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心如死灰
她哭泣的声音悲凉凄惨,怅然泪下触目惊心,赫连玦拧眉伤怀,抱着她感同身受着悲伤,他沉默不语眉眼紧闭,心疼难当也为难至极。xinruome
可是沉默的那一瞬间,就感觉怀中的人身子无力的虚脱而坠,他急忙低头望去,怀中人再次昏厥过去,累竭而下,脸上还挂着潸然的泪水,让人看着心疼。
侍女端着热水走近,赫连玦将她放平睡稳,又给她擦拭了手脸整理了寝衣,最后盖上锦被揶好被角,抚摸着她的脸庞伤心难安。
易大夫何大夫以及小南悄声走了进来,行礼后小南上前给她诊脉,接着汇报给他听:“娘娘的伤寒症快痊愈了,每日三次参汤喂进去就行,她体质很好不会有影响,就是不能再郁郁伤怀了,会将之前补好的身体损耗掉的。”
赫连玦没有反应,好半天才叹息一声:“伤寒确定不能用药吗?”
小南犹豫了一下看向边儿上的两位大夫,易大夫颔首回话:“陛下,不可用药,伤寒是小疾无需用药疗养,提高自身营卫对娘娘有好处,就是会难受几日,不碍事的。”
赫连玦凝了凝眉,沉寂着悠悠开口:“朕不舍让她难受,你们想想办法吧。”
这三位大夫同时为难叹气,最后一致决定将每日三次的参汤重新配料调整,也从每日三次改为每日六次,这样的话不出意外三日后就能痊愈。
落叶归根,繁花凋零,万物周而复始,随着十月的结束,帝都迎来冬月寒冷的节气,帝后大婚盛典终于完全结束,皇室也迎来了今年首次的喘息间隙,一改旧日的繁忙厚重面貌,各个轻松愉快悠闲度日。
番邦异族基本上尽数回程,藩王宗室也在十月下旬全部回了藩地封地,以及四军处的军将们早在十月中就启程回了边境,皇室,宫城,群臣百官逐步恢复正常日子,各处周而复始,井然有序。
坤宁宫上下早已全副武装,焕然一新,俨然一副冬季装饰置办,各处彰显华贵温暖,每个地方都是温馨静谧。
冬月的大花园里一样美的清丽绝妙,精致清净的绿梅林雪棚,色彩蔓延的红梅林暖室,清丽无双的山茶花观景台,还有众多的花卉植被在冬季有着不一样的美丽。
坤宁宫温暖四溢,华贵锦绣,可郁郁难安的皇后娘娘整日缠绵床榻,内忧外患致使她的身体愈发虚弱无力,伤寒症早在十月底就已痊愈,可心里的疾病却怎么也无法抹去,从而到了今日的冬月初都还未根治。
这日,风声呼啸,一副冷的好像要下雪的模样,整个坤宁宫四季如春,温暖适宜,寝殿也一样,陛下那里还未散朝,皇后娘娘却在辰初就醒了,但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床榻里换上了暗红色金线云龙捧福双层团花褥,柔软细腻,躺在上面像是躺在温润的棉花里,盖的是海棠红落丹凤凰纹鸳鸯被,床尾还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两条狐皮毛毯,都是今年新出的极品皮毛,白狐和墨狐,水头十足碧波荡漾。
完颜卿听见床榻的动静后,先是隔着帐幔问道:“娘娘可是醒了?”
