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中枢之势
身材纤细,容貌上乘,举手投足间含蓄内敛,一颦一笑带着风情但又不失稳重,的确是鸣地最时兴的样貌,名门贵妇的风范,只是眉心偶尔会有蹙意,看来今日并不是单纯来拜见东宫的啊。yingcuime
慕容千辰落座后率先开口:“早前王妃跟随小王入京,一直未得机会拜见太子妃,近日听闻太子妃得空便禀了殿下前来拜见,想来太子妃还是第一次见拙荆吧?”
这么含蓄啊,到底是有媳妇在身边儿了,这么礼数周全言语内敛的,麋赤雪暗笑但是面上未动声色,正欲回话来着,就听见独孤氏一脸笑意的开口。
“妾身素来听闻太子妃娘娘德才兼备,乃救世之主,早就仰慕娘娘闻达思切,早年间在鸣地时未得幸一见尔,乃至悔恨断肠,抱憾至今,如今得以拜见,乃妾身之福啊,娘娘华贵无双,倾国之貌,实乃世间罕见。”
可真会说话,声音沉稳笑容妥帖,恩,不愧是大家族的嫡女,气派和气质都很非凡,麋赤雪心中暗自思趁了一番便回以微笑,“王妃客气了,本宫听闻独孤氏自来出才女,今日一见王妃的气度便知不假了,王妃好品貌啊。”
二人相互寒暄了一会儿,又喝了一些茶,才逐步进入正题,首先是合德王在独孤氏的眼神示意下率先开口:“太子妃,月中回京时,闻达翰林院掌院大学士薨逝,而又闻得朝中为此多有争议,年关将近内阁多番觐见殿下商讨此事,不知道太子妃为此如何看待?”
这么直接?麋赤雪心里惊讶了一下,慕容千辰是怎么回事,她不禁凝了凝眉心,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思趁着赫连玦既然放了他们进来,自然是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不知道这个主意是独孤氏的主意,还是合德王的主意了,鸣地的兵权全数掌握在耶律家嫡系手中,文政建设皆是合德王一人做主,难道连个独孤家都能掣肘吗?
她沉寂了一会儿,便潸然开口:“先任掌院大学士的事情,本宫倒是近日才听闻,只是殿下未提及内阁的想法,本宫也未参与其中,合德王如此问本宫,本宫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只是翰林院如今乃重职之所,眼下这个位置的确是迫在眉睫了。”
“小王明白。”慕容千辰微微颔首,含笑道:“只是年关将近,若非小王回京述职也非能知晓此番大事,鸣地一处学子近三千人,就等着开春科考了,眼下南属刚收服结束,也正是用人之际,翰林院乃储备之所,如今发生这等大事,小王也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中枢之意,好得以应对罢了。”
麋赤雪微眯着双眼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表情让他微微浅笑了笑,而后一旁的独孤氏立马俯身道:“娘娘,如今鸣地臣服归顺已有一年之久,虽无法和西夏世家大族相较,但王爷也属殿下亲信,敬仰殿下多时,鸣地如今入仕之路已然顺畅,万千有才之人纷纷勤学勉励,慷慨赴举,一心报国为家,只是朝堂中枢之中不知可有鸣地德才之人的一袭之地啊?”
