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局局不易
坤宁宫里皇后娘娘是巳时醒的，小南小北并一屋子的侍女宫人给她一顿调理身体，保养身子，光是神医炼制的丹药都吃了十颗，汤药也喝了三副，还有各种的滋养玉膏都全身走了一遍。wenliume
小北伏在床头看着还是没有力气的人心疼，“娘娘，您真厉害，四个小皇子可结实了，虽然早产的有些瘦弱，但是一个塞一个的声音洪亮，一看就是个强壮的小子，娘娘您如今可是赫连氏的大功臣了，全天下的人都在感谢您呢，您可要快点恢复，我让她们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好吗？生下来到现在您还没瞧过呢，特别可爱呢。”
麋赤雪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最后只是微微吐出一句：“他们四个就交给你了，你是我姐姐，就是他们的姨母，我把他们四个交给你，我知道你一定会照顾好的。”
小北哭着点头：“你放心，不用你说我都会拿命护好他们的，那就是我的心头肉啊，娘娘，您瞧瞧孩子好不好，他们也想看看母后啊，娘娘”
小南走过来疲惫中带着悲戚：“娘娘，小皇子们可乖了，老大声音最洪亮了，老四一直嗷嗷的叫唤可有意思，您看看吧，看看孩子，他们好不容易生下来，您好好亲亲他们吧。”
麋赤雪紧闭的双眼没有任何波动，事至如今她已经内心平静了，她摇摇头声音平缓：“不必了，我知道你们会照顾好他们的，我很放心，从现在开始这屋里就留侍女和宫人伺候，其他人都不要再放进来了，关上交泰殿的大门，从今日起我不再见任何人，任何人，你们都下去吧，下去”
“娘娘”小南小北都哭了，“娘娘您别这样，您别这样啊，您是做母亲的人了，您孩子都不要了嘛，娘娘，娘娘”
麋赤雪的沉默和平静让她们说什么都无用了，侍女过来将二人扶起带了出去，一路走出寝殿，走到转廊，走到正殿里，直至送出门外二人的眼泪还是未停歇。
关上大门的那刻，院中跪着的一品堂和站着的阿赞阿烈他们都惊呆了，老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可眼前女子的泪眼滂沱已经说明了一切，众人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今后的一切。
小北擦了擦眼泪，先是嘱咐了前来请安的阿赞和阿烈一番让他们回去值守，接着又将两个守候多时的小公主也劝了回去，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说皇后娘娘身子未恢复，出月之前都不能见人。
她不明说可众人都看的不明白，皇后娘娘这是要斩断所有人的牵绊了，压抑的气氛游荡在上空，所有人都觉得透不过气来，外间传来陛下驾到的声音，让他们瞬间心中一拧惊惧的不敢抬头。
两个大夫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跟他们跪一块儿，地上的人都将头垂的低低的，只有老爷子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赫连玦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紧闭的大门，那一刻他的心仿佛破碎成了无数块。
他换了华服，金冠束发俊朗高贵，身形萧然的站在那里眼神寂寥，手中还捧着一束刚才在花园摘下的鲜花，有海棠，有蔷薇，有山茶花还有牡丹，他知道皇后喜欢玫瑰，可他害怕刺激到她便没有采摘。
他单手捧着花一步一步走近高阶上，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百感交集，复杂矛盾心痛难忍，小北上前俯首行礼：“陛下，娘娘可能只是难过，她什么也没交代，只说从今日开始谁也不见。”她掩面泪泣：“小皇子们她也不见了”
赫连玦没说话，抱着花的手紧了紧，直直的望着大门一言不发，小北摇摇头拉着小南去了乐寿堂，孩子们需要她，她要照顾好孩子。
寒风中的少年帝王第一次觉得疲惫，连日以来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他转身抱着花坐在石阶上，默默垂下的头让他显得很是无助，老爷子上前来安慰：“陛下，娘娘那里日后再劝，您先去睡一觉吧，去休息休息吧”