麋赤雪混混沌沌感觉脑子也不是很清醒,只是觉得有些饿,饿得有些难受,故而点点头嗯了一声。
完颜卿立刻唤来了其他两位侍女,三人将帐幔掀开挂起,又将皇后娘娘扶起来靠稳,将她身上厚厚的锦被推到内侧叠好,换上轻巧又保暖的白狐皮毛毯盖住。
拓跋敏让侍奉的宫人鱼贯而入,净面,净手,漱口芘发,擦拭身体,一套流水下来麋赤雪清醒了不少。
没一会儿,女使们也都进来了,小南小北,若离文曼,舒淳思纯,六个人端着早膳亲自过来侍奉皇后娘娘用膳。
前几日霍家处理好中都的事物便和陛下请示告辞了,夜歌城的事儿还没了结,霍寒羽便主动说带清栩和清妍同行,本身夜歌城的事儿也挺着急,所以陛下就没有拒绝,原本霍寒羽还想见见皇后辞行的,但是皇后病着此事就作罢了。
而今坤宁宫内的女使又变回了八个,除了亲自要巡视督办各处的完颜淼,以及整日泡在小厨房的清圆儿,内苑这边基本上就是这六个贴身随扈了。
她们还是在床上放一个圆圆的榻桌儿,将早膳摆上去让皇后娘娘坐在床上用膳,燕麦牛乳粥,雪薇糕,栗子桂花糕,桃花酥,水晶红薯糕,金乳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菜,鲜嫩可口又很是开胃。
麋赤雪靠在迎枕上没有动,身上的白狐皮毛毯将她的脸衬托的更加苍白,小北坐在她旁边一口一口的喂她,每样都让她尝一些。
小南也坐到了她的脚边儿,伸手摸摸白狐毛毯感叹笑着:“这白狐当真水灵,摸起来油光水滑的极为舒适。”
立于一旁的文曼知道她是想哄娘娘开心,立即附和起来:“姐姐说的是,这两床毛毯是陛下命守备军在草原深处猎的,上百只极品白狐和墨狐才做成的呢,陛下知道娘娘冬季畏寒,所以守备军猎兽的时候都是精挑细选的。”
若离看着麋赤雪的脸色,也急忙娇俏的说着“是啊,娘娘今年的冬装都已经做好了,用的都是最好的锦缎和裘皮,满满一屋子呢,都是陛下亲自命御锦坊一等绣娘做的,可好看了。”
麋赤雪没有什么反应,她内心阴郁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就着热粥吃了不少点心和小菜,身体和胃里都在发热,让她今日的感觉也轻松了许多。
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感觉病躯难捱,胃里沉重,身上沉重,头脑混混沌沌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还老是神思怠倦,自从伤寒痊愈后她感觉好了一些,但是这几天好像又开始了。
早膳撤下后她没有着急睡觉,而是听着女使们说说话,好让自己也神思灵敏一些,不过女使们说的都是些家常小事,什么帝都的哪家世家女和哪家世家公子订婚了,哪个世家的官员犯了事儿被贬了。
还有什么翰林院的几个才子被世家女竞相追逐啊,等等一些家长里短的故事,听得让人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刚到巳时,麋赤雪本想继续睡会儿的,但是听到门外宫人来报:“娘娘,小北大人,蓝汐姑姑过来了,说是来请娘娘示下,大花园里冬日孤寂,不常有人在,是否需要将宁公主挪到北宫居住,或是距离娘娘较近的永和宫或永轩宫居住也行,两边儿都安排妥当了就等娘娘示下。”
麋赤雪警醒,差点儿将宁儿给忘了,幸而有清圆和阿赞照顾,不然真让这个可怜的丫头受委屈了,她看着小北,声音有些无力:“宁儿胆子小,一个人住园子里会害怕的,吩咐人将她搬到左边儿的永轩宫,那里安静些不会被人打扰,另外去回了姑姑,宁儿是本宫的义妹,以后也会跟着本宫过日子,挑个好时候给宁儿封一个大夏朝绯伦公主的名头,一应皆按祖制即可,你亲自去安排,别让人短了她。”
小北点点头:“娘娘放心,妾身这就去。”她也十分同意皇后娘娘的安排,而且宫里的人都有见风使舵的心思,二品的加伦公主都会受委屈,更别提三品的绯伦公主了。
人走后,麋赤雪缓缓坐起来,小南急忙过去扶着她:“想起来走走是不是?”
麋赤雪点点头:“起来走走吧,你让人去把宁儿叫来本宫看看,好久没看到她了,不知道身子可好些了。”
女使和侍女们都走了过来,侍奉她起身换装,但是考虑到上妆穿衣会花费很长时间,而且娘娘的精神不济,待会儿说不定很快又累了。
于是一致决定就让她穿着寝衣,外面加上一件厚厚的罩袍,罩袍上都嵌着风毛很是暖和,还要套上一件白狐裘大衣,宁儿是自己人无需客套,就在越水堂见见就行。
女使们扶着她来到越水堂偏厅暖榻上,暖榻烧的正旺,整个越水堂的角落都是赤金花丝镶嵌玛瑙镂雕凤凰纹的火炉,也烧的正旺盛,所以屋内温暖的很。
前苑的宫人从抱厦中进来上了热腾腾的红茶,小南看到红色的茶水立刻冷了脸:“不是交代过娘娘身体不适不能饮茶的吗?你们长耳朵干什么的?”
