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总将远行3
时间来到秋冬交替之际，克里姆这才随着商队回到了波克镇。
克里姆背着一大包皮袋的东西往家赶，正好撞见安娜从房门出来。
“克里姆叔叔，您好。”安娜下意识的将长裙拉直，将裸露的肩膀盖住。
“赶紧回去吧，别让梅雅担心。”
“是的。”安娜主动为克里姆让位，随后跑了下去。
克里姆的家是双层楼房，不过没有跟着镇子生长在一块。自从宣称克拉拉死亡后，便搬到了镇子稍远的山坡上。
克里姆进到房屋，沃伦正在打扫卫生。
“你怎么又让安娜过来了。”
“安娜想见妈妈，而且妈妈也说过，安娜随时可以过来。”面对克里姆的指责，沃伦生平第一次鼓起勇气反驳了回去。
“如果安娜把妈妈的事情透露了出去，该怎么办？”克里姆压制怒火，将大皮袋扔在房屋角落，皮袋里面的物品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哀鸣。
“安娜不会说出去的，安娜也是妈妈的孩子。”沃伦顿时没了底气，只顾着用麻布擦地。
克里姆大步朝前，一把抓住沃伦的手臂。
看着地面上还残留的一丝粉红，克里姆一只手便将沃伦推倒。
“怎么！成为了男人，就可以不听父亲的叮嘱，将你母亲的性命置之度外！”
“我没有！”沃伦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克里姆伸出双手，轻而易举的将沃伦提了起来。
“你现在是一名男人，要对妈妈负责，还要对安娜负责，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你有这个本事吗！”
“我可以！我怎么不可以。”沃伦抓住克里姆的食指，硬生生的将其掰开，双脚这才重新落地。
“你别小看我。我爱妈妈，我也爱安娜，我绝对不会让她们受到伤害的。”尽管沃伦表情坚毅，但十根手指仍然在不停的扭动。
看着沃伦毅然决然的表情，克里姆双手挠头，来到篝火旁坐下。
“你做不到的。”克里姆拿起一根树枝，捣腾起篝火，思绪游离远方。
“父亲，还是没找到救母亲的办法吗？”
回答沃伦的只有叹息。
“父亲，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明年我就”
沃伦话说到一半，克里姆伸手制止。
“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后面的话，克里姆也不愿在说下去。
父子之间的较量，随着房间里的空气逐渐变冷，一道铁幕就此降下。
“后面在讨论这件事，我无心与你争吵，我要下去一趟。”
随着克里姆的身影消失，沃伦暗自发誓，一定要通过自己的力量救下母亲。
但三小只的冒险并没有如此展开。
沃伦首先找到了特朗克，询问起做冒险家的准备。
“我父亲当年不也没成年就成了冒险家吗？波克镇上一直都流传着他的故事。”沃伦手舞足蹈，生怕特朗克不相信。
“与伙伴们出入探索秘穴，打倒强敌，从吸血鬼中救出了母亲”沃伦的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定格在那一瞬之间。
特朗克不愿在揭伤疤，敢忙转移话题。
“你来找我，不会是想拉我一起去做冒险家吧。”
沃伦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的，谁叫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聪明、最靠谱的一个。”沃伦撑起笑脸，模样真诚无比。
“容我拒绝，即便你这样奉承我，我也不可能答应你去做冒险家的。”特朗克收下渔网，准备回屋。
“拜托了，特朗克，我一个人是肯定办不到的。”
“办不到就好好修炼，梅雅阿姨好歹也是退休的中级冒险家。等你的水平到了中级，你在独自一个人出去闯荡吧。”特朗克在门前驻足。
就在沃伦还找想着怎么说服特朗克时，特朗克突然大吼一声。
“愣着干嘛，还不过来帮我开门。”
沃伦一脸惊慌的帮特朗克把门打开。
“特朗克，你就帮我这一次吧。”沃伦苦苦哀求。
“这可不是帮不帮的问题，问题是，你为什么想要当冒险家？你总的给我一个信得过的理由吧。”特朗克放下渔网，转身离去，留下沃伦独自思考，直到特朗克工作完毕。
“特朗克，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千万不可以告诉其他人，这关系到我妈妈。”