“王妃的意思是?”麋赤雪垂眸喝着茶,故作诧异的直接问道,她就算明白也不可能直接回复的。
于是独孤氏便看了合德王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娘娘,妾身有一叔父,乃鸣地文官之首的大司马独孤凌河,心有纵横,文韬武略,满腹经纶,博览群书,为鸣地培养了无数德善之人,门生遍布天下,妾身哦不,王爷的意思是想向您和殿下举荐一番妾身的叔父,鸣地百官皆认为独孤大人适合继任中枢翰林院掌院一职,还请娘娘明鉴。“
说罢便径直走到中间端着手跪下行礼了,她垂头之际麋赤雪便直视了慕容千辰一眼,眼神凌冽带着怒意,慕容千辰则是撇了撇嘴别开了头。
微微喘息了一声后,她便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北,小北上前去将独孤氏给扶了起来,麋赤雪淡淡开口:“王妃的话,本宫记下了,晚些殿下回来时本宫会将王妃的话转告殿下的,王妃放心就是,只不过这种朝政重职调配之事,都是殿下交予内阁决策的,本宫无法承诺你什么,若是殿下有意鸣地官员调任,那本宫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不想若即若离的敷衍,直接说明她的想法是最好了,别说这个事情轮不到她做主,即使让她做主,她也不能用藩地世家的官员啊,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独孤氏闻言还想说些什么来着,麋赤雪便立刻开口阻拦了,“对了,内政处前几日不是用红兔毛做了不少冬衣吗?小北,你带着王妃去挑一些吧,王妃身量纤细,容貌秀丽,用红兔毛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是,小臣遵命!”小北立马俯身称是,然后朝着独孤氏伸手做出请的姿势来,“王妃这边请”
独孤氏当下明白了太子妃的意思,随即看了合德王一眼,在得到合德王的点头后,便俯身行礼跟着小北一起退了下去。
人一走,麋赤雪便立刻冷了脸,睨了慕容千辰一眼就转身进了茶室,慕容千辰瑟瑟的撇了撇嘴也跟着进去了,二人一个坐在暖榻上,一个坐在茶台旁,正欲开口时,就听见茶室外候着的完颜卿提声报到:“娘娘,政务殿来人了,说是殿下传话来了。”
麋赤雪抬了抬头便让政务殿的管事儿拓拔喧进来了,拓拔喧先是朝着太子妃和合德王行礼之后才缓缓开口:“娘娘,殿下和内阁诸位大人们在商议南属归顺之制事宜,已确认了设藩地,立藩王就制,殿下还亲封了南旗赫连将军为南属藩王,眼下就差将藩地改换署名了,殿下让微臣来问问娘娘,藩地该署何名?“
麋赤雪闻言勾了勾嘴角,这帮子人效率还挺高的,刚拿下南属不过月余,管束制度就已经全然决策下发了,不愧是西夏中枢之首啊,做事情做的就是绝,设藩地,立藩王,建机制,立法约,一气呵成。
更好笑的是这个时段跑来告诉自己,可真有意思,随即她一挥手完颜卿便给她在珊瑚炕桌上摆了笔墨纸砚,她提笔就写下了一首诗:百顷江山同归处,越扬九转复长河,伶仃空响连年归,一觉惊梦又一国。
她写完之后还朝着慕容千辰抬了抬头,“你过来看看”
慕容千辰一副自己还委屈的模样,悻悻然的走过来看了一眼,思虑了一番才点点头:“南属百越之地,恰如其分,也入木三分。”
那便好了,鸣地文曲星都夸赞的名字,想来可以一用了,拓拔喧带着署名走了之后,麋赤雪便看着合德王怒斥一句:“你到底在搞什么?”
合德王叹息一声朝着茶台前一坐,带着落寞又凉薄的表情,以往温润的脸上一点儿都看不到温润了,宫人给他端了茶,他缓缓的喝了一口才说话:“殿下,是什么意思呢?”
麋赤雪无语的要死,娇斥一句:“你说呢!”
慕容千辰又是一阵叹息,而后突然清冷的开口:“本王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们夫妇二人的行事做法了,翰林院现如今群龙无首,当属要职之地,自回京以来,廷外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飞到了中书省,但都被殿下借着年关休朝之由按下不发,你可知道群臣百官间都闹腾翻天了,除了三大家族稍微含蓄一些,现在争夺这个重职的世族几乎动用着所有的人脉关系,鸣地归顺以来第一次遇上春闱科考,藩地学子都快高兴疯了,眼看就要临近开春了,中枢还未有任何动作和消息,可以进东宫的人都来了个遍,但是殿下就是绝口不提,天天追着内阁决策南属之事。“
他说的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又喝一口,“本王明白,殿下这样的态度显然是不愿在从西夏境内群臣中提调,但若是殿下愿意动用鸣地官员,那为何本王提及了三次殿下都闭口不谈,独孤家氏族名门,也算是实至名归,且还是本王外戚亲族,亲信心腹,又有何不妥呢?”
