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国破山河
少年将军眸光似箭，看着眼前的人眸色冷厉，“降服？简直是可笑，行至如今你依旧毫无悔过，西戎王阴私狡诈，昏庸无能，他会诚心降服？我屠杀了他数十万兵力，颠覆了他整个国土，他会甘愿归顺？你明知自己身处险境却甘心为之做挡箭牌，你明知自己生死难料却依然为他一叶障目，这个世间的对错，你当真是分得清楚吗？”
他生怒，一把掀掉了她手上的托盘，盘中的东西无情跌落满地，她又伸手狠狠的将她扯起来，箍着她的手腕怒视着她：“我无心无情，我虚情假意，你这双眼睛只能看到这些吗？”
眼见气氛愈发难堪，前方一斥候突然来报：“禀将军，青州城西南角发现西戎王踪迹，族人三百，卫队五千，向南逃窜。wenliume”
云烈冷笑着望向眼前的女子，攥着她的手腕狠厉的大声喊道：“来人！”
不远处十个副将疾步上前，单膝跪地拱手听命：“末将在！”
少年将军目不斜视，盯着那双如华的眸子冷厉无情：“发兵三千，拦截余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西戎王及其全族一个不留！”
凌冽深沉的声音荡漾在整个旷野上，如雷般响起的军令震慑了整个天地，大军开拔，三千兵力追杀余孽，余兵原地驻扎整军待发，头顶的乌鸦飞舞，沙哑的嘶喊尽显死前的悲鸣，让人不寒而栗。
白衣少女心如死灰，泪水决堤肝肠寸断，她眼前的景象仿佛梦境将她摧残的尸骨无存，雨打芭蕉又梨花带雨破碎的如同琉璃。
她用力挣脱了少年将军的禁锢，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愤恨的目光想要将他撕咬成碎片，“我也是西戎王族人，云大将军将我一块儿杀了吧！”
云烈没有生气，皱起的眉头似乎带着理解的意味，理解眼前的女子，心疼眼前的女子，少女心中愤恨难当，仿佛堵着一块儿巨大的石头，压的她无法喘息。
少年将军恢复了些许心绪，再次望向她氤氲的眼眸：“你是我的人，没人会杀你。”
“将军到现在还要假惺惺的做戏吗？我已被你利用殆尽，再无一丝价值，一介亡国公主何需遭受折辱！”她满目悲怆，转身欲离去。
这个世间再无侥幸，再无妥协，她步伐沉重而又决绝，可还未走出两步身子忽然一轻，接着整个人被拦腰抱起，还未反应过来就又被抛在马背上，她惊吓的低呼了一声紧紧的趴在马上不敢动弹。
少年将军接过副将的马鞭一跃上马，在一片大军的兴奋吆喝声中策马狂奔离开了这里，驶向远方的路上，他高亢的喊道：“利用你的不是本将军，是你那空有血亲的父王，假意投诚，实则潜逃，利用你做挡箭牌行障眼法，想要逃过本将军的法眼，简直是可笑至极！”
旷野上的天际风沙呼啸，苍鹰划过长空，百鸟展翅啼鸣，如血的华光浸染在上空，艳阳高照撑起一片色彩。
许久之后行至一片高坡石山处，云烈把即将被颠簸散架的少女抱了下来，放到石台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侧轻轻挨着她。
眼前的霞光漫天，艳阳高照，这一幕像极了当初他们第一次在宫城房顶上看夕阳的那一幕，恍然间有一种今夕是何夕的疑惑，今年是何年的幻觉。
“杀个人不必跑这么远吧，难不成云将军也害怕名誉受损，害怕人家在背后说你过河拆桥，上屋抽梯！”夕颜公主的神情漠然，心中只剩下了荒凉的空白。
云烈侧身握住她的手：“佳人笑颜入我心，才知相思如山倒，我心悦于你，情意非假，可家国是家国，情意是情意，国策大计，国政之行，无论有没有你，西戎王族都得死。”
“呵”公主苦笑：“明知是戏，偏偏入局，这世上可能没有比我还傻的人了吧，骗了便是骗了，何须意正言辞，何须冠冕堂皇，云将军拿着西戎边境布防图横扫千里，区区几万兵力就能撬动瓦解十万羌将，而今你战功已成，大功已立，何必再对我一个罪该万死之人真情流露呢，西戎国都破了，徒留我一介余孽有何意义啊。”
她心如死灰的模样让云烈心疼，他自知理亏也不愿反驳，但仍旧将自己内心的话说与她听：“颜颜，你该知我是真的心悦于你，也该知这天下大势所趋和形势所在，我说过你是我的人，从来都是，并非妄言，若非西戎王我当初定然将你留在中原，可这世间的是非对错都是凌驾于情意之上，家国大义，民族大计，你如此聪慧必然都能明白，我亏欠你的我都认，也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回真心吧。”
