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绝望无助
时间沉寂了一会儿，麋赤雪也一动不动，蒲团上的人半响才缓缓睁开眼睛，停下捻珠和念经，抬眸望了一眼面前的人，声音平静淡漠：“大夏朝的皇后娘娘也对佛法有兴趣？深更半夜误闯至此，想来并非无意吧？”
“端木公子认识我？”麋赤雪嘴角微勾，果然，她再次猜对了，终于找到她要找的人了，太好了，她压制住内心的激动，淡然的问着他。wangshume
地上的端木云游轻轻摇头，仿佛一只雏菊般淡然，“大夏朝的皇后是中原第一美人儿，引得中原权力巅峰竞相争夺和誓不罢休，娘娘的品貌世间罕见，一见便知，更何况，娘娘身上的这件儿斗篷小僧略知一二，那是宣圣帝十四岁时在雪山猎的第一只狼王，而今披在娘娘的身上，故而娘娘的身份毋庸置疑了。”
狼王皮？麋赤雪心中一怔，这白花花的毛皮她一直以为是白狐皮呢，原来竟然是狼王皮，难怪赫连玦说这个东西天底下只有一件，不过，这一瞬间她也意识到了这个男子的不一样。
“公子这般熟悉，难道自宣圣帝十四岁时，公子就在关注他了？”
端木云游平静的点头：“娘娘说的是，陛下十四岁时天降紫微星，天定救世之主正式降临人间，那一年陛下做了两件轰动中原的事儿，第一件，便是只身猎得百年一遇的雪山狼王，震惊江湖数年令人称赞，第二件，就是主笔中原奇典‘三国治’一书，那一年中原天下的所有读书人都在为之疯狂，小僧便是从那时开始对陛下深深关注的。”
麋赤雪越听越惊奇，心中开始有些隐隐不安，“你既对救世主如此关注，那为何还要与虎谋皮，狼狈为奸，处处与之作对，谋逆生乱，难道你所谓的关注是恶而非善？”
“小僧的关注皆是为善，乃是大善，如若不然怎会出现在娘娘面前，回答娘娘的话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他笑了笑：“娘娘心中有未解之谜，自然是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小僧心中了然。”
麋赤雪震惊了一下，立即蹲身下去扯住他的肩膀：“你知道，你知道是不是？你一定知道，我猜的不错，你定然是知道！”
她心中汹涌，低呼起来：“告诉我，告诉我真相，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们要瞒着我，这一定不是小事儿，一定不是小事儿，告诉我！”
端木云游不说话只是淡淡笑着，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平静，麋赤雪有些着急，立刻换了一种语气：“你妹妹的事情我不想解释，但是我善待了你的父亲，善待了你另外一个妹妹，如果你告诉了我，我跟你保证端木家会有未来，你如果足够了解我，就知道我从不会失言。”
她皱着眉心带着期望，端木云游端正身姿做好，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有些感慨，“娘娘，您知道您身为师尊唯一的关门弟子，师尊为何要将您逼入绝境吗？”
“因为他想要的东西赫连玦不给，因为他所承的天道被救世主不容！”她当然知道，如今苍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将这个天定之主和天定之女拉下神坛，跌入深渊，这样他才有机会重振雄风，传扬大道。
端木云游点点头：“您可以如此理解，师尊是为了自己的道为了自己的天地，那您知道小僧一个儒家圣人之后，佛法皈依之人，为何宁愿抛却一切，牺牲所有也要对您誓不罢休吗？”
麋赤雪想说他和师尊是一丘之貉，但从他的眼神儿中她并未感受到会是这个答案，她沉默不语，眼眸彷徨。
端木云游似乎明白她的失措，微微一笑：“因为小僧心中有大善，因为心中大善的支撑，小僧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娘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命格吗？”
麋赤雪心中轰然一愣，嘴中默默呢喃：“红鸾破军星，可兴国亡国的红鸾破军星，你是想说这个吧？”
“娘娘英明，正是，娘娘的命格早已注定了一切，小僧心中的大善不允许娘娘如今拥有所得的一切，因为那对于天下苍生来说将会是一场灾难。”