他微怒的骄矜样子将麋赤雪气的要死,真的恨不得扇他一巴掌,她忍着内心的激动,厉声道:“慕容千辰你是不是脑子有疾啊,你既然可以揣摩出殿下的心思,为何就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呢?你说的对,眼下南北归拢,德才兼备之士翻身在望,出头在即,翰林掌院虽官职不大,但也是纵横入仕青云的重要之途,你既明白殿下会因为扩充南北疆域而安抚民心,需要动用调任藩地官员进中枢,那为何如此随意的不知深浅?“
慕容千辰一愣,蹙眉思虑着不禁喃喃道:“您的意思是,殿下不满意独孤家?”他顿了一下,诧异道:“可是眼下鸣地中,本王最为看重的便是独孤家了,德才兼备不外如是,且世家名门煊赫百年,更是本王的亲信外戚,这”
哎呦,麋赤雪被气的头晕,第一次觉得这个大才子对于政权谋略并不擅长,不仅不擅长还有些糊涂,她长吁一口气,耐着性子告诉他:“慕容千辰,天下能人辈出,将星云集,有些机遇可遇不可求,你若是抓不准,就不能怪我不顾念跟你的交情,你揣摩到了殿下的想法,西夏朝堂上所有人皆揣摩到了殿下的想法,可是唯独你一个人入了东宫,还带着家眷见到了太子妃,你可知代表什么意思,而方才在你眼前刚刚设藩的南属百越之地,你可知又代表了什么意思,有些话我不想说的太明白,你且自己好好想想吧。“
合德王抱着茶杯细细的考量了一下,随即又有些失意的说了句:“小王明白殿下的意思,也明白百越藩地的意思,可是独孤氏,本王觉得毕竟是亲族!”
麋赤雪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一个方枕砸过去,将他砸的一愣,“独孤氏是你哪门子的亲族,你姓慕容,人家姓独孤,你们有什么关系,长孙氏的亏你还没吃够是不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这任人唯亲的毛病!”
慕容千辰见她生怒,立刻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哄道:“好好好,小王明白了,您别生气,小王也只是想着独孤家乃是文官,不涉军职,且小王可以压制得住罢了。”
“你说笑呢,你若是真能压住,就不会让你的王妃过来见我了。”麋赤雪嗔着他,一脸的无语。
他嬉笑的一声,急忙赔罪道:“太子妃恕罪,小王知错了,小王一定谨遵太子妃娘娘的教诲,勉励自省,改过自新。”
麋赤雪无奈的摇头懒得理他,正欲赶他走的时候,就听见他又来了句:“今天东宫不管饭吗?”
“管什么饭,赶紧滚,别影响本宫的胃口!”她娇怒的撇撇头,让他走远一点。
慕容千辰遗憾的一笑,嬉笑着起身行礼就走了,方才进来时愁容满面,现在一副轻松的样子,麋赤雪心中暗暗忧心,但愿他是真的明白。
片刻,她坐在暖榻上思虑了一下,而后朝着完颜卿吩咐道:“去把阿烈叫来!”
小绵羊柔软的俯身道:“娘娘,奴婢可以,奴婢去去就回。”
“你知道本宫要干什么?”她有些惊讶,还有些惊艳。
小绵羊点点头,“娘娘,奴婢知晓。”
麋赤雪点点头,就让她去了,而后感慨不已,东宫真乃卧虎藏龙也啊。
合德王出了主殿就直接走到内政处之地了,恰好独孤氏已经挑好了冬衣,让小北带着走了出来,见状小北二话不说就让宫人端着满满十托盘的冬衣送去了南宫胤岚殿合德王的寝宫里,自己则俯身退下了。
合德王和独孤氏一路走着出了东宫,沉默了半天的独孤氏终于没忍住的问了出来:“王爷,太子妃单独留您说话,想必咱们所求的事情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合德王手一伸反驳道:“王妃这话可要说清楚,是你所求得,可不是本王所求得。”他一副潸然的样子,还带着一丝的无畏。
独孤氏顿时眉心一蹙,便娇嗔道:“王爷您这说的什么话?臣妾所求不都是为了王爷吗?鸣地自归顺西夏以来,一直游离于中枢之外,皇权之下,如果王爷的亲信可以入中枢,那以后咱们藩地也算是内外都有人了啊,臣妾的母族对王爷忠心耿耿,坚定不移,王爷何故分得如此之清,可不都是为了王爷的王权稳固吗?”
“难为你独孤氏一片赤胆忠心啊。”他落寞的笑了笑,“只是如今的局势不明,藩地妄图入中枢,可不是本王一人能推动的,西夏内境的权势倾轧比你想象的复杂,赫连氏掌握着至尊皇权,三大家族垄断了整个中枢之力,前朝后宫皆乃另外七大世族的主战场,你见境内的六个藩地哪一个敢在中枢安插人的,鸣地刚归顺不到一年,就如此着急的往皇权中枢送人,如此激进的行为若是让有心人给拿了把柄,别说你鸣地第一世家的独孤氏了,就连慕容氏都可能会直接没落成贱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