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盒饭小说 > 其他小说 > 落雪无痕 > 第二百零九章月下之夜

第二百零九章月下之夜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她说话温柔,谦虚柔顺,让人看的很是顺眼,但是这在火眼金睛的小南大人眼里就是矫情做作,而且十分不耐,“要回去是吧,这个自然是可以的,端木小姐一片孝心定然是要成全的,这种小事何须求太子妃,待会儿去和小北大人禀报一声就可以了,大学士乃西夏国之栋梁,万万不可疏忽,我让人给你准备赏赐礼品,你一同带回去吧。jingyunme”

    端木云华瞬间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原本以为她会多加刁难,甚至心里已经做好被她刁难的准备了,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还要自己带着赏赐回去,她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又惊喜的不行,连忙说着多谢南大人的体恤云云。

    小南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立刻白了一眼,问她需不需要派人送她回去什么的,结果被她一再婉拒了,小南也没有强求,带着她去内政处禀明了实情后,才拿着牌子准备下了差回家去。

    亥正,皇城外西大街上的一处大宅子里,却在第一声梆子敲响时变得沉郁起来,这里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的府上,目前在中都可是热火朝天的名门大家,端木府。

    人人皆知端木大学士近日偶感风寒抱恙在家,已经好几天没去上朝了,家里的夫人小叶氏将一切打理的妥妥当当,不少官员都带着礼物过来探望过,都让端木夫人很是妥当的应酬了。

    但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大学士膝下不是有三个子女吗?为何父亲生病了都不见露面,长子许久未曾听闻消息,长女在宫里不明所以,据说还有一个幺女,也不知道为何不见踪迹。

    只是今日却见他们家的大姑娘回来了,子时,大学士府上的门房将轻响的大门打开了,迎面就看见了一个纤瘦妙龄女子,长长的头发跌落在胸前,只是整个脑袋都被黑色的斗篷扣着,根本看不清模样。

    门房心中一震,想着近日来探病的人颇多,难道又是来探大学士病的,他正欲开口询问是哪一家的时,就突然想到现在的时辰都要到子时了,这会儿怎么可能还会有人上门呢?随即便有些瑟缩的开口问道:“你找谁啊?”

    他刚一说完,面前的妙龄女子就抬起了头,露出一副娇蹙的模样,他大惊失色低呼一声:“大,大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门房惊讶的样子让女子眉心更加紧蹙,若有所思的冲他点了点头,而后在他打开的大门中径直走了进去。

    端木家的门房是从鹿鸣山一起带过来的,跟着端木家十几年了,他欣喜的把大小姐迎进了门,就又快速的将门给关了起来。

    而端木云华一进院子后,端木夫人小叶氏就听到了下人的汇报,皱着眉头急匆匆的出来了,小叶氏是端木先生的续弦,也是首任端木夫人的亲生妹妹,这桩旧事说起来也很有意思,但是在沐阳府和鹿鸣山人尽皆知。

    叶家本是鸣地沐阳府的名门望族,族中不少男子都在北域内廷任职官员,她有一个姐姐大叶氏是端木先生的原配,前几年因病逝世,叶家的人做主就让身为妹妹的小叶氏入了端木家,做了端木先生的续弦。

    小叶氏进门不过几年,原本以为会一辈子在鹿鸣山的,谁知道她家先生最终还是出山入了仕。

    入仕就入仕了,能得皇室看中朝堂重用,也算是端木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但要命的是她姐姐之前留的这三个孩子,她进门后一直未有诞育子嗣,故而将姐姐的几个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教养。

    只是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亲姐姐留下的孩子性子特别到超出了她的想象,长子端木云游一直游历在外,以前每半年都会回来一次,每个月也都会有家书一封,现在倒好,都快一年没见到了,至今为止身在何处都不知,连父亲举家搬迁京都,入仕为官了都未出现。

    长女端木云华空有一身美貌心思,整日里却只知道盘算自己的前尘往事,从来不会听她一句劝说,还有那个看似乖巧的小女儿端木云朵,实际野马一般的性子,跟她哥哥一样喜欢到处乱跑,谁也管不住。

    更要命的是,端木丛是个老学究,一辈子只研究自己的学文和事情,从不会过问家里的丝毫,当初大叶氏教导的这三个孩子都是恃宠而骄,等她进门后孩子都已大了,根本无从管教了,就算是管教了也没人听她的啊。

    小叶氏发现形单影只的人后,立刻奇怪的问了句:“云华,你怎么一人回来了,你不是在东宫侍奉太子妃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按照礼数不该有下人侍奉,送回来的吗,这怎么不仅是一个人回来,还是半夜,是什么意思啊?