他说罢麋赤雪就笑了，苦笑的有些凄凉，眉眼间尽是暗淡无光，她悻悻然的叹息一声：“是了，我何故求你呢，你定然会告诉我真相的，因为这样才是称了你们的心，成全了你们的良苦用心啊，你们既如此费尽心机的要拆散我们，那便将真相告诉我吧，这一局，算我心甘情愿落入你们的陷阱，我就当是赌上一局自己的心”
风萧萧兮起，透着冷寂无边，端木云游仿佛看见了光芒照射在眼前，深深的刻在自己的眸色中，他调整坐姿稳坐蒲团，继而开始捻珠起来，只是仿佛不经意间低声吐出一句：“皇后娘娘若是不着急，便请将后堂中小僧的一副长珠请来吧，有它在，或许能超度一下小僧这些年来的恶。”
麋赤雪迫切的想知道一切，根本不愿与其计较，但眼看着他淡定的仿佛无关紧要，心中便更加着急起来。
“好吧，我去拿，希望你能好好告诉我真相到底是什么？”说罢她便转身去了后堂。
夜风戚戚，赫连玦一行人很快来到浴佛堂前，看着里头的身影和烛火之光，所有人的眼中都迸射出了浓烈的杀意。
老七拧眉愤概低声汇报：“陛下，娘娘在此，这回不会再错了！”
众人推门而进，走到那个人的身前站了一排，赫连玦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睥睨着脚下的蝼蚁，顿觉何其可笑。
端木丛拿着一副边境布防图就想换一个谋逆之人，这场交易他究竟是何时答应的，简直是可笑至极。
片刻后地上之人发出轻笑：“小僧何其有幸，劳陛下大驾，想不到素来冷血无情，冷毅倨傲的宣圣帝君还有这么仁慈的一面。”
他冷笑，嘴角微勾：“都说宣和皇后是陛下唯一的弱点，小僧其实很好奇，陛下的这个弱点究竟能爆发多大的价值？”
赫连玦眼神微眯，眸中带着黑暗的寒戾，他低头蔑视：“你觉得你可以威胁得到朕？”
“威胁谈不上，只不过在陛下要灭口之前，想问陛下一个问题，小僧若生，陛下的这个弱点便会痛不欲生，可小僧若死，那陛下将会痛不欲生，请问天定之主的陛下，这一局，您该怎么继续赢？”
话罢，他的眼神突然凌厉，一股怪异之感蔓延整个佛堂，身后一品堂众人心中一惊顿感不妙，可瞬间就看见地上的人嘴角溢出一丝黑色污血，眼中带着轻狂的邪笑。
何大夫大喊一声：“不好，是断肠散！”他正欲上前查探，可还未动身地上的人就赫然倾斜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刹那间，一阵脚步快速闯进耳际，捧着一大串佛珠的皇后娘娘急匆匆跑了进来，可就在看见眼前的一幕时，她惊吓的猛然退后一步，手中的佛珠顺势掉落在地上，扑扑啦啦颗颗破碎散了一大片。
对面的人都开始急了，一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扑面而来，老七咬着牙齿解释：“娘娘，他是自杀的，他真的是自杀的，我们没动他！”
小八：“娘娘，他是故意的，您可千万不能上当！”
大鸟：“娘娘，他真的是自杀的，属下从未骗过您，从未！”
麋赤雪呆愣在原地，呆滞的表情带着极度的不可置信和迷惘，还有一种绝望和无助让她瞬间失了神色。
火神瞥头，怒意直达顶点，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低声回禀：“中毒，断肠散，没气儿了，还能不能救？”
老爷子没有理会火神的话，直直看向麋赤雪：“丫头，老夫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是老夫拿性命跟你担保，陛下没想要他的命，他支开你就是为了设局挑拨你和陛下，你这么聪明，可千万不能上当啊。”
易大夫看了一眼没有动作的何大夫，正欲上前时却被仇老大抢了个先，仇老大寒戾着眉眼仿佛要吃人一般，看着麋赤雪冷厉：“不信是吧？”
话音刚落他上前一步提起地上的端木云游，滑出袖中的短刃没有一丝犹豫的削掉了他的脑袋，而后一把丢出了门外，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好了，现在大罗神仙都救不活了，人是我杀的跟旁人无关，请娘娘降罪！”他丢开手中沾血的短刃，几步走到麋赤雪身前单膝跪地，不再发一言
大夏天定元前年，隆冬下旬，一场积攒许久的大雪终于落下，纷纷扬扬，铺洒在整个天地间，山野树林，佛寺古刹，中都城池，万物生灵，尽数被笼罩在这场纯白而又真挚的大雪中，一时间寒风冷气直扑面门，让人无法呼吸。
瑞雪纷飞，乱琼碎玉，宫墙外的青砖被雪覆盖，月华流转，莹莹一片，寒鸦于枝头吟唱，为这冷艳的冬夜铺陈出一曲悲凉。
坤宁宫寝殿里，麋赤雪将自己裹在锦被中一动不动，从南山奉国寺那夜回来已过了五天了，这五天里大雪停停落落，落落停停，周而复始，而她自己却是从一而终，一蹶不振，除了这间寝殿和床榻，她没再去过任何地方。
