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沉重生辰
转眼到了十月间,凉风习习万物沉寂,麋赤雪这几日让小南小北将宫里所有关于西夏的书籍书册拿出来自己看,因为书籍较多,她自己一个人需要花很长时间看完,但是她自己又有些着急的想要多了解一些,于是就拉着小南小北和自己一起看。niandanme
于是,小西楼里难得的安静了好多天,从慕容千辰的书中,麋赤雪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西夏国的事情,比如西夏国的皇室是煊赫了千百年的赫连氏,赫连氏乃西夏第一大族,人数众多,现在的西夏皇室中子弟繁盛,光是皇子都有三十多个,公主二十多个,这也赖以当今皇帝陛下的功绩,因为现如今赫连皇室的后宫有多达四十多位妃嫔。
麋赤雪咂咂嘴,不可思议的跟小南小北说道:“这个赫连一族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啊,一个皇帝可以生五十多个孩子,可真是不得不佩服啊,那皇宫怎么住的下啊,也不好管理吧。”
小北轻声笑了笑回道:“那也不尽然,书上说西夏皇宫非常大,分东西南北四个宫城,而每个方位的宫城都和我们辽国的皇宫一般大,你说人多够不够住。”
“妈呀!”小南一声惊叹:“真的假的?还有这么大的皇宫,那得需要多少的仆人啊,我感觉确实是不好管理啊。”
小北撇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西夏的皇宫分类明确,北宫乃是太后,皇后,妃嫔,以及未出嫁的公主女眷,宫娥女官所住的地方,南宫乃是祭祀的宗庙,朝圣的宫殿,举行各种典礼的宫宇,还有陛下上朝以及起居和批阅奏折的地方,西宫则是年幼的皇子和没有分府另居的皇子们住的地方,对了,西宫还有一半是皇室侍从卫队居住的地方,至于东宫嘛,应该都知道吧,那是太子一个人的住所。”
小南还是惊讶的摇摇头道:“那也不好管啊,这四个宫人数如此的庞大,主子这么多,那得多少人才伺候的过来啊。”
小北摇摇头说:“西夏没有奴仆和内监制度,所以宫里侍奉的女子叫宫娥,男子叫侍从,每个宫里侍奉的宫仆特别的多,制度完善阶层分明,根本不需要操心人数不够的情况,不过侍从只能在南宫,西宫以及东宫侍候,是进不去北宫的,而且这些宫仆可不是一般人,都是来自西夏另外三大家族的子女们,除了赫连氏,西夏还有完颜氏,拓跋氏,耶律氏三大家族,这三个家族都是世代拥护赫连氏的大家族,家族人数可是颇为惊人。”
小南啧啧的感叹道:“啧啧啧,还是我们见的世面太少了啊,这个西夏皇族也太狂野了,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麋赤雪也叹息一声说道:“是啊,燕雀怎知鸿鹄之志,咱们一直坐井观天的看待事物,如今才发现还是见识浅薄孤陋寡闻了吧,对了,要你们看的那个赫连族的太子,看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啊。”
小北摇摇头沉思了一下,然后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惊叹一句:“啊,还真有一个新发现。”小南和麋赤雪闻言都看着她。
小北喘息一声说道:“除了知道赫连太子的功绩和慕容太子说的差不多以外,还有一个重大的发现,而且比较新奇,说出来你们肯定会惊讶的。”
小北这故弄玄虚的样子让小南一个着急的呀,连忙问道:“你倒是说啊,别卖关子了。”
小北掩嘴笑了笑开口道:“西夏的太子,出生于仁昭十年的冬至!”
小南正欲说这有什么稀奇的,就听见麋赤雪蹙着眉一声诧异道:“这怎么可能?”