    她急切的样子在端木云华眼里没有一丝价值,端木云华立住脚没有一丝表情的给她稳稳行了个礼:“女儿见过母亲,女儿是奉旨回来探望父亲的,望母亲允准。”

    说罢便绕过小叶氏去了内院儿的主屋里,小叶氏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急的直跺脚,心道她姐姐的这几个孩子可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老爷病了这么多日,老大老大仿佛人间蒸发,老二老二没有一丝消息,今日还突然一个人回来,好歹是被赐封了爵位的官家之女,回家竟然身边儿连个随奉的人都没有,不是说还是个三品的女君爵位吗,这个样子跟丧家之犬有什么区别。

    还有那个老三也是,听说前段时间还跑到东辽去了,整个府上就靠自己一人维持,可真是命苦啊,想着间她便自己回房去了,而且越想越累,有一种什么都不想管的心思了,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前脚一走,后脚她们家的房顶上就出现了一群人。

    皎洁明亮的月色下,四个一袭玄光斗篷的黑衣人立于房顶之上,或站,或坐,或侧身,或抱手而立,每个人的脑袋都被帽檐遮盖住了,只窥探得到面上一角的金色寒光面具,在月光下发出骇人的光芒。

    夜风一起,将四人的斗篷一角吹的悠扬飘荡,仿佛一股幽灵让人脊背生汗,寂静的空中,一声轻巧的口哨之声微微传来,房顶上的四人立刻起身蓄势而动,中间的人伸手做了一个手势后,四人便一阵烟似的消失在了夜色中,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移动。

    而此时内院主屋的卧房中,大学士虚弱的躺在床榻上,四周一片寂静,唯有地上的端木云华稳稳的跪着不断抽泣。

    她进来时大学士还未苏醒,等醒来时她早已泪流满面,不停自责着自己不孝,对不起父亲云云。

    大学士一开始还挺惊讶她能回来,但是看着她梨花带雨还毫无悔色的模样,心中便已凉了大半,这么久以来他猜测的事情或许已然是事实了。

    他叹息了一声,侧头看了看地上的女儿,微弱的问了句:“你和你兄长到底在做什么?”

    端木云华先是一惊,而后快速恢复过来:“父亲说的什么话,阿兄不是还未归家吗?女儿能和阿兄做什么?”

    “你觉得能瞒得过为父?”端木丛闭着眼睛不想看她那张诡辩的脸,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引以为傲的长女变成了这样,变得他不认识了,变得让他都看不懂了,他一声钻研儒学,传承孔学之道,却没想到疏忽了子女成年后的教养。

    他无奈摇了摇头:“你兄长虽自小喜爱外出游历增长学识,但多年来一直都会半年归家一次,家书一月一封,以报平安,方以孝道,可如今一年之期已过,不见身影,无有消息,家书更是了无音讯,你觉得这还是正常而为吗?为父一生钻研学识,你们幼时有生母教导,生母走后为父未尽到应有职责,忽略了你们成年后的教导之职,故而才续了你们母族姨亲对你们加以管教,如今看来,还是为父做错了,枉害了端木一族啊”

    “父亲不要如此说,是女儿不孝,都是女儿的错,父亲不要自责,是女儿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害了父亲,也害了端木家”端木云华泣不成声,声线颤抖,可心中的痛彻心扉更加浓烈。

    端木丛长吁一口气不去直视她,“端木氏世代隐居鹿鸣山,投世报国皆乃命数定理,如今大势所趋,天地即将一统,吾等身为孔家传承,必当现世匡扶正道天理,端木一族世代也定然全力以赴,朝乾夕惕,誓死不休,为父只有一子两女,若传承无望,皆乃天命之定,便也无需再强求。”

    话一多,他便愈发虚弱,喘息也带着急促,“你和你兄长的成年之期早已过,为父教导想来你们也无能听进,但盼养育之恩,能得一句实言相告,你们到底在作甚,端木家百年声誉,若因你等毁坏殆尽,那我端木丛即使身死覆灭也愧对祖宗先辈!”他大口喘息,声音也越发高昂。

