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一线生机
她感觉浑身好像溃烂了一般疼痛的难以忍受，不只是心里，肚子中那微微游走的东西让她觉得即将要爆裂，让她无法忍受蔓延至四肢百骸传来的痛楚。jingyunme
“我还没死吗？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她沙哑的声音带着苦笑和自嘲，发出来的声音气若游丝。
女使们都哭了，心酸至全身难以自持，小北默默流泪握着她手：“娘娘，您不能死，娘娘您不能死啊，您不能抛下孩子，不能抛下陛下，不能抛下我们啊，娘娘！”
外间的大夫听见了动静，也赶紧劝慰：“娘娘，陛下马上就回来了，娘娘坚持一下，一定要顾及腹中的龙胎啊。”
龙胎？麋赤雪大口喘着气，痛楚传来让她有些呼吸不畅，她似乎在自言自语：“龙胎还没出来吗？还没出来”
众人知道她的神情和心智还是恍惚的，说出来的话有些糊涂，小南俯身过去在她耳边回话：“娘娘，龙胎还未足月，现在还不能生，我知道您难受，但您坚持一下好不好，坚持一下，娘娘”
坚持，为什么要坚持，她的脑中一阵空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可下一秒突然袭来的巨大阵痛传遍全身，让她猛然抓紧了肚子上的锦被，狰狞的大喊痛呼了出来。
冷汗瞬间冒遍全身，她整张脸和脖子都变得赤红，因为疼痛刺激的不得不躬身蜷起，可随之而来的阵痛再次席卷，她再也忍不住的喊叫起来：“啊痛好痛，啊”
“娘娘，娘娘！”女使们也喊了起来，小南赶紧回问：“老何老易，娘娘发作了，娘娘发作了，怎么办怎么办！”她紧张的全身颤抖，脑子也有些空白。
老何立刻提声劝慰：“小南冷静，你要负责娘娘和龙胎的安全，你要冷静，不要慌，切记不要慌，按照之前交代的去做，快！”
小南疯狂的喘息强制自己不要慌张，猛然垂了垂眼帘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即起身坐在床沿上开始吩咐：“姐，抱住娘娘的头，一遍一遍的安慰她，让她平缓呼吸减少阵痛，让她用内力控制真气撑住生产时间。”
说罢她又看向其他女使：“文曼带准备接生的宫人进来，备好一切所用，舒淳去内室备好热水不要间断，清圆去外面盯着现在可以煎药了，将之前备好的药材全部佐以药方煎煮，煮沸了给思纯拿进来喂给娘娘喝！”
四个人迅速起身去安排，剩下三个侍女也在小南的吩咐下准备之前就规划好的一切，留下静待娘娘到生产时间，坤宁宫所有人的宫人们开始运作，整个内苑呈现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迅速。
皇后娘娘一声声的喊叫震荡在整个坤宁宫的上空，交泰殿的老爷子他们紧紧抓住了椅背，狰狞的手背青筋凸起，心中如波涛汹涌但也必须克制自己平静冷静。
越水堂的太皇太后听到声音后立刻被惊的起了身，蓝汐姑姑赶紧将她稳稳扶着，生怕皇后娘娘还没有事，她自己倒先吓到了。
内苑出来一个人汇报：“回禀太皇太后，娘娘醒了，但是阵痛发作要早产了，南大夫让奴婢跟太皇太后禀明一声，龙胎还未足月现下不能生，娘娘要受些罪了。”
“什么？天呐”老太太心中顿时忧心忡忡，“怎么会这样呢，雪丫头，哀家的孙媳妇为何如此命苦啊”她眼眶微红急忙吩咐一旁的蓝汐姑姑：“蓝汐啊，快，赶快，派人进去一起照看着，皇后和龙胎千万不能有误，千万不得有误啊。”
蓝汐姑姑端庄的眸子第一次也有了些慌乱，“老祖宗您先别急，里头都已经安排好了，前前后后五十多个宫人候着，还有小北在里头近身侍奉，您放心就是了，若我们贸然进去会打乱她们的，若是再惊着娘娘的胎就更不好了。”
也对，也对，老太太觉得有道理慌慌忙忙的又赶紧坐下了，宫人呈上新的热茶但是她一口都没动，蓝汐姑姑见状心中一阵紧张，愈发难安起来。
太皇太后历尽三朝，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向来都是镇定自若从不慌乱，而她拓跋蓝汐虽历两朝时事，从来都是以端庄持重稳妥有致著称，而今被皇后娘娘一番变故吓成这样，想来也都明白心中到底在恐惧什么了。
她犹豫了几分还是说了出来：“老祖宗，皇后娘娘福泽深厚，上有神祖保佑，下有皇恩庇护，一定会没事的，况且还有太医，医官，一品堂的神医照护，娘娘一定化险为夷母子平安的，老祖宗放心就是了。”