那宫人拿着茶盏停下了脚步,颔首回话:“回禀大人,不是红茶,是兑了牛乳的石榴热浆。”
小南顿感自己草木皆兵了,连忙笑道:“哦,是吗,那是我没看清。”
麋赤雪接过果汁喝了一口,暖暖的很是舒服,她还看了小南一眼,心想伤寒而已怎么连茶都不能喝了。
没一会儿,宫人就带着宁儿进来了,小姑娘被养的白皙可人,亭亭玉立,小模样还极为漂亮美貌,果然还是清圆厉害,这才不足月余就将她照顾的和来时完全不一样了。
宁儿进来后礼数周全的叩首行礼,稳妥又讨喜,一连说了很多吉祥祈福的话让众人都很满意。
麋赤雪见她康健开心已经很满足了,虚无的眼睛逐渐有了光芒,这丫头是个有福的,先前吃的苦以后一定都会补回来的。
她依偎在暖榻上又开始感觉乏力了,宁儿见她面色苍白,起身上前坐到她身侧,乖巧的哄着她:“娘娘,宁儿听说您凤体不适,一早就想来看看您,可她们不让宁儿进坤宁宫来,害怕宁儿打扰娘娘休息,娘娘,宁儿不会打扰您休息的,宁儿担心娘娘。”
麋赤雪有气无力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苍白的面色愈发单薄,“好宁儿,姐姐没事,宁儿无需担忧,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听姐姐们的话,知道吗?”
“嗯嗯嗯”宁儿赶忙点头,很是听话,接着又在一旁宫人的手上拿过一个护手套亲自套到麋赤雪手上,“娘娘,这是宁儿给您做的暖手,锦缎棉绒和狐皮是清圆姐姐挑的,上边儿的刺绣是宁儿按照以前绣娘师傅教的飞针绣,宁儿粗笨只想让娘娘暖和些。”
麋赤雪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欣慰的看着她:“宁儿长大了,姐姐很开心,宁儿的手艺真好,绣的凤凰活灵活现的”
她极力夸赞着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可突然间话还未说话,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而且声音不小,众人惊讶,若离朝着门外望去低呼一声:“谁在那里吵闹,好大的胆子!”
一个宫人疾步走进来,急声回道:“娘娘,女使大人,门口有个自称是波斯公主的少女硬要闯进来,说是有要事觐见娘娘,奴婢们拦住了,可她大吵大闹怎么也赶不走,娘娘恕罪,是否要通知禁卫军拿下?”
“波斯公主?”小南疑惑着拧眉:“是那个伊莲泰纳公主?”她心中突然有些感觉不好,随即立刻吩咐:“赶走就是了,直接送出宫,告诉禁卫军别让她进来了。”
宫人正要领命出去但被麋赤雪阻止了,她苦涩的笑了笑声音悲凉:“波斯使团都走了,她却还留在中土,从宫门到这里数不清的守卫巡逻,她却能长驱直入找到这里,不仅能找到这里还没有人拦着她,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众人不说话,但却很容易猜得出来,麋赤雪挣扎着起了身,先是吩咐小南:“将宁儿送回去,天气冷,别在外头跑了。”
小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带着宁儿跪安下去了,接着麋赤雪又吩咐若离将她那个波斯公主带进来,自己则在文曼的搀扶下走到正厅的上首坐好,有气无力的等着她。
她努力的睁大的眼睛,暗淡萧索,不着痕迹的问着文曼:“你知道代表什么吗?”
文曼犹豫了一下,继而回道:“代表那个波斯公主可以随意进出皇城,而且不会被人阻拦,代表她一个异族之人可以在宫内通畅行走,只可能是经过陛下允准,代表代表她身上一定有可取之处,而且足够有力和有用,才能让陛下为她破例”
到底是耶律家的才女,一针见血,一语中的,麋赤雪无力的垂了垂眼帘,声音清淡:“说的真好啊”
文曼拧眉有些不安,但还是解释道:“娘娘,她的可取之处并非是她自己,陛下对她并无男女之情。”
麋赤雪长吁一口气,让自己尽量清醒:“本宫知道”她不过是想知道事到如今了,他赫连玦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的。
身影恍惚,依旧倩影灼灼,金色的长发铺满后背,落寞身形恍惚的目光,短短一个月,这位号称波斯瑰宝的伊莲泰纳公主就已变得憔悴不堪,满身凄凉。
她直直的跪在麋赤雪面前,满眼含泪,带着绝望无助,脆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她就这样哭着,悲伤绝望着,眸子的悲戚看的让人生怜。
默然了好久她终于开口了,看着满目苍白的皇后娘娘,声音悲凉至极:“皇后娘娘,泰纳知晓您凤体有碍,不敢惊扰,可泰纳已经走投无路,只能求求皇后娘娘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