不久之后。
“原来如此。”
“怎么样？你愿意帮我了吗？”
“暂时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除非你带我去见一面克拉拉女士。”
沃伦再三犹豫，最后点头。
“记住，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就只有父亲，你，我，安娜四人知道。”
“放心，我不会乱说的，只要你带我见到了克拉拉女士，我就帮你，这就当我的赔礼道歉。”
“一言为定！明天你中午来纳吉酒馆，我到时候来找你。”
“一言为定，你快回去吧，你回去天也黑了。”
看着沃伦离开渔场后，特朗克转身就找奥利维核实去了。
次日午后，沃伦晚来了几分钟，在人群中发现特朗克后，径直的跑了过去。
“走吧，我父亲，现在在山上打猎。”沃伦见特朗克面前的水杯有水，抢过来便是一口灌下。
“走吧，抓紧时间。”
特朗克摇头。
“不用了，我相信你说的。”特朗克极为冷静，招呼沃伦坐下。
“你这又是在唱什么戏？”
“我父亲也知道这件事，你别惊讶，恐怕梅雅阿姨也知道。”特朗克伸手捂住沃伦。
“但我等你来，并不是想要告诉你这些，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参加，而且，我希望你也别插手。”
沃伦突然出手弹开手掌。
“为什么？昨天还答应的好好的。”
“理由很简单啊，你也知道，我们能力不够。我们现在去只能是”
沃伦突然拍桌，引得他人眼光齐刷刷的看向这里。
“收起你伪善特朗克，你昨天还说对我母亲抱有愧疚，现在就开始明哲保身了，你的道歉，算什么道歉，你还有良心吗！”沃伦站的挺直，食指指向特朗克。
特朗克也耗不客气的站了起来，将沃伦的手指握住。
“我们出去说。这里人多，你想把事闹大吗！”对于沃伦的鲁莽，特朗克狠的咬牙切齿。
好在沃伦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在特朗克的劝说下，跟着特朗克来到了树林之中。
“我昨天跟我父亲对质了，我父亲知道的更多，我更加确信我应该帮你，可是！”此时特朗克恨不得给沃伦一巴掌。
“克里姆先生找了多久了？少说都快十年了吧，都快十年了，都没找到救克拉拉女士的方法，你凭什么觉得，你出去了就能找到。”
沃伦甩开特朗克的手。
“什么叫做凭什么？她是我妈妈，我就应该去救她。”
沃伦自从被克里姆夫妇从大黑狗嘴下救出后，心里就已经铁定了克里姆夫妇便是自己的父母，救自己的母亲，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靠什么救？一把长剑，和你那半壶水叮当响的咒术？”
“对！就靠他们！”沃伦挺起胸膛，信心说不上，但是勇气十足。
“好，你就去吧，你迟早会屁滚尿流的滚回来。”特朗克留下狠话，头也不回的往家走去，然而刚走没两步就折了回来。
“别连累安娜。”
“我自有打算，用不着你关心。”沃伦别过脑袋，模样极其傲慢。
“我的意思是，你别犯傻带着安娜一起出去，到时候还得让梅雅阿姨和克里姆叔叔给你们两收尸！”这下特朗克是真的走了。
“走吧，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一样可以！”沃伦踮起脚尖，朝特朗克的背影吼道。
时间来到初春，波克镇山上白雪还未完全融化，不过波克镇内部的雪花早已不见踪影。
一大早，克里姆就已经收拾好行囊，打算给沃伦嘱咐几句。
然而当克里姆来到沃伦房间时，沃伦早已穿着完毕。
上半身穿着灰绿色的条纹长袖，从领口看去，还能看见沃伦里面穿的白衬衣和皮革护具，下半身穿的纯黑长裤，裤腿连接着牛皮靴，将暖气牢牢锁死在衣物内。
沃伦脸色红润，除了眼袋有些黑以外，看不出来有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你嘴唇裂了，多喝点水，照顾好妈妈，别老是把安娜带回家。”克里姆看着沃伦的笑容一脸问号。
“还有注意分寸，别等我回来了，就得准备抱孙子了，我可以没时间，光照顾你就够麻烦了。”
克里姆转身准备离去，可半步未出，又转了过来。盯着满脸笑容的沃伦甚是不安。
“有什么想说的，趁我还没走，赶快说吧。”
沃伦点点头，却又满不在意的说了句。
“加油，父亲。”
怀揣着拯救妻子的急切心情，克里姆再次跟着商队向狭海海港前进。
见商队消失在地平线，沃伦来到驿站后方的垃圾桶旁，从木桶里翻出了事先藏好的行李。准备跟着下一只商队出发。
