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先兵后礼
一品堂的四个立刻一阵烟似的消失了,麋赤雪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所有人都纷纷上前走到蓝汐姑姑的面前跪倒在地,就连完颜瞳也躬着身等待教训。wangshume
麋赤雪看着蓝汐姑姑犀利的眼神,悄声悄息的溜回了茶室,刚进屋就听见蓝汐姑姑的怒斥:“如此没有规矩,成何体统,东宫的女使们简直是反了天了!”
下边儿的人各个吓得急忙告罪:小臣知错,小臣知错,姑姑恕罪,姑姑恕罪。
麋赤雪看了看仍旧看着书一脸平静没有波澜的赫连玦,心里直发憷,西夏皇室的规矩极其森严,和军中铁律不遑多让,她有些担心自己今日这么没规矩的行为,会不会让宫人们受牵连啊。
她躲在窗边侧着耳朵听着,面上带着焦急,赫连玦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了哼,仿佛在说着她活该一样,然后又低头看他的书去了,也不管麋赤雪急不急,麋赤雪自己无理也不好怨他,只有嘟着嘴咕哝了几句。
只见外面蓝汐姑姑从左至右一个一个的训斥道:“完颜将军,你身为宫规监制者知法犯法,简直是罪加一等,带着你的人自己去总政处领罚三十军棍。”
“是,微臣知罪,姑姑息怒。”完颜瞳不卑不亢的颔首称是,然后带着禁卫军出去了。
接着蓝汐姑姑又走到小北和清栩面前,气愤的身形微动,“小北大人,清栩大人,你们身为东宫内政处的女官,竟然带着太子妃如此荒唐行事,眼里可还有宫规法度,依照宫规理应逐出皇城永不复用,但念在你们是初犯,往日侍奉二位殿下还算尽心,就改为仗责二十,以儆效尤。”
说罢又看着其他人嘴角生寒的说着:“至于其他人,虽是从犯,但同样违反宫规条令,每人仗责十五,下次再敢犯定不轻饶。”
众人急忙说着:是,小臣知错,定不敢再犯…
天呐,麋赤雪无语了,打个雪仗而已就要仗责这么多啊,她当年像个逆贼一样打进辽国的皇宫都只仗责了三十,这也太严苛了吧。
她扯了扯赫连玦的衣袖,有些歉疚的咬了咬嘴唇,“太子殿下,这么冷的天仗责会很痛的。”
“冷吗?不冷吧,你刚才不也觉得不冷吗。”赫连玦头都不抬起来,盯着他的书边看边不以为然的说道。
麋赤雪嘟着小嘴儿,嗔目道:“太子殿下,真的很冷的,你饶了他们吧。”她发现她现在撒娇完全没用了,赫连玦现在跟铁了心似的不管不顾。
“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太子殿下一脸平静的吐出一句,让麋赤雪顿时身子一僵,她侧头看去,外面的蓝汐姑姑带着身后的一队人马就朝着殿内进来了。
她下意识的身形一动,急忙朝着赫连玦身后躲了躲,赫连玦低头笑了笑,“现在知道怕了?”
蓝汐姑姑进来后脸上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稳定,朝着她俩俯身行礼:“参见殿下,太子妃。”
赫连玦依旧看着书,点了点头示意她免礼,然后蓝汐姑姑平静的声音缓缓开口:“殿下,今年腊月的祈福赈赐事物总政处已定好章程,赈赐之物和往年一致,其中有一项拨给西北寒地的裘皮,原先是用的羊皮和鹿皮,但是今年的雪狼泛滥成灾,所以总政处和户部商议后想要用狼皮代替,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恩?毛毯下的麋赤雪躲在赫连玦身后,听着蓝汐姑姑说用雪狼皮,她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她觉得雪狼很吓人,想着间还看了看手上红彤彤的护手筒,兔毛多好啊又顺滑又暖和,看着还挺贵的,她不知道那是清栩亲自给她做的红兔毛护手,兔中极品。
赫连玦合上书放在一旁的暖榻桌上,然后缓缓起身背着手走到茶桌旁优雅的坐下,蓝汐姑姑跟着他的步伐,俯身给他稳稳的倒了一杯茶,接着再立于一旁。
太子殿下淡然的拿起茶喝了一口,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去年北地赈赐的狼裘反响不错,西北气候严寒,各属地和军中环境严峻,改换成狼皮也无可厚非,另再加一层年货物资纳入赈赐清单中,西北各属地总督,总兵,军中主将,每人再添黑羔裘一袭,一道赐下,具体细节找内阁确认即刻。”
太子殿下说完,蓝汐姑姑平稳的点点头回道:“是,小臣遵命。”
麋赤雪将自己拢在墨狐毛毯中看着他俩说话,心道这两人的心性也太厉害了,上一刻还在说着刑罚,下一刻就谈正事谈的稳稳当当,果然是皇城里架子最足的两个人。
“太子妃?”蓝汐姑姑一声轻喊,将麋赤雪拉回了神。
麋赤雪猛然被点到名心中一凛,然后看着蓝汐姑姑一脸的茫然,“姑姑,怎么了?”