她顿了顿，接着有着吞吐的说道：“眼下，眼下老祖宗还是担心担心陛下的雷霆之怒吧，娘娘在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上上下下都难辞其咎，难逃罪责，陛下宠爱娘娘之盛，恐怕回来后将是一场一场浩劫啊”
说起这个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便紧了紧，随即叹息一声：“哀家何尝不知，玦儿那性子狠厉无情，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意雪丫头，平日里擦破点儿皮都是要闹出人命的，何况今日自己的皇后遭了这么大的难，指不定这会儿如何着急上火呢，要是回来自然是要恼的。”
她娇蹙着眉心带着不安：“可哀家能怎么办，玦儿向来有主见的很，何时会听哀家这个老太婆的劝言。”
“哎呀，老祖宗，可眼下除了您谁还能劝动帝王之怒呢，娘娘生产在即，宫里怎么可再添血腥，也就只有您能阻拦一番了，老祖宗。”蓝汐姑姑看的出来的焦急，眉眼间尽是惆怅。
老太太唉声叹气了半天，自己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呢，此刻正是皇后生产的重要时刻，宫里是万万不能起杀戮折福佑的，随即她立刻下定决心吩咐蓝汐姑姑。
“你传哀家的旨意，派人通知内阁五相进宫于政务殿候命，一来镇住前朝后宫的猜测，二来皇帝回来也能干预一番，兴许会好些。”
她说完蓝汐姑姑就摇头了，“老祖宗，仅仅是内阁五相微乎其微，您何时见陛下怵过内阁五相啊？”
老太太啧啧嘴，回想一番还真是，她那个孙儿的性子她太了解了，唯一能劝阻他的此刻正在里面挣扎呢，这可怎么是好，她思虑了好一番最后心一横，决定必须要正以大义，匡扶正行，他那孙子一怒之下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呢。
“那便传哀家旨意，昭告前朝后宫，皇后娘娘意外惊胎恐欲早产，龙胎有恙涉及国本朝纲，乃众臣之责，黎民之忧，现陛下祭祀未归，仰承太皇太后懿旨召集三品以上中枢重臣，并内外宗室及命妇于乾清宫大礼祈福，天佑恩泽，祝祷中宫顺利诞下皇嗣。”
太皇太后的懿旨下发后整个皇城都沸腾了，暮色还未降临，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命妇们就已官服品阶大妆迅速入宫了，禁卫军将整个皇城维护的滴水不漏，乾清宫里里外外跪满了人，奉先殿，太庙也被宗室们跪满占全。
暮色逐渐降临，皇城换成一片光芒璀璨之色，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整个宫城围墙高楼殿宇都被照耀的清晰可见，人人谨小慎微本分行事，皆被这压抑的气氛给压制的喘息不及。
寝殿里被阵痛袭击的皇后早已奄奄一息，刚开始还只是间隔许久一阵儿，到了现在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疼痛也逐渐加剧，她煎熬的支撑着，汗水浸湿全身，衣裳已被换了一次又一次，苍白的脸上尽是汗水也愈发破碎。
小北一直在她身边安抚：“娘娘坚持啊，娘娘”她忍不住自己先哭了起来，看到遭受如此罪过的人，心中疼痛的无以复加。
小南先后已经喂了三次汤药，各种的补品药膳都用上了，坚持到现在还是靠皇后自己努力，可再撑下去是万万撑不住了的，此时床榻上的人早已精疲力尽，眼中虚无黯淡，浑身失去力气，口中似有呓语仿若混沌。
她力气已经用光，浑身虚脱气若游丝，眼睛模糊的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喃喃自语：“我撑不住了，我撑不住了，赫连玦赫连玦”
小北死死握住她的手揽着她的头，咬着牙齿怒喊：“出去看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门外的宫人立刻来报：“方才外头来过信儿了，陛下已经在路上了，快马加鞭马上就到。”
屋内的人哭的不行，小北将她抱得紧紧的，“娘娘，坚持住啊，一定要坚持住啊，陛下马上就回来了，马上就回来了”
小南又拿来了新煎好的汤药，这次是百年海龟血和人参用来凝聚真气和提升力气的，她喂了麋赤雪几口后就发现她有些瞳孔涣散，随后她再次诊脉起来，又快速的跟其他大夫商议对策。