    端木云华闻言只是哭泣,接连摇头就是不开口,但看在父亲虚弱之至的模样上,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动摇了,沉默了半响后才听到外间的一声微弱哨声,她身形微微一动,便偷偷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父亲。

    “父亲,您说的女儿都懂,女儿也懂您的抱负,懂您的传承之道,更懂端木家如今的时态,可是父亲,女儿并未觉得自己有何错,人与人本身就不同,所追求不同,所理解不同,所认知不同,女儿不过是追寻自己想要的,争夺自己喜欢的,本质上来讲如何能有错呢?”她压低声音有些悲愤,但仍旧带着泪痕,想要据理力争可又不忍伤了父亲的心。

    夜空的暮色愈发浓烈,逐渐晕染了整个天地间,端木丛悲叹不已,侧头看向她,“追寻?争夺?你还如此年轻,如此生涩,便学着氏族伐谋的那套手段,你还是我端木丛的子嗣吗?你想追寻什么?你又想争夺什么?这便是你和你兄长密谋的事情吗?我竟不知自己教导出来的子嗣有如此大的野心和能耐,你先后攀附陛下和储君,已然惹怒了皇族宗室,又自甘堕落,几欲败坏端木家的百年之名誉,若不是看在我一把年纪效力于朝堂之上,你觉得以储君铁血狠厉的手腕会容你这般造次,而今留你一命,已是顾全了我端木家的脸面,可你不但不知悔改,还愈发变本加厉,你莫不是想拉着端木一族跟你一起死才罢休吗?”

    他极度怒意,带着肺腑的吼声,激动的咳嗽起来,端木云华上前欲要扶着安抚他,但是被他一把甩开了手,“你给我跪下!”他大怒起来,端木云华无奈只得又乖乖跪下,面容悲戚又坚决。

    端木丛平息了几分怒气,耐着性子最后问了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兄长躲着不见人究竟意欲何为?”

    “父亲息怒,不要气坏了身子,父亲想知道什么女儿说便是了。”她抬眸一副盈盈弱弱的表情,十分让人心生怜意,“父亲,女儿不过是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而大哥也不过是成全女儿的一片痴心罢了,还请父亲不要为此伤身忧思,女儿如今所为的确为了自己,可也为了端木家,为了北域万千子民,还请父亲成全!”

    她猛然朝地磕了个头,坚定的身影显得孤寂又决绝,端木丛伸手拍了拍了自己的胸前顺气,倚在床榻的身形微微发颤,“你依旧想入东宫,做太子殿下的侧妃?”他终究是问出了这句话,那是他心头的痛,也是他心底的伤,他端木丛清白高尚一世,守护一方,最后却要用子嗣固权维势。

    可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眼前之人的回答,不仅未回复他的话,还露出一副凝重的神情,他顿时心中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是何意?你不是想做殿下的侧妃,还是?”剩下的话他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可眼前的女儿却帮他说了出来,“父亲,女儿想做殿下的正妃”端木云华抬起眸子,寒冽的眼睛高高抬起,“父亲,您没听错,女儿想做殿下的正妃,女儿要做大夏王朝未来的皇后!”

    端木丛差点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诧的瞪大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呼吸急促的看着她:“混账东西,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居然妄图攀附储君,还想要做未来的皇后,何故疯癫如此,竟然生了这般大逆不道的心思,你可知当今储妃是何人,你可知当今储君又是何人,愚蠢之至,愚蠢之至啊!”

    他大口喘气激动的几欲怒吼,但还是在这夜深人静之下压抑住了怒意,但是端木云华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仰着脸庞坚定不移。

    “父亲,女儿知道殿下是何人,更知道当今太子妃是何人,女儿并非愚蠢,只不过是有办法除掉太子妃取而代之罢了,父亲何故如此,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自己的一生而追逐吗,女儿对殿下有恩,和殿下有情,上有母族得朝廷重用,下有大夏最广阔之藩地万民的支持,唯一差的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可如今这个契机已得,女儿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更加不会放弃,父亲就当女儿是为了北域,为了端木一族的前程,成全女儿吧!”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