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上元佳节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准时到来,每年的这一天不止宫内热闹,宫外也是热闹的欢天喜地,街头上人头攒动,灯火通明,南宫的南城门前总政处遵照旧例搭建了数不胜数的灯山,诗灯,彩灯,绢灯,水灯等等。yishuangme
繁华的中都城里官署星罗棋布,庙宇巍峨耸立,半城宫殿半城楼阁,满目苍翠繁华,行人密集,摊贩不断,特别是围绕在庞大宫城四周街道的景象更加的繁盛无比,十里长街,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每到这一天,中都的百姓就会用竹子扎成龙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扛着龙灯游街串巷,以表示对青龙的感念,以及对皇家的遵从和敬仰。
辰时,东宫这边已经被心灵手巧的女使们布置的五彩缤纷,主殿院子中的灯笼一大早就挂起来了。红红绿绿的各式各样,有龙灯,风灯,狮子灯,吉祥灯,如意灯,年年有余灯,还有什么福禄灯,寿星灯,双喜临门灯,一个比一个扎的精巧,一盏比一盏亮的动人。
两位殿下也早早起身了,太子殿下穿着黑金龙纹冠冕服,太子妃则是一袭织金刻丝万寿无疆冠冕服,二人先在主殿接受东宫所有女使,侍女,宫人,总管,侍从,禁卫军的朝拜。
接着去东宫祭祀殿的宝和堂祭拜祖先和上香,然后在巳时的时候前往南宫奉先殿祭拜祖先,再到太庙谒庙。
太庙的正堂里,赫连玦和麋赤雪一人跪在一个蒲团上,朝着赫连氏的祖宗们已经祭拜了一个时辰了,因为一直要持续的到午时,所以耐心不足的太子妃早已跪不住了。
她俩的蒲团挨得很近,赫连玦见她累了就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侧依偎着,自己则跪的垂直一副强硬的模样,麋赤雪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好啊,显得我很没诚意似的。“
太子殿下放下虔诚的双手,将她揽在怀里,“心意到了即可,明面上的事儿是做给活人看的,你一向贤惠孝顺,先祖们都知道的。”
“你确定?”麋赤雪哭笑不得,差点没笑出声来,“贤惠孝顺这个词可跟我没任何关系,应该只有你这样认为吧。”
“那当然。”赫连玦嘴角微勾,“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贤惠孝顺,温柔和顺的女子。”
麋赤雪倚在他肩膀上没忍住咯咯的掩嘴笑了一声,侧头看着他眼中闪着柔情似水和情意绵绵,太子殿下那里能抵挡得住太子妃这种深情的眼神儿,当下将她身子一捞就抱进怀里准备亲她。
麋赤雪吓了一跳,急忙挣扎了起身,“你疯啦,这是太庙,你祖宗都看着呢,你敢胡作非为啊?”
赫连玦灿然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兴许老祖宗们喜欢看呢。”
“胡扯!”麋赤雪娇蹙的眉头嗔道:“赫连玦,你这是大不敬哦~”
太子殿下呵呵一笑,不禁打趣起来:“我一向如此你不知道吗?”二人嬉闹成一团,一点儿正形样儿都没有了,直到听见门外祀礼官的轻声咳嗽,二人才相视一笑故作正色的又垂直跪好。
终于熬到了午时正,完成谒庙祖制仪式后,两人起身先去了泰先殿后面的养心堂,就是陛下居住的地方,因为依照规矩储君谒庙完成要去给圣上请安。
太庙的前边儿就是乾清宫,乾清宫的中间是朝殿,左边儿是奉先殿和政务殿,政务殿的后边儿是御书房,奉先殿的后边儿是葳蕤堂。
奉先殿不同于太庙,奉先殿里只供奉赫连氏先祖,政务殿是储君日常和重臣议事之地,御书房是勤勉用功和批阅奏折之地,葳蕤堂就是储君日常休憩之地。
而乾清宫的右边儿就是存放檄文,圣旨,名典,仪册之地的泰先殿,和三省之一的门下省,门下省后边儿是中书省,泰先殿的后边儿就是陛下的寝宫养心堂了。
所以麋赤雪跟着赫连玦出了太庙朝左走,过两条宫道就到了养心堂了,大门口的侍卫给二人行礼,太子殿下一挥手示意不用通报,刚一进门就听见养心堂里传来了有男有女的欢声笑语,还有陛下那惬意爽朗的笑声。
麋赤雪眉眼一挑就戏谑的看了看赫连玦,赫连玦则是凌冽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立于门口的总政处正使陆大人见到他俩来了之后,即刻下了台阶上前行礼。