她神情恍惚脑中一片空白，心中一片凄凉，她甚至不记得那个冰冷的夜里她是怎么回来的，更不记得那些个零碎片段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面带邪笑的头颅，无法解释的众人，孤注一掷的失败，风雪下的绝望无助，她一步一步搀扶墙壁，一步一步走下长阶，直至看到前来接自己的小北和銮舆。
那一刻，彷徨失措早已占据内心，也是那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再也看不到希望，那个唯一可以告诉她真相的人再也没有了。
她放弃了，放弃了这个疑惑，也放过了这个结局，就像她悄然间放走了所有的东西，失去了所有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能老天就是喜欢跟她开玩笑，总是在她最有希望的时候让她狠狠的失望，总是在她最高兴的时候让她痛彻心扉。
亥时，陛下姗姗而归，风雪沾在雪貂披肩大氅上露出晶莹的水珠，侍女上前解开并侍奉沐浴更衣，可陛下的眼睛一直停留在床上的人影中，眉目可见的忧虑。
寝殿的火炉燃烧正旺，收拾妥当的陛下掀开帐幔躺了进去，鸳鸯被中的热度有些退散，他又吩咐侍女换上新的汤婆子，而后将背对着自己的皇后揽入怀中。
窗外的落雪声再次沙沙响起，静谧祥和的气氛下慢慢听着雪花落下的声音，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那是一种安然宁静又怅然若梦的平静。
他将左手枕在麋赤雪的脑后，右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肚子，一遍一遍，给予温暖，给予关怀，恍若珍宝，珍惜之至。
“雪，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好吗？放过自己吧，我们的孩子可以感受到你的难过，他会以为你不喜欢他的到来的，雪。”
日复一日的哄劝，周而复始的话语，他说尽了一切，道尽了万千，可她依旧都无动于衷，“雪，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明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变成这样，可他仍旧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他许诺给她的盛世之约很快就会实现，很快
时间沉寂在雪夜里，山灵为渠也放颠，世界幻入兜罗绵，寒风呼啸而过，大雪横扫廊檐，纷纷扬扬打在屋脊之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天地间一片素白。
这场隆冬最初的鹅毛大雪下了化，化了下，断断续续，深深浅浅一直持续到腊月上旬，在腊月初八这天风雪终于停歇，然而地上厚厚的一层素白却彰显了它强大的存在。
腊月初八的腊八节是中原传统节日，之前皇室一般不会大肆过这个节日，但是考虑到文化合并，以及东西南北文化的融合碰撞，宫里在这一日还是举行了节日庆祝的仪式。
一大早，宫中各处就开始发放腊八粥，卯时开始，总政处携御膳房在南城门白石广场前给中都百姓布施腊八粥，宫内宫外皆是享受着第一道的祝福和虔诚。
喝完粥之后，皇城内外之人纷纷上香祭祀，为帝后祈福，为社稷祈愿，为黎明祈祷，为苍生祈恩，让这个寒冷的冬季增添了一份温暖。
皇室的规矩一如既往，腊月初一的宗室团聚宴刚过，今日就又开始了腊月初八的宗室团聚宴，不过相对于往年，今年的腊月就没那么热闹了，既没有各地藩王和亲王们的参与，也没有境军各处的回归。
毕竟帝后盛典刚过没多久，他们回属地任上也没有多久，所以今年的腊月宴也就是居住在帝都的宗室和重臣们一起参加了。
今日休沐，但自腊月开始陛下就忙碌的根本见不到身影，卯时冒着风雪晨练健身，遵循着冬夏不辍的原则，结束后直接去了政务殿，所以等皇后娘娘醒来的时候身边儿早已是空的了。
年节前的时光总是格外温柔些，人人期待的过年氛围也是越发浓厚，宫里的女使和宫人们也相对来说比平日里忙碌，一时间走动起来都见不到身影。
坤宁宫内安然和煦，温暖静谧，小北大人早起安排腊八节事宜，若离大人提前布置年节事物，小南和文曼，思纯和舒淳则是守在交泰殿，随时准备侍奉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