小公主垂头落泪泣不成声，挣扎和矛盾，纠结和难安涤荡在心悸，她明白自己，更能明白身旁的少年，可她做不到，做不到原谅一个前脚杀了她全族，后脚又说心悦与她的男人，这是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却让她遇上了。
多少个日日夜夜以来她都是痛不欲生，当初让她等着来娶她的人，如今等来的却是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当她听到云烈大将军亲率大军要灭她全族时，她当时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明白老天爷为何如此残忍，让年仅十几岁的她承受这么重的痛苦。
看着她哭泣的不能自已，云烈将她揽入怀中抱紧：“颜颜，我本无心奈何遇到了卿，你无须自责无需愧疚，即使没有你的布防图，西戎都是囊中之物，不过时间长短罢了，西戎王覆灭了你母族，害的你自小孤苦无依，你就当我是为你报仇了，好吗？跟我回中原，回大夏，回到你该回的地方，跟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少年的手臂箍的她生疼，她贴在厚厚的金甲上泪眼婆娑：“濒死的鱼还能入水吗？飞鸟和鱼能走到一起吗？不能，云烈，我们是人不是神，不能超越一切，不能颠覆乾坤，做不到舍生忘死浑然不顾，我也不是全无心肝，没心没肺之人。”
云烈叹息一声，又是无奈又是想笑，抬起她的头看着她：“是我全无心肝，是我没心没肺行了吧，我今日说了很多，也解释了很多，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愿意为你破例，为你改变自己的心性，你若还是冥顽不灵一意孤行，那我真的要放弃了，你既然已经变心了，那我自然也可以变心，尽管会心疼一阵子，想来时间一久就会恢复的。”
他的反其道而行让夕颜立刻气恼，伸手就又要打他：“你这个混账，你”
云烈一把捏住她的手腕扣在她的背后：“好好好，我逗你的，可别再动手了。”他眸色变得温柔，微笑看她：“谁说飞鸟和鱼不能在一起的，飞下来吃掉不就行了。”
他低头碰上少女稚嫩的红唇，单手垫在她的脑后将她压至石台上亲吻起来，久违的气息和馥郁的香气将他的灵魂都唤醒了，夕颜刚开始还挣扎了一阵子，可许久后便任由他留恋索取。
她妥协了，投降了，至此山河破灭的间隙她得到了他的心，也得到了他的爱，更重要的是她爱他，很爱他，这些岁月里她恨他，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思念他。
他说佳人笑颜入了心，可他又如何能知道少年的君颜早已入了她的骨，让她牵肠挂肚，让她醉生梦死，让她放弃一切甘愿沉沦在他的怀中。
缱绻浓密的亲吻差点儿让她窒息，少年将军得到满足翻身躺在了石台上，二人望向西戎的蓝天白云，长河落日，空旷之下显得格外静谧，他拉着她的手紧紧握住，带着无比的珍惜。
夕颜抿了抿唇眼中娇蹙，“行军数月，难得云将军忍得住。”
云烈嘴角微勾，冷毅隽逸：“我好多时日没有沐浴了，怕熏着你。”
话罢，少女猛然发出一声抽泣，翻身趴在他的身上狠狠的咬向他的脖子，带着哭声和用力声，似有一股委屈难以发泄难以泯灭。
云烈心疼的抱住了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夕颜松开牙齿仍旧低声哭泣，身下的少年将军嘴角戏笑：“连人都咬不动的小狐狸，可怎么是好啊”
他心情愉悦又开心，感慨着叹息着，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只是没一会儿就发现抽泣声没有了，反而呼吸平稳均匀起来。
睡着了，居然睡着了，他真心想笑又觉得怜惜，将她紧紧抱着吻了吻额头，心中仿佛一缕骄阳映入五脏六腑，安稳，温暖，祥和，平静，安心。
暮色下的旷野极度空旷，像是展开了无尽的天际辽阔，被夜幕星河笼罩在之间感受到不一样的豪情万丈，穹顶的星空万里似乎在诉说着这戈壁高原上的唯一温柔，深情而又祥和。
微弱的嘈杂声丝丝传来，有吆喝有低呼，有呐喊也有欢笑，还有兵器碰撞以及脚步行走之声，夕颜公主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苏醒过来，映入眼帘的陌生环境让她的记忆回笼，一种莫名的情愫荡漾在心间让她有些心绪复杂。