沉寂在空气中好久后，他漠然问出一句：“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老爷子眉心蹙了蹙，事至如今他也想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简直是撞了鬼了，这么大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会暴露的。
底下的魁山眼神黯淡，狠狠皱眉：“属下猜测娘娘是蓄谋已久，从我们誓死不说的真相，到所有人决然的隐瞒，从她猜测此事的动机，到我们先前留下的破绽，娘娘心性十足，心思缜密，擅长谋划剖析，推断猜测，她的思维和智谋是我们根本无法企及的，前有大宗师几次弃杀之疑，后有各方几欲破口而出的真相全部指向她，娘娘怀疑了许久，所以近日不断流连于邀月楼查阅古籍，属下原来以为她看的不过是些江湖杂记，后来才发现娘娘一直在调阅医书，从花草药草的讲解一直看到西域巫医巫蛊，属下猜测娘娘就是在这里查出线索的，只是刚开始还只是猜测，就是后来后来后来娘娘见了萧赫，见完之后娘娘在夜里就去疯狂寻了那本记载巫蛊的医书，所以才”
他说罢所有人都叩首在地上了，赫连玦冷笑，嘴角泛着浓烈的寒意：“你们让那个细作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作乱，你们还未发觉？究竟是朕高看了一品堂，还是你们翅膀都硬了？”
老爷子带头跪在地上，魁山低呼：“陛下恕罪，是属下们的失职，属下原本见到萧赫的时候也怀疑了他的目的，但一时间并未想到娘娘和他是怎么联系上了，所以才一时未察觉打消了疑虑，娘娘足智多谋吾等皆不是对手，属下们罪该万死，还请主子责罚。”
老爷子也急于告罪：“陛下，老夫身为一品堂的主事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老夫甘愿承担。”
赫连玦阴鸷的眸子泛着深邃的光，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声音低沉：“皇后的隐忍和谋划朕都不是对手，朕有何资格怪罪你们都起来吧！”
他缓缓的说罢自己先站起了身，脚步落寞的穿过他们的身侧，声音低沉的不像样子：“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她离开视线，不要离开！”他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他的身影是那么的萧索和寂寥看的让人心疼至极。
走到莲池时小北迎了上来：“陛下，小皇子们醒了，陛下去看看吧，四个都醒了正闹腾呢，陛下，去瞧瞧他们吧？”
赫连玦停下了脚步未动声色，虚无的眼神中没有色彩，仅仅一下他又继续朝前走了，走出了坤宁宫的大门，没有回头没有犹豫。
小北再也忍不住痛哭，转身回去来到孩子们的摇篮前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好不容易艰难的生下来母亲不看一眼，父亲也不看一眼，我的儿啊，怎么这么命苦啊”
内苑中他们都起来了，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我有愧于陛下的嘱托啊，我有愧于一品堂这个称号啊，我还有何脸面活着啊，我死了算了啊”
其他人被他鬼哭狼嚎弄得心烦意乱，本就在郁闷中更是听不得他这样，仇老大冷着眸子气的想拔剑：“别嚎了，娘娘还在里头休息呢！”
老爷子顺势声音低了些，但还是一抽一抽的说自己有罪，老七他们几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可以猜出是有件大事被人戳破了，于是他愣瑟瑟的给魁山建议。
“既然这事儿关乎娘娘，就把那小子绑了一顿审问不就行了吗？小爷上手他指定吐口！”
魁山瞥了他一眼：“别想了，没证据更没理由，即使你想屈打成招也得看对象，他不是一般人，更何况现在跟娘娘牵扯上了，你再想刑讯逼供他也是不会招的，看着吧，眼下只能见机行事。”
话罢，还没见过小皇子们的都去乐寿堂看小皇子了，看过的乖乖守在内苑注意着殿内的一切举动，陛下的担忧他们都明白，可眼下除了守候再无其他，因为论谋略他们当真甘拜下风，十几个人斗不过一个女子，可见这女子的力量是多么强大。
下午的时候太皇太后领着一堆命妇又来探望四个小皇子，欢喜的要命喜欢的不得了，但是碍着规矩只能在外间听听小皇子们的哭声，高兴的讨论着哪个宝贝的声音最大，听着最健康最响亮，一连几个时辰都欢喜的不愿离开。
皇后产子的消息也在当天传遍了大街小巷和大夏朝的各处，人人举旗称颂歌德赞扬，就连前线的军中都被震荡的军心奋起，四军处各地当天就举行了庆祝活动和祭祀之礼，以及祈福之举恭贺皇室的大喜。