麋赤雪大口喘着气仿佛一条即将溺毙的鱼，她视线已然模糊，听觉好像也出了问题，什么都看不到了，什么也都听不到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坚持不住了，坚持不住了
暮色的中都璀璨如华，繁华更胜，十里花灯光彩夺目，鳞次栉比商铺纵横，就连空中都带着繁茂的气息，不枉大梦帝都盛世美景。
中山关外，陆大人和禁卫军远远的就看到暮色下一行人快马加鞭的过来，马蹄声响的直冲天际，一旁的陆启牵扯缰绳儿的手动了动，朝着陆大人汇报：“叔父，是陛下，陛下到了。”
“快！前去带路，清场，快！”陆大人急促安排，陆启迅速带着禁卫军转身回程肃清道路。
不下片刻少年帝王的千里驹便行驶了过来，没有丝毫停留和驻足，速度快到让人惊叹，帝王浑身的寒戾和冰冷足以冻结周围的一切，陆大人策马跟上一涌而过的队伍，边随行边汇报。
“陛下，陛下尚且安心，娘娘现下暂时无碍，就是胎动已发作即将早产，如今疼痛难忍一直喊着陛下的名字。”
他说的话好像风一样传进少年帝王的耳中，千里驹更快了，帝王的心也更冷了，大街上长驱直入几欲人仰马翻，可今日就算是有座山在此也挡不住帝王的脚步了。
正南门的白石广场前禁卫军早已严阵以待，大门大开左右井然有序跪地迎首，帝王的骏马径直飞奔入宫，没有丝毫减速的冲进皇城甬道，进巡防道，入大广场再转去西长街。
马鞭声响彻天地，赫连玦用尽全身力气奔腾，沉声朝后吩咐：“传巫灵阁大祭司，奉国寺圣僧！快！”
陆大人在后面紧紧跟随：“陛下放心，巫灵阁和奉国寺早已候命，立刻前往坤宁宫。”
说罢他朝着身后的侍者广布，洪亮的声音传遍皇城每个角落：“圣上有令，召巫灵阁大祭司，奉国寺圣僧，至坤宁宫布灵施法”
“圣上有令，召巫灵阁大祭司，奉国寺圣僧，至坤宁宫布灵施法”
“圣上有令，召巫灵阁大祭司，奉国寺圣僧，至坤宁宫布灵施法”
“圣上有令，召巫灵阁大祭司，奉国寺圣僧，至坤宁宫布灵施法”
一道道圣旨传遍上空，乾清宫的群臣们纷纷惊言，陛下回来了，是陛下回来，焦灼的气氛激动起来，仿佛是春雨后的一记彩虹，又好似久旱之后的甘露，总之是希望更是传承，是福佑更是福泽。
陛下驾到的声音从西长街传至坤宁宫，一路上皆有侍者传话汇报，越水堂中太皇太后和女官们大喜，纷纷说着陛下终于回来了，宫苑中所有人都跪地迎接，就连太皇太后自己都激动的站了起来。
内苑交泰殿里众人听到后心中惊喜的不知该如何感言，但也有说不清的惧意和担忧，老爷子站起身朝外望去，心中担心的久久不能平复。
赫连玦的千里驹一路冲到孔雀台附近才勒住缰绳儿，从这里开始就是高台盘要上阶梯，他丢下马风一般的冲向政务重地，穿过宫道，穿过花园，用最快的时间走最近的捷径，一路奔向坤宁宫。
他全身僵硬，早已忘了疲惫和困倦，浑身散发的寒意在眉目间展现的淋漓尽致，眼眸中除了冰冷再无其他，那一刻他仿佛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他冲进坤宁宫，身影不带停歇也看不到旁人，所有人跪地匍匐不敢抬头，太皇太后想喊他一句却发现人影已经进去了，惊惧的气氛再次传来，游荡在所有人的头顶不敢呼吸。
交泰殿的老爷子他们见陛下跑进来立刻跪地叩首，正欲说一句皇后娘娘的情况就见他径直冲了进去，完全不顾众人在干什么，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床榻前的人们听到声音都退到一旁跪在地上，太医们更是战战兢兢的俯首在地，赫连玦冲进来，扑到床榻上捧起皇后奄奄一息的脸，看着破碎如琉璃的人他的心狠狠的揪在了一块。
他大力喘息，将额头贴在她的额间，捧着她的脸，手上的青筋暴起：“雪，我回来了，雪，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了，没事了我回来了，对不起雪，我不该离开你的，我不该离开你的，雪，没事了没事了”
他紧蹙用力的话在麋赤雪的耳边丝丝回荡，极力喘息下的人显得异常寒戾，他已顾不上任何事情，拼命的在女子耳边呼唤，“雪，我回来了，雪，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离开你的，雪，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