蓝汐姑姑带着和煦的微笑和长辈对晚辈的慈爱之色,柔声道:“太子妃伤寒刚愈,总膳房特意为太子妃准备了可口的晚膳,太子妃下来用一些吧。”说着便手一挥,一群宫娥鱼贯而入,将手上拎着的食盒陆续打开放到花厅的餐桌上。
麋赤雪愣了愣,然后径直站起来说了句谢谢,就被蓝汐姑姑扶到花厅去了,她转头朝赫连玦给了一个求救的眼神儿,后者一副幸灾乐祸的平淡表情,但也跟着来了花厅。
麋赤雪看着满桌儿还在冒着热气的晚膳,突然觉得难以下咽,小北她们几个还等着仗责呢,她怎么吃得下去啊。
蓝汐姑姑非常沉稳的给她盛了一碗汤,然后又给太子殿下盛了一碗汤,细声道:“太子妃,知道您伤寒初愈,所以总膳房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膳食,左边儿的是炙羊肉,炙牛肉,炙猪肉,右边儿的是烤鸭烤鹅烤鸡,前边儿的是焖茄鲞,莼菜笋,煎豆腐,胡瓜片儿,后边儿是紫苏虾,水荷鱼,赛螃蟹,干煎黄鳝,中间是您最爱吃的火腿肉糜百花汤,您都尝一尝吧…”
麋赤雪想哭,这的确都是她最爱吃的菜啊,可是她现在心里有事儿,怎么都做不到开怀畅饮啊,磨磨唧唧了半天她的筷子都没伸出去。
赫连玦忍住笑意自己吃着也不管她,蓝汐姑姑看她这么为难的表情,立刻询问道:“太子妃,您怎么不吃啊?是不是不合口味?”
麋赤雪支支吾吾的回了句:“没,没有,挺好的,挺好的。”她说的又无奈又心酸的感觉,让蓝汐姑姑都忍不住想笑了。
姑姑清清嗓子正色的看着她,“太子妃,小臣听闻您御下甚宽,待身边的宫人极为仁厚,是不是因为刚才小臣要刑罚东宫的女使们,所以才食不下咽啊?”
麋赤雪闻言立刻抬头看着她,猛然点点头,“姑姑您大人有大量,要不饶她们一回别打了,改成罚钱什么的。”
蓝汐姑姑无奈的叹息一声,“太子妃,西夏皇室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且您是储君妃,未来的一国之后,皇城规矩严苛似军令如山,今日之事断不可轻言饶恕,就因为她们是东宫的人所以小臣才会从轻处罚,如果换做是别的宫城之人,发生今日这般无矩言行,理应杖毙才是。”
“姑姑!”麋赤雪一把拉住她的手,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是吓我吧?”
蓝汐姑姑无奈的摇摇头,朝着她颔首道:“太子妃,西夏皇室免奴制禁宦官,可不是为了众人能随意无视尊卑任意妄为的,宫规律例朝廷法度太子妃需带头遵守才是。”
麋赤雪想哭了,她看了看赫连玦,果然这个风光无限站在权力巅峰的太子妃不是那么好当的,她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里尽是凄惨之色。
赫连玦看了她一眼,感觉是不是吓过头了,这丫头大事儿清醒小事儿迷糊,搞不好真的被吓到了,他想了想目的既然达到了就放过她吧。
他微微撇了撇头,一旁的蓝汐姑姑立刻和麋赤雪说道:“太子妃仁善,想饶了她们,也不是不可以。”
“恩?”麋赤雪急忙转了脸色,抬头看她,“应该还有但是吧?”