不知是不是过于疲惫，被拒之门外的赫连玦回了葳蕤堂，在宫人的侍奉下沐浴更衣，简单用膳，最后从午时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卯时，似乎是将之前欠缺的睡眠都给补回来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睡的如此之久，整整九个时辰都未醒过一次。
七月初九卯正醒来的陛下感觉神清气爽，精神壮硕，神采奕奕，一种相辅相成的疲惫转换为无尽的能量出现在体内，好似多日的困倦都消失殆尽，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提升了许多，近日来的极限突破已然成了力量展现。
他稍感欣慰，他变强了变得更有力量，那么他就有精力和能力来做更多事情了，无论是皇后还是朝政上，他都可以更加运筹帷幄致胜千里。
唤来宫人更衣洗漱，一袭常服锦衣加身他又变成了那个顾盼神飞，神采飞扬的少年帝王，丰神朗逸的姿态高贵如华的气势比以往更胜，出了葳蕤堂他便径直转去了后面的坤宁宫看望皇后。
交泰殿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着，但是他去了之后自然有侍女和宫人从捎间儿出来给他汇报皇后的情况，说着皇后身体恢复了一些，夜里起来过两回，有好好用膳好好吃药，也在配合着调养身体滋补疗养，除了一言不发和心绪沉寂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赫连玦听了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侍女和宫人好生照顾皇后，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还命了坤宁宫所有人全力以赴，将皇后娘娘的身体尽快调理妥善，不止是坤宁宫就连总政处也下了旨意全力照看皇后娘娘的一切饮食起居。
他知道皇后现在心中很平静很正常，可越是正常就越代表着这件事情的不正常，他宁愿她现在跟他大吼大叫大吵大闹的将情绪倾泻下来，可她越是安静就让他越是拿捏不准了。
来到越水堂，十一个老大们行礼请安，瑟瑟的汇报了娘娘没有一丝异常的表现，也汇报了四个小殿下的嗷嗷待哺，茁壮成长，赫连玦坐在上首的宝座上垂目凝思，冷毅的神情让他看着有些阴鸷。
寝殿里麋赤雪醒了，透过光线微弱的帐幔看了看熟悉的一切，殿内花草的香气淡了一些，混合着龙涎香的熏香味道有一种别致的感觉，侍女走过来隔着帐幔行礼问安。
“娘娘醒了，娘娘可觉得闷热啊，太医交代了月间不可吹风，所有门窗都是关着的，娘娘若是觉得闷那把帐幔掀开吧。”
麋赤雪闭着眼睛摇摇头：“无碍，我嗅着熏香好像没有玫瑰花了，今日的星光玫瑰还未送进来吗？”
拓跋敏跪着回话：“回禀娘娘，娘娘生产那天小北大人就让停了外头的玫瑰，说是气息浓郁怕娘娘分娩时闻着不舒服。”
麋赤雪没有反应，眸子凝了凝：“让他们继续每日送过来，我习惯了这个味道，不要变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她挥挥手示意完颜卿出去传话，自己则是准备着娘娘现下要用的膳食和药物。
寝殿里温馨祥和，虽关着门窗可也明亮如华，每一处都被宫人们收拾的奢华锦绣，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高洁雅致的底蕴，每日最新鲜的花草摆在案上，最新鲜的果子放在桌上，精致的饮食，珍贵的药膳，还有保养调理身子最好的玉膏，麋赤雪觉得就这么静静的待上一个月也未尝不可。
完颜卿出去越水堂时陛下已换好朝服准备去上朝，六个女使和一品堂的老大们都在，她疾步走过去稳妥行礼，最后开口禀明缘由，“陛下，北大人，娘娘说习惯了玫瑰的味道，叫外头继续送那种叫做星光的玫瑰进来，娘娘说不想变了。”
小北急忙跟赫连玦解释：“宸世子的夫人世子妃是养育花草的好手，上次进宫请安的时候给娘娘提起了西域名品星光玫瑰，那花儿漂亮娘娘很喜欢，让每日送些最新鲜的进来，前几日妾身担心娘娘看到会不舒服就让停了。”
赫连玦没说什么，挥了挥大袖沉沉道：“既然皇后喜欢就继续送吧，只是进坤宁宫的东西都检查清楚了，不要混进些不该有的杂污。”他的意思明确，所有人都起身俯首称是，表示一定会恪尽职守。
皇后钟情这世间美好的事物，花草繁枝，绿树红叶，世间万物独爱这充满荆棘又烈焰四射的热情玫瑰，芬芳四溢，凌然绽放，美轮美奂又浓郁万千，有着最伤人的尖锐，又有着最让人着迷的美丽，带着致命的诱惑所向披靡。
可谁又能知道，这种唯爱成了她此生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