着沃伦冒险。克里姆没有第一时间答应柯尔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金城内，死亡禁区，危险无处不在。克里姆无法想象，因为自己的急功近利而害死沃伦或者特朗克的未来。
就算得到了王冠，得到了圣愈卷轴，克拉拉也不会原谅自己。
克里姆抓紧帽檐，向着白帆鱼前进。
“我打算参加神光杰洛的委托，”克里姆话还没说完，沃伦嗖的一下跳了起来。
“哦哦哦！父亲，终于到了这个时间吗？”
克里姆随即也站了起来，眼神凶狠的看着两人。
“你们俩，不许参加！”
特朗克在克里姆说第一句话时，就已经料到了结果，剩下的，只有无奈。
可本来预想着最难应付的沃伦反而表现的很是乖巧。
“可以父亲！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参加吧？”沃伦还不忘给特朗克使个眼神，而特朗克也立马附和。
然而克里姆只是摇头，不愿说出理由。
“克里姆先生，你要是说不出理由，我们俩可不会就这样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没有原因，”克里姆的脸上充满着决绝。
“没有原因，如果你们两个要试图跟着我参加委托，那现在我们就回波克镇。”克里姆本想震慑住两人，可没想反倒激起了沃伦的不满。
“不行！不管父亲你想做什么，请给我个理由。”
看克里姆犹豫的表情，沃伦却又软下心来。
沃伦看着父亲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
“好吧，我们不参加委托。”
这一次轮到特朗克纳闷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沃伦。
“这个委托想必非常凶险，我们实力低微，跟着父亲一同进去，只是在给父亲增加负担。”
听见沃伦能有这样的觉悟，特朗克也表示立场，打算克里姆不在的期间好好练习咒术。
而克里姆也退了一步。
“我尽力而为吧，如果感觉到过于危险，我会主动放弃的，耐心等待暴风雨过去。”克里姆不敢告诉沃伦原因，因为他知道，他知道！一旦告诉沃伦原因，沃伦定会不计后果的参加委托。
三人之间如做好约定般同时点头。
然而在到达冒险家总会时，却是三个人一起来的。
沃伦无论如何也想跟着克里姆一同到冒险家总会瞧瞧，而特朗克也不想一个人待着，自然跟了过来。
在狭海海港的冒险家总会，比起曾经的鹰眸馆来说单调了不少。
再也没有了那华丽的外表，殿堂般的装饰风格，不过这几年来还是门庭若市。
而今天便是参加委托的最后一天，明天，黄金城废墟正式开启。
克里姆嘱咐好两人后，便朝着柜台走去。
“特朗克，你说父亲为什么突然要参加委托。你聪明，你先说。”沃伦双手叉腰，学着其他冒险家一样，靠在墙上。
“首先排除金钱和权力。”特朗克对此非常自信。
“我感觉父亲突然要参加委托，想必是要去城里找什么东西。”
“是的，我感觉克里姆先生不像是冲着王冠去的。”特朗克踮起脚尖。
“而且这么多人，克里姆先生一个人单枪匹马，想要得到王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即便是报名截止日，整个工会内部早已挤满了人群，所以两人只能靠在大门一旁。
“要组队吗？两位？”清脆的男声从沃伦耳边响起，吓得沃伦连忙抱住特朗克。
“哦吼吼，两位我并没有恶意，只是看两位在此东张西望，不知道是不是在找寻合适的队友。”
沃伦一听这才想起刚才两人的动作。
“抱歉，你可能误会了，我们两人不是冒险家。”特朗克小心挪开沃伦，挺直腰板。
“这样嘛，抱歉打扰两位。”布威尔右手置胸，微微低头表示歉意。
然而两人没有正面回答布威尔，只有沃伦嘴里念叨着。
见涌进工会的人越来越多，两人选择来到工会外。
由于整个天空还飘着小雨，两人下意识的来到了一旁的大棚下躲雨。
而跟他们一起在大棚下躲雨的，是清一色灰白长袍，白色平顶帽的净世会成员。
两人还不知已经落入虎口。
直到克里姆办完手续，来到屋外。
“父亲！父亲！”沃伦激动的抓住克里姆的手臂不停摇晃。
克里姆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沃伦拉到一旁的大棚。
“父亲，父亲！我给你说，他们可以，”沃伦话未说完，便发现克里姆一脸惊恐。
克里姆将沃伦拉到身旁，大步向前，毫不留情的将净世会成员推开，将特朗克从包围中救了出来。
“谢谢你，克里姆先生。”特朗克站在克里姆身旁不停的喘着大气。