沃伦还未等商队集结完毕，反而是先等来了特朗克。
“你真打算一人去冒险？”特朗克双手抓住围栏，一跃而起，同沃伦坐在围栏之上。
“是的，我总不能待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也是家里的男人，我也要为妈妈做点什么。”沃伦紧握右拳，眼睛一直看向天空，天空似乎也被他的决心征服，褪去云彩，露出万丈光芒。
“你”特朗克来到驿站的目的不是送行，而是劝阻。
“沃伦，其实你待在家里照看好克拉拉女士便是帮克里姆先生最大的忙了。”特朗克伸出手臂拍打沃伦。
“特朗克，我不想跟你争吵，如果还当我是朋友，就别再说这种话了。”
“看来没办法了。”特朗克盯着沃伦，流露哀伤。
两人不在言语，直到下一波商队在驿站前集结完毕。
“我走了，等我回来把冒险经历讲给你听，你一定会后悔的。”
沃伦跳下围栏，捡起行李，朝商队靠近，只留特朗克一人无奈摇头。
特朗克见沃伦进了马车一个小时都还没出来，便不再打算留下看戏，独自向家走去。
在特朗克与奥利维对质时，奥利维也不傻，自然知道是沃伦大嘴巴了。
“沃伦告诉你这些是为什么？”奥利维反锁房门，就连特朗克的母亲也不得进来。
特朗克看在朋友的份上，没有第一时间交待。
“他没说？他没说原因，你会来找我对质这些事情！”奥利维说着便从壁炉内抽出带火的柴棍。
特朗克本来就不支持沃伦冒险，也为了不受皮肉之苦，老实交待了出去。
所以，此时马车内的，便是克里姆、奥利维、沃伦三人。
克里姆没能忍住脾气，沃伦一进马车，便给了一巴掌。
此时的克里姆已经退去了外衣，露出了绿色马甲和贴身的米黄色长袖，整个面目甚是憔悴，头发简直糟透了。
至于奥利维，还是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里面还穿着一层皮衣。
奥利维见气氛焦灼，不敢开口。
克里姆看着眼前的沃伦，表情急躁难安。
半响过去。
挨了一巴掌的沃伦只是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的生闷气，反而是克里姆却先红了眼眶。
无人能猜透克里姆现在想的是什么。
看着父亲的泪水浸湿眼眶，沃伦上前抱住克里姆，跟着扶起一同哭了起来。
奥利维不明所以，自觉的退了出去，刚好看见准备离开的特朗克。
“特朗克！你给我回来，先别走。”
特朗克指向身边的空气。
“你是在叫我？”
“不是叫你那是叫谁。走，我们进去休息。”奥利维指向驿站。
“渔场不管了吗？”特朗克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借口想溜。
“来吧，没什么事，渔场有你母亲在，你就不能陪我一会。”
“当然没问题。”特朗克露出笑脸，挽着父亲，一同进了驿站。
“沃伦，我知道你是为了妈妈。我也是为了克拉拉，所以我们两人的目的是相同的。”克里姆在道歉后，试图用道理劝返沃伦，毕竟自己一走，谁又能看的住沃伦呢？
克里姆双手十合，整个人躬着身子，看着地面，表情麻木，等待着沃伦知途迷返。
“我还是要去。”
“你可知道前路等待你的是什么？”克里姆依然盯着地面，不愿抬头。
“不知道。可能很危险吧。”
“那你一个人出去冒险的行为又会给克拉拉和我带来什么样的伤害，你想过吗？我希望你成熟一点，沃伦。”
“我知道，我给妈妈说了，她同意了的。”
克里姆猛然抬头。
“不肯能！她最大的愿望就是陪伴你成年，怎么可能允许你一个人外出冒险！”克里姆一把抓住沃伦的手腕。
“这不是儿戏，然而你还在撒谎。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你要救克拉拉。”
“我没有撒谎，你可以自己回去问妈妈。”沃伦试图挣脱，却被克里姆反手压住。
“你别想出去，你的这种认知根本不够应付外界的事情，更别提种种潜伏的危险。”克里姆牵着沃伦准备下车。
“我有！”沃伦左手抓住椅子，右脚顶在门槛上，不肯下车。
“我下定了决心，不管前路如何，我终究会战胜他们，因为终点是妈妈。只要终点是妈妈，我就能一直走下去。”
“你这是鲁莽！面对未知，你有勇气面对吗！”
“我没有，但是妈妈给了我勇气，父亲你也给我了勇气，只要有你们两人的勇气，我就能走下去，即便肢体残缺，即便受尽磨难，我也要去面对！”
在此刻，至少是有那么一刻，克里姆在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