小北挑着眉毛确认的点点头,小南这才恍然大悟道:“姐,你不会是说,那个西夏的太子和小姐是同年同月还同日生的吧?这不可能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北一副就知道你们不信的样子,将手里的一本西夏国册递到她俩的眼前,自信的说道:“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啊,是不是我看错了”
麋赤雪一阵心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啊,西夏的太子居然和自己的生辰一模一样,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心里从未有过的慌乱,却发现太多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有个念头让她有些不敢想了。
就这么悠闲的过了几日,这天天气微寒,空气变得十分干燥,麋赤雪一大早起来都要穿着披风才能御寒了,但是一个不好的消息,让麋赤雪瞬间变得更加心寒起来。
小北拿着边关传回来的情报递给麋赤雪,忧心的说道:“小姐,户部的银子还是没有拨出去,这次就连燕王都传信来问了,工程的进度缓慢的很,连他那里都受到了波及。”
麋赤雪叹了声气,咬着嘴唇不想说话,她真的小看太后了,也高看慕容千辰了,终究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她硬抗了十几日到底还是架不住人家要收拾自己的决心了。
这时清圆端上来一碗长寿面,十分欣喜的看着麋赤雪,麋赤雪看着精致的面汤疑惑的看了清圆一眼,小北皱了皱眉头十分心疼的看着她,轻声说道:“小姐,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十九岁了”
生辰?这么快就到冬至了吗,时间过的可真快啊,转眼又是一年了,去年的生辰还是在辽国的东境,今年却被困在这北鸣的朝局了,麋赤雪低垂下了头颅,猛然的吐出一口气来。
小北怜惜的看着她满眼悲戚,清栩瞥了瞥嘴将面推到她的身前,自己凑到麋赤雪旁边轻声说道:“小姐,今天是你生辰,吃了长寿面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消失不见的,我们长长寿寿开开心心的好不好?”
麋赤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长寿面低声开口:“走,进宫!”到底是没吃上清圆做的这碗长寿面,便带着小南小北匆忙进宫去了。
麋赤雪知道康宁宫的太后每天这个时间点会起床念佛,这个时间去是没有错的,经过一道道的通传汇报,麋赤雪踏进了康宁宫的内殿里,一个内监走过来提声告诉麋赤雪:“昭仁公主,太后娘娘在礼佛,这会儿还见不到,但早前吩咐了,让公主您在此跪候。”
跪候?麋赤雪心中冷哼一声,没有言语的径直跪了下去,一跪便是半个时辰,才见到太后慢悠悠的被女官姑姑扶着坐到了麋赤雪上首位置,太后也不看麋赤雪一眼,任由宫人们伺候着净手,漱口,一口一口的吃着点心。
直到看到麋赤雪一直跪在地上没有任何怨言和不忿的表情,才开口说了一句:“昭仁公主来我北鸣是贵客,哀家理应好好招待才是,只是公主身为东辽皇室的女子,怎的规矩却不是很懂呢?”
麋赤雪跪在地上向太后叩首,淡淡说道:“赤雪知错,还请太后恕罪。”她垂下了满眼悲戚的眼睛,浑身一片寒意。
太后看麋赤雪的态度还算诚恳,便缓和了一下语气提声开口:“既然知道错,也算是有心了,到底是邦国的公主也是北鸣的贵客,哀家还是要留些体面的。”太后说的话很慢很稳,麋赤雪感觉这些词像是一早就准备好要说的。
看麋赤雪没有动容,太后又继续说道:“哀家听说太子对你很是欣赏,不知道昭仁公主知道不知道这个事情呢?”
太后的话问的明显又直接,麋赤雪又叩首一次说道:“太后娘娘,太子乃北鸣国储君,心怀大义,为民操劳,至于欣赏赤雪这件事,太后娘娘肯定是听岔了,此事绝无可能,赤雪到北鸣数月与太子殿下打过的照面不过寥寥几次,话未说上三句,且都是关于引渠事宜,赤雪惶恐,不知道被哪个有心人生事造谣来破坏太子殿下的名誉,还请太后明察。”
太后一听嘴角便挂上了一丝笑意,悠悠的说了一句:“哦~是吗?”
麋赤雪继续叩首,面带焦急之色开口道:“确无此事,太后,赤雪奉了辽国陛下的命令前来和北鸣协作帮助边关百姓的,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行事不当得罪了什么贵人,遭到构陷不说,还损害了太子殿下的名誉,赤雪实在惶恐,太子乃人中龙凤,赤雪望向其背,无法瞻仰,还请太后明察,赤雪只想早日完成边陲江堰建设之事,便可以早日回国,还请太后成全。”
麋赤雪故意带着无可奈何又诚惶诚恐的样子,果然见太后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一脸故作诧异朝着身边儿的内监问道:“诶?边关引渠之事不是早就启动了吗?怎么的还没有好消息吗?”