宽阔的营帐，简单的装饰，带着花纹的红色地毯，有些硬的罗汉榻和盖在自己身上的锦缎薄被，让她瞬间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以及外面嘈杂之声的出处。
帐内响动，门口的帐帘被温柔掀开，一个稳妥的姑娘端着双手进来，步伐从容持重，含眉敛目一副干练的姿态，进来后就朝着罗汉榻上的人抬手行礼。
“公主，公主醒了？”
夕颜眉眼一惊看着眼前的人不敢相信，中原服饰中原礼节，中原话和中原的规矩，她瞬时有些惊讶但又很快释怀，这是她的贴身丫鬟丹燕，想来是被夏军接到此处来了，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被调教成一个中原人了，看来她是真成亡国公主了。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其她人呢？”她淡淡的问着，倚在罗汉榻的迎枕上没有起身。
丹燕笑着走近了几步，用着蹩脚的中原话回着：“公主，上午的时候奴婢们就被接过来了，除了奴婢以外其她四个侍奉公主的婢女也都接过来了，云大将军身边儿的副将大人交代过了，公主以后就是大将军的夫人，奴婢们也能好生生的跟着公主继续侍奉，咱们以后都是中原的大夏人士了。”
夕颜苦笑叹息一声：“你倒戈的倒是快，就这么一会儿时间你就被收买了，亏你在西戎活了十几年，如此没骨气。”
丹燕努了努嘴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公主，王族无德，西戎国灭是早晚的事儿，咱们没有被夏军株连，还能好好的继续活着就已是万幸了，况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王宫里跟随王上的人可全都被诛杀了，若不是公主的原因恐怕这会儿连奴婢们都已成尸骨了。”
见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丹燕走过去跪在榻前握着她的手，“公主，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奴婢知道公主心里的矛盾和挣扎，可是您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如今可不能因为那所谓的冰冷亲情而放弃啊。”
夕颜不禁失笑，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这小丫头片子，云大将军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这么会儿时间就能给外人当说客了。”
“呵呵，公主说笑了，奴婢是公主的人，奴婢们几个自小都把公主当做唯一的亲人，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比有血脉的亲人还要亲了，白日里云大将军把您抱回营帐时奴婢们都看到了，奴婢后来还打听过了，云大将军可是第一次在人前跟女子有牵扯，看得出来将军是喜欢公主的，公主之前思念了那么久，朝思暮想了那么久，将军现在终于来了又将你接到了身边，奴婢觉得公主跟着他一定比在西戎王宫里过的好的多。”
丹燕笑嘻嘻的很是高兴，接着又把帐外的四个婢女唤了进来，四个婢女也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分别叫小梅，小兰，小菊，小竹，都是十五岁的乖巧丫头，自小和夕颜公主一起长大的。
这里面就丹燕大一些十七岁了，行事稳重又妥帖，将公主照顾的很好，是夕颜在王宫里唯一可以信任的心腹。
五个人围着罗汉榻和夕颜交心的说着话，夕颜自己也很感动，自己的命运走到最后其实并未失去过什么，她在乎的人在意的人都没有离去。
丹燕告诉她夏军的征西之战告一段落，大军要在此驻扎三天全军休整，使臣和交涉官员已于青州城内开始了接替事务，云大将军御下严苛，无辜百姓和主动投降之人都不会伤害半分，王族已灭，西戎已破，三天后他们就率军回朝复命了。
今夜是庆功宴，全军都在庆贺大战胜利，上下欢腾成一片，酒宴十分隆重，尽管如此云将军依旧下令不会入城安置，更不会惊扰青州城内的百姓。
夕颜点点头思虑了一番，而后让小梅去外面找一个云将军的副将进来，她自己也在婢女的收拾下起身更衣，婢女端来饭食，她在左边的食案上边吃边问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