“当然。”蓝汐姑姑温和的笑脸显得非常的稳重,“腊月初一宫中会举办第一场女眷宫宴,太子妃若是答应同皇后娘娘一同前往参加,小臣倒是可以考虑免了女使们的仗责。”
麋赤雪突然惊醒,搞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呢,她瞪了赫连玦一眼,无语的笑了笑,原来他们一早打的是这个主意,把她吓了个半死,还用小北她们威胁自己,连哄带骗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跟皇后一起主持女眷宫宴,还真是聪明啊,若是没有仗责这事儿麋赤雪打死都不会跟皇后一起吃饭。
她苦笑不已,说了句:“你们不是宫规森严吗,免责不好吧?”
“法度不外乎人情嘛。”蓝汐姑姑正色的回着,丝毫没有一点觉得不对。
她将头伏在桌子上闷声笑的身体发颤,好一会儿才恢复,“行,我去,放心啊,我绝对去。”
“那就先谢谢太子妃了,太子妃,殿下,二位慢用,小臣先告退了。”说着蓝汐姑姑就像完成任务了一样,高兴的带着人离开主殿了。
蓝汐姑姑走后,麋赤雪就要开始找赫连玦的麻烦,她怒着眼睛正欲开口,就看见太子殿下手一抬,提声道:“第一,这件事儿跟我没关系,我既没有跟她合计,也没有故意不管你,所以你别想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自己犯的错让人家给抓了个现行把柄可不能怪我;第二,女眷的宫宴依照规矩我不能参加,而且你答应了人家也不能反悔,所以你别指望我用权势压人下令让你不去。”
“不是…”麋赤雪被他堵的一句话都说出来,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拿捏了,“赫连玦,你确定要这么绝情?”
她的话刚说完,门口传来一声汇报,“殿下,内阁五位大人到政务殿了,您是现在过去,还是让几位大人等会儿?”
那还用说吗?太子殿下这会儿估计是跑都跑不及,他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炸毛的麋赤雪,沉声说了句:“太子妃慢用,我先去处理公务了…”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麋赤雪气的要死,化悲愤为食量的使劲儿吃着饭,小北小南还有清栩她们走了进来,朝着她俯身行礼,清栩说:“太子妃,您真要去参加女眷的宫宴啊?”
麋赤雪没有说话使劲儿吃着,小北嗤声一笑摇了摇头,“蓝汐姑姑还真是厉害,人家都是先礼后兵,她倒好,来个先兵后礼,这可真是掉进狐狸窝了,一个塞一个的高明。”
“你们为什么这么怕蓝汐姑姑啊?”麋赤雪停下筷子,喝了一口汤。
清栩十分正视的看着她,缓缓道:“蓝汐姑姑是总政处副使,但是能力超群聪慧干练,比身为正使的陆大人还要精明三分,她掌管四座宫城的所有政务,包括皇城禁卫军的监督工作,皇城禁卫军的确是清正整个皇室的不法,但是他们也需要人监督啊,所以完颜将军在她面前只有回话的份儿,而且她还管理国库,还有,您应该不知道她的身家背景吧?”
麋赤雪跟小南都摇摇头,但是小北和其他宫人都知道,小北告诉她:“蓝汐姑姑是拓跋家的嫡系子女,咱们上次在烽火台边城见到的西境军主帅,拓跋飞泓大将军就是她的亲哥哥,您说她让不让人害怕。”
原来是这样啊,麋赤雪摇摇头不禁唏嘘不已,难怪了拓跋家的子孙各个都是这么霸气非凡,精明干练啊。
她突然觉得不服气起来,怎么她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到了西夏皇室就成了被黑的那一个了,她越想越不服气,逐渐激发了她的好胜心。
晚膳过后她留下小南给自己把了把脉,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她才安心的去洗澡睡觉了。
赫连玦踩着积雪回来时,还没进院子大鸟就跳下来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他深邃的眼眸闪了闪,然后没有表情的回了寝殿。
麋赤雪已经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听到赫连玦进来也没抬头,太子殿下匆匆的去泡了个澡,然后穿着寝衣躺到了麋赤雪的身边。
“雪,你是不是还在生气今天下午的事情啊?”赫连玦侧着身子揽着她的腰。
麋赤雪看书的眼睛一动不动,不以为然的回复一句:“没有啊,早忘了。”
是吗?赫连玦拧着眉心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雪,我这次可真的什么都没干啊,你别又想迁怒我。”
麋赤雪笑了笑,将书放到床头上然后侧身面对着他,“太子殿下,您是个极为有原则和底线的人,而且您底线高,原则强硬,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撼动不了你,我说的对不对?”
赫连玦微微垂头笑了笑,抬起深邃到极致的眼眸看着她,“对,但是除了你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