那内监抱着拂尘躬着身子提声回道:“回老佛爷的话,奴才听说户部的银子一直没拨出去,边陲建设的进度缓慢了些。”
太后闻言眉心一皱急切的娇斥道:“竟有这种事,户部这帮子官员也忒懒散了,真该好好治治,延误了进度人家昭仁公主还怎回国啊,真是该打。”内监也急忙陪着笑脸,配合着太后各种的娇怒嗔斥。
麋赤雪面无表情的垂着头,也不说话,太后训斥一通之后才端起一杯茶嘬了一口,朝着麋赤雪说道:“户部的事情,哀家会帮着好好劝劝的,可不能耽搁了公主回国才是。”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结束了的时候,麋赤雪仍旧跪在地上没有动弹,因为她知道这事儿还没完,太后的大招还没出来。
果然,太后又沉默半刻之后,才继续柔声说道:“按理说呢,公主不是我北鸣皇室族人,但是北鸣有北鸣的规矩,若是人人效仿公主无礼的行径,那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还怎么治理啊,哀家听说你初次见陛下的时候行的就是平礼,那可真是太不成个样子了,文德宫那么多人都看着呢,若是哀家不以儆效尤一番,那皇宫可就乱了套了,所以,昭仁公主你可认罚啊?”
麋赤雪沉默一下,叩首在地回道:“赤雪认罚,定当谨记太后教诲。”无论她今日说什么太后都是会罚她的,即使那日在文德殿她对陛下行了跪拜大礼的,但是太后是不会管她这么多的。
太后满意的笑了笑说道:“恩,是个好的,那便去乾清宫的过道边儿上跪一个时辰吧,跪完自己回去就行了。”
麋赤雪心如死灰,周身寒意四起,乾清宫乃是朝政之所,她现在去罚跪可正好赶上百官下朝的时间,太后这是要折辱麋赤雪的尊严,来护卫皇室的体面了。
麋赤雪没说什么垂头再次磕了一个头便起身走了出去,出了太后的宫门小南小北迎了上来,急忙问着怎么样了,麋赤雪咬着嘴唇用尽了全力忍住心中的胀痛,一步一步的朝着乾清宫走去,小南小北满脸的急色脚步匆忙,到了乾清宫的过道时,麋赤雪尽量挑了一个稍远的空地上跪了下来,小南小北一惊急忙也跪了下来。
麋赤雪死死的咬住嘴唇,脊背挺的直直的,无任何弯曲的样子,双手死死的捏着裙摆,两眼放空呆滞的看着远处,心里像被万箭凌迟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有一个信念:忍住,忍下来,不要哭,不要低头,忍住。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百官下朝了,出了大殿就看见麋赤雪远远的跪在广场上,众人皆是一阵唏嘘不已,悄悄的在说着什么话,麋赤雪不想听也不愿意听,众人的眼光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尊严,践踏着她的灵魂。
身后的小南单手捂着自己半个脸,嘴里哼哼唧唧的怒意滔天,忍不住的抱怨道:“我们到底来干什么来了?我的天,这皇室都是什么人啊,愚昧无知狂妄自大,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咱们在辽国什么时候被这么羞辱过,真的是,我真的要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都怪那个临王,发的什么疯闹这一出子,现在好了,给他收拾烂摊子不说还被当众羞辱成这个样子,哎呦,我真的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小南越说越生气,被小北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少说两句吧,还嫌小姐不够难受是不是。”
小南侧头无奈的咬牙切齿,简直是恨毒了那个老巫婆,心想着要是依着她往日的脾气早就一剂药给毒死了事,越想越气。
此时远处的某个高耸的宫殿房顶上,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响起:“哎呦喂,这场面,也就只有她能这么坦然的面对了,要是我都得害羞的钻到石头缝里去了。”
旁边一个更加沉稳的声音响起:“啧啧啧,这殿下得心疼成什么样子啊,你说,啧啧啧,不敢想象啊。”
说完,刚才那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急忙道:“嘘,你小声点,没看见殿下已经是一脸的杀气了吗,太可怕了,咱们赶紧走吧老七”
一个时辰以后,麋赤雪一动不动,小南看了她一眼急忙说:“小姐,一个时辰到了,我们走吧”