“微臣,参加殿下,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麋赤雪恩了一声示意他免礼,而后陆大人一边请两位殿下进去,一边儿大声唱报道:“太子殿下驾到,太子妃殿下驾到。”
喊罢,屋内的欢声笑语就停了下来,二人径直进了陛下所在的偏殿里,陛下此刻正盘坐在窗前的暖榻上,穿着一身儿轻便的常服,脸上笑语盈盈的。
暖榻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一身儿亲王服制的同王赫连中希,而暖榻的旁边坐着三个女子,分别是三公主赫连清幽,十五公主赫连清雅,以及同王妃单于氏。
这三个人皆是穿着不同花草纹镶毛儿的大袖衫和琵琶对襟比甲,几位一脸红润的样子,想是将陛下哄的很是高兴啊。
见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进来后,那四个人就立即起身跪地朝着两位行礼问安,赫连玦冷毅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温度,没有理会旁人就拉着麋赤雪朝陛下俯身行礼意思了一下。
全程敷衍的连眼皮子都未抬起来,陛下当即有些尴尬的连声说着免礼免礼,而后扫视了一眼还在跪着的几人,然后朝着赫连玦问道:“太子和储妃是刚从太庙过来的吧,可有用午膳啊,朕也还未用膳,若是太子和储妃得空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赫连玦不为所动的理都不理他,麋赤雪赶紧故作清清嗓子的回道:“多谢父皇,殿下今日有些疲惫需要早些休息,既然有同王夫妇和两位公主陪驾,儿臣和殿下也能放心了。“
陛下看麋赤雪态度坚定就没有多加强求,而是关怀嘱咐了好几句之后才让她们离开,只是两人刚出去,同王赫连中希就冷冷的开口说道:“父皇也真是太惯着太子殿下和储妃了,赫连氏自古以来上下皆是忠孝礼仪,仁德信义之辈,偏他二人如此狂悖无礼。”
“休要胡言!”陛下稍稍怒气的说了句,“太子和储妃身份贵重,岂是你能随意妄言的,你这口不择言的性子可要好生改改,太子自小心性淡薄,你若再犯了他的忌讳,可别说朕保不了你。”
同王被揶揄的红着脸说不出话,一旁的单于氏赶紧出来打圆场,“陛下息怒,王爷也是自小心性单纯,不懂得人情世故,故而出口不过脑子罢了,陛下可别怪他才是,在封地时王爷日日惦念陛下,说句大不敬的话,往日里王爷年纪尚轻不懂得为人父母的苦楚,而今生母殁了,才惊觉子欲养而亲不待,故而愈发挂念陛下的养育之恩和教诲之情,甚觉为父尽孝才是人伦纲常的大事。”
她说着说着眼眶渐渐微红,闻之皆让人动容,一旁的三公主立刻劝慰道:“嫂嫂心里知道就好了,还是不要提及才是,太子和储妃忌讳之事,岂是我等可以随意说出来的。”
“是是是”单于氏立马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瑟瑟道:“公主提醒的是,是妾身失言了,父皇恕罪,王爷恕罪。”
两个人的一唱一和让陛下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寂了一下才悠悠说道:“朕之前也说过,你们生母的事情不涉及子嗣,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朕都知道,但是太子和储妃忌讳此事也是无可厚非,三公主说的对,心中挂念思量即可,切勿当着外人的面儿提及才是。”
陛下劝慰的很是慈念,有些无奈又有些感慨,毕竟年纪大了有很多事情看开了,也看淡了,更是不愿意再揪着过去不放了,死则死矣,很多时候该放下就要放下了。
三公主朝着陛下和煦一笑,俯身回道:“父皇说的是,儿臣们也不愿在这么好的日子里提及,皇兄方才心有不悦也是替父皇不忿罢了,开年以来先是皇祖母感染风寒数日才见好了一些,接着又是父皇为祖母祈福伤寒加身,北宫和西宫的兄弟姊妹们都争抢着在父皇和祖母身前侍奉尽孝,就只有两位殿下不闻不问的,且不说年关已过,朝堂休沐,即使政务繁忙也要施以关怀才是啊,如若不然岂非妄为人子了。“