“你们离我的孩子远点！”克里姆说着便伸手摸向背后的单手斧。
“父亲！你这是干什么。”沃伦立马冲了出来，拦在克里姆面前。
“闭嘴。”
“放轻松，放轻松。先生，为何要对我们充满恶意。”净世会成员中一名中年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装出一副可怜样，用鼻孔的看着克里姆。
“对不起，什那普代理堂主，这位是我的父亲。”沃伦赶紧向说话的男人低头道歉。
“这位先生，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在下净世会狭海海港代理堂主，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什那普说的极为尊敬，下颚微低以示礼貌。
“感谢代理堂主的邀请，我们有要事在身，告辞。”克里姆想带上沃伦离开这里。
然而沃伦却站在了净世会一方，沃伦挣脱了克里姆的手臂。
“父亲！听我说啊，他们可以治好母亲的病。”
果然，果然如此。
在沃伦第一时间反对克里姆时，克里姆已经想到这个结果。
克里姆眉头紧蹙，双眼与沃伦对视，没有二话，直接上手。
“父亲！”沃伦再一次挣脱。
而什那普也趁热打铁的说道。
“这位父亲，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然而这句话却直接引爆了克里姆的火药桶。
“你给我闭嘴！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
“非常抱歉，不过我听到你家孩子说家中有病人，所以我才想到，或许我们教会可以帮助你们，只要你们愿意，”
克里姆即刻打断了什那普。
“谢谢你的好意。”克里姆再次伸手抓住沃伦，尽管沃伦还在挣扎，不过这次却没有摆脱。
克里姆手臂用力，将沃伦拉至身前，随即俯身低语。
“沃伦，别忘了克拉拉的身份，如果暴露，我们都得死。”
克里姆站直身子，眼神再次与沃伦对视。
“懂吗！我们走。”
“是啊，沃伦，我也觉得这个教会信不过。”特朗克立马附和，希望沃伦迷途知返。
却只见沃伦单手发力，牙口紧闭，额头上青筋暴起，活生生的将手臂从束缚中掰出来。
“不！既然现在有治疗母亲的方法为什么不用！你不愿意，我来！”沃伦猛的一下拍击胸口，气势越发雄大。
克里姆双目黯然。可随即却用盗铃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沃伦的胸襟。
“我不愿意？你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愿意。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你的父亲。”一丝来自罪孽深处的低吟，从克里姆嘴角窜出。
“我知道！”沃伦也毫不示弱，挤出双手抓住克里姆。
“这多年过去了，父亲，我本以为你一直在为了母亲而踏足整片大陆，可是呢！如此之近的目的，你却视而不见。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母亲在旅行！”沃伦在心中认定，眼泪止不住的外流。
“你懂什么！”克里姆一声怒吼。
“你懂什么，你有一个人踏足这片大地吗！你有经历过背叛与抛弃吗！你凭什么拿你这点见解来否定我这十年来的努力。凭什么！”
克里姆的怒吼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埃泽柯与赛米斯也在其中，埃泽柯想要劝阻，却被赛米斯拦了下来。
“我知道！就凭你知道净世会可以拯救母亲，然而你却没有任何动作。”
克里姆将沃伦拉近，压抑着愤怒。
“我告诉你，克拉拉是我的妻子，我比任何人都在意她，包括你，别以为只有你一心想救克拉拉。你就没有想过暴露克拉拉身份的后果吗！明年你就20岁了，能不能考虑多一点。成熟一点，沃伦。”
即便在这种气氛焦灼的氛围下，什那普依然撑着长笑脸。
“哦～先生，既然您妻子急需就医，只要你加入我们净世会，我可以以代理堂主的身份帮你们先争取医疗资源。我们的医疗资源可是对信徒免费。”
沃伦趁着克里姆分心，一口咬下，挣脱克里姆的束缚。重新来到净世会成员面前。
“我考虑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一定要救下母亲，我绝对不会像你一般闲庭信步。”
什那普继续加大输出。