麋赤雪仍旧一动不动,小南又说了一遍,就听见小北叹息一声道:“你消停会儿吧,太后宫里至今没有内监出来,现在走不了。”
小南又是一阵咬牙切齿的无语,恨不得将地上捶出个洞来,然而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麋赤雪开始有些晕眩,寒意从双腿上逐渐蔓延,她死死的咬住牙齿忍着疼痛,粗粗喘息起来,这时才远远的看到太后宫中刚才的那个管事儿内监,迈着闲庭信步朝着宫门走去。
小北急忙起身一把将麋赤雪扶了起来,麋赤雪的膝盖已经麻木了,缓缓的伸直舒展才站了起来,小南小北扶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夜幕渐渐降临,麋赤雪的心好像被刀子割破了一样,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回到小西楼,清圆看着气氛不对,试探的问着麋赤雪还要不要吃长寿面,麋赤雪拧着眉心面无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沉的说了句话:“给我拿一壶酒来。”
三人皆是一惊,小北急忙回道:“小姐,你没喝过酒,而且一天都没吃饭,不能喝啊。”清圆和小南也是点头说是啊。
但是麋赤雪垂着头不为所动的说道:“喝了会死吗?不会的话就给我拿来吧,至少我不会那么难受。”
悲怆的眼角微微下坠,眉心凝结成了寒霜,可能心中俨然苦涩的麻木了吧,小北看着这样的麋赤雪不再说什么了,转身递给她了一壶酒,玉色的琉璃瓶中荡漾着透明的液体。
麋赤雪拿着酒看了一眼,随后漠然的吩咐道:“都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三人带着心疼的眼神缓缓离开,只留下了麋赤雪一人。
麋赤雪解开自己的披风,拿着这壶酒就纵身飞上了屋顶,冬季的凉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坐在屋顶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身体,拿过酒壶就朝嘴里灌了一口,‘咳咳咳’顿时被呛得眼泪差点出来,可是心里的郁结却得到了稍许的缓解,她又灌了一口酒,这次没有咳嗽了,美酒的纯冽让她觉得胃里火辣辣的在燃烧,可是心却没那么痛了,于是她接着一口一口的喝,直到将壶中的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她放下空了的酒壶,将头紧紧的埋在双膝之间,她想问问自己,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多,可不可以知足一些,可不可以自私一下,简简单单的做个女子不行吗,哪有什么苍生,哪有什么天下,凭什么她就一定要为了别人而活,凭什么她就要受尽一切苦难,又凭什么她要在自己十九岁生辰这天被如此羞辱践踏,凭什么
麋赤雪的脑子越发的清晰,但是感觉到身体愈发没有知觉,她抬眼起来,眼前开始模糊,脑袋开始晕眩,她试着站起来结果一个不稳直接跌落了回去,麋赤雪用力的摇摇头睁大双眼,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可能喝醉了,她试着再次慢慢起身慢慢站稳,但此时脑中开始混沌起来,全身上下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
她就着仅剩的力气用力的朝下一跃,可并未和预想的一样落入三楼的廊下,而是顺着楼顶径直坠落了下去,麋赤雪失去了意识,但恍惚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个怀抱带着她飞回三楼的廊下,将她带回了卧室中,她嗅着怀抱中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混沌间她感受到自己被放入床榻之上的锦被中,然而那个温暖的怀抱并未离去,依旧是紧紧的揽着她,而且愈发的火热起来,麋赤雪微微挣扎了一下,用头蹭了蹭,使劲儿的贴近那个火热坚硬的胸膛,嘤咛了一句:“好冷,抱紧我”呢喃的声音几乎不可闻,仿若落下的一片羽毛,轻柔的坠落了地。
火热的胸膛再次紧紧的抱着她,坚毅的下巴搁在她的额头,好久之后,麋赤雪的额头仿佛被人用力的吻了吻,一个沉厚清冽的声音柔和响起:“雪,你这样,让我如何还能忍心放你在外游荡回到我身边来好吗?”
这个温暖又温柔的声音,伴随了麋赤雪一整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