三公主声音越说越小,还一直在观察着陛下的脸色,陛下则是渐渐黑了脸,撇了撇嘴就斥道:“如果人人都如你这般想法,那赫连氏的江山可真就完了,太子自打除夕开始就未完整的休息过一次,好不容易过了年关得空休养几日,如何还能东奔西走的来回受累尽孝,且不说北宫和南宫的宫人医士一大堆,就算是无人近身侍奉左右,不就是一个风寒小疾罢了,也需堂堂储君加以深思忧虑,牵肠挂肚,那还叫什么储君?“
见陛下生怒,三公主立刻起身跪下请罪,“父皇息怒,是儿臣妇人之见,言行浅薄了,父皇保重身体切勿动怒啊,儿臣知罪。”
陛下见她认错的还挺快便也未多做计较,挥挥手就示意她起身没有追究了,单于氏有些沉郁的垂了垂眸子,掩嘴轻轻咳嗽了一下。
一旁的十五公主赫连清雅就立刻娇俏的笑道:“父皇说的是,皇姐不过是替父皇抱不平罢了,未想那么多,皇姐可是众多姐姐中最为孝顺的一个了,怎会无端惹父皇生气呢,父皇可不要责怪皇姐了。”
说罢赶紧将炕桌上的茶杯递到陛下的手里,陛下才浅浅露出了一个微笑来,接着十五公主又继续说道:“两位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是和我们不同,整个皇城上下谁敢不敬的,想来两位殿下仁心大度,也不会计较我等小女子的言行了。”她笑嘻嘻的说着一副很是纯真的样子,让陛下心里宽松了不少。
接着单于氏就在一旁附和起来,“倒也别说,殿下可算是西夏历史上的第一人了,对太子妃宠爱有加,情深义重,为了太子妃可是看都不看旁的女子一眼,殿下可真痴情。”
“谁说不是呢”三公主也感慨道:“上次在除夕宫宴上儿臣就瞧见了,太子妃的的冠服上有个红彤彤的宝石榴,儿臣听说是太子殿下亲手给太子妃做的,用的最新提炼出来的纯度赤金,和波斯进贡的极品鸽子血,还有西域百年才出一颗的东珠之王,真是又漂亮又精致,不过价值到底昂贵了些,只怕那一个物件儿都超过五十万两黄金了(一个亿)。“
同王闻言在一旁冷哼了一句:“太子殿下果真是大手笔,用起国库的钱来都不带眨眼的。”
十五公主讪讪的笑了笑,“皇兄说的是,其实这还不算什么,除夕晚上那场烟火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吧,整个中都的每个角落都被燃起了漫天火花,据说也是太子殿下为太子妃放的,中都城这么大,这一场烟火下来,只怕是别人穷极一生都达不到的。”她垂着眸子,让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陛下低头喝茶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单于氏立马打着圆场:“太子殿下可真是宠爱太子妃,太子妃喜欢石榴,殿下就亲手做了个举世无双的宝石榴,太子妃喜欢烟花,殿下就将全京都燃烧的烟火弥漫,太子妃可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了吧。”
“幸福什么呀?”三公主故作娇怒的小声嗔道:“外界都在传太子妃骄奢淫逸,蛊惑太子殿下色令智昏,如此劳民伤财奢靡无度,百姓间能不有怨言吗?”
几人见陛下还是沉静着不说话,面面相觑之后皆不敢再言语了,随即又沉默了半晌,陛下才放下茶杯平淡的说了句:“行啦,朕也乏了,你们先行退下吧,朕需得休息休息,不然晚上没法参加宫宴了。”
四人见状立刻起身跪地行礼然后告退了出去,人走后,陆大人就带着宫人进来伺候陛下饮用一些汤膳,可是陛下却是一丝胃口也没有的样子。
陆大人知晓缘由,便和顺的劝慰起来:“陛下身为人父,必然是会经历一些这样的儿女债的,倒也不必忧心,儿女自有儿女福,陛下子嗣丰厚若是人人都要操心,那岂不是没个好的时候了,有太子殿下在,您就只管安享天年就是了。”
“哎!”陛下叹息一声,“如果真能这般就好了,玦儿自小就凉薄无度,十足的帝王冷冽之心,这些年来若不是储妃那丫头拦着,让他有了牵绊和顾忌,如今这天下的民心还指不定有多少怨言呢,老五这几个孩子也真是的,见识浅薄,无才无德,一腔子小儿心思,真是给赫连氏丢脸啊,朕如今年事已高,不愿见到赫连氏再起纷争,想着他们母后的事情到底觉得他们可怜了一些,但愿他们能明白朕的一片苦心,不要作茧自缚才是。“
陆大人垂着的眸子悄然的闪了闪,面上微微颔首示意陛下说的是,但心中却是十分明白,司徒氏那几个早已走上了不归路,这一朝的赫连氏终究也是没能逃过子嗣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