“是的，我们净世会有能力治愈任何疾病，因为我们有神明庇佑，拥有救治世人的神迹，当然神迹不是免费的，只需要服下这颗代表忠诚的小药丸而已。”什那普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
沃伦扭头看向什那普。
“代理堂主，如果我加入净世会，吃下药丸，能让我的母亲优先得到神明庇佑吗？”
“当然可以。”什那普笑容满面。
克里姆动身想要拦下沃伦，却只见另外四名净世会成员挡在身前。
“这位父亲请放心，药丸没有任何副作用，不如说药丸才是让大家免于疾病的根本，只有核心成员才有。也只有核心成员才有资格接受神迹。”
克里姆怒火灼心，拿起单手斧就要砍去，而特朗克也抄起短杖，准备支援克里姆。
可，也就在这时，护卫军走了出来，阻止了这一切，当然也包括沃伦准备吃下的药丸。
“别把事情闹大了。”护卫军队长瓦伦泰一手将什那普抓住。
瓦伦泰一身黄色制式军装，手臂上还有金色护腕，上面雕刻着漩涡状的家族徽章。
瓦伦泰俯视着沃伦。
“要想表明忠心，至少得先入教吧，别操之过急，小子。”
瓦伦泰转头看向克里姆。
“这里可是黄金国的地盘，风暴城的，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此时的克里姆与特朗克已经被四名士兵缴械。
然而沃伦还想争取，却被留了心眼的瓦伦泰一招放倒。
不过瓦伦泰没有责备沃伦，起身后反而先对净世会开刀。
“什那普代理堂主，你们这样传教布道，有点过了吧。”
然而什那普都不曾给瓦伦泰一个正眼。
“我们拉拢信徒，给予教徒神明庇佑，又有什么不对。”
“你以为人人都信你们那一套吗？”做为护卫军的瓦伦泰，不愿流露过多情绪，只能死死盯着什那普。
什那普看向围观的群众，走出大棚，张开双臂，任由雨点拍打。
“我们有着神明庇佑，我们有着充足的医疗资源，我们还有神明赏赐的秘药，还有蒲黛拉大人拥有的神迹，这，还不算吗？”什那普面带微笑，随即转身看向沃伦。
“我们净世会的信徒分部各国各地，他们健康的活着，便是我们净世会最崇高的理想。”什那普俯身伸出手掌。
沃伦下意识接住，而眼睛却从没有离开过什那普。
“别碰我的孩子！”克里姆再次怒吼，而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哦吼吼，这位父亲，我承诺，只要你们愿意加入净世会，我们也愿意为信徒的家人提供治疗。”
瓦伦泰没好气的挡在了什那普面前，瓦伦泰也不想在激化矛盾。
什那普扶起沃伦，再次来到人群之中，“别忘了各位，我们净世会远大的理想，是创建一个没有病痛，没有饥饿，世人不在饱受侵害的完美净土，并且在世界终焉来临之际，让所有人的灵魂得到庇佑。灵魂，永存！”
“灵魂永存！”四名信徒双手十字交叉，手掌置于肩膀，低头默念。
“净世会将会为了所有人的幸福而奋斗，为了这崇高的理想奋斗，我们是神的使者，我们将！”
啊～
多么高亢的发言。
啊～！
多么动人的理由。
即便雨水滴滴答答，即便演讲纵横捭阖，即便人们的议论声嘈杂不堪。
可还是有那么一句话，如晴天霹雳，明明那只是一人的轻蔑，一人的轻声细语。
那令人心碎的话语为何会出现在此，明明早已想要放弃，明明早已再无希望。
那记忆深处，直达灵魂的话语。
然而命运的齿轮再次转动。
克里姆立马反应过来，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瞬间挣开束缚，朝着什那普左方跑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手将护卫军推开，突入人群之中。
克里姆眼中只有一人，一名身着黑袍的少女。
而少女也立马反应过来，转身夺路而逃。
而不明原因的瓦伦泰和护卫军只好跟了上去，沃伦也紧跟其后。
克里姆没有大声吼叫，只是不断的推攘他人，他只想跟上少女，抓住她的手。
然而事与愿违，更多的护卫军加入其中，最后，克里姆被两名护卫军压倒在地。而克里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女逃走。
“父亲，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克里姆没有回答，因为克里姆眼中已经空无一物，只有嘴里不断的重复着一句话。
“理想主义者，迟早会被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