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倾心如故
皇城玉清宫
十一月里皇贵妃娘娘头疾频繁发作,今日临王殿下一早进宫侍奉一直到傍晚还未出宫,一同入宫的还有林家的大小姐,临王的表妹林馨悦,宫中不少人见到二人在玉清宫频繁出没,顿时纷纷流言四起,都在猜测临王殿下是不是好事将近了,如今林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林家大小姐更是被陛下亲封为柔嘉县主,与清风朗逸俊美不凡的临王殿下甚是相配。yixiame
大家似乎也都忘记好几个月前陛下寿宴上,当时还只是七皇子殿下的莫紫杰拒绝过林家大小姐的事情了,毕竟人都是健忘的,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
晚膳时,莫紫杰伺候皇贵妃娘娘用膳,膳桌上一同坐着林馨悦三人,皇贵妃精神尚可,头疾似乎好了一些,看着这几日儿子为自己忙前忙后的心中甚是欣慰。
“紫杰,你这几日也跟悦儿相处了不少时间,母妃这几日也跟你说过很多次的,母妃希望能尽快筹备你们俩的婚事,你就别再跟我犟了好吗?母妃就这一个心愿,就算全了母妃唯一的心愿了,好吗?”皇贵妃娇弱的面孔带着万分的期许,气势也不如从前般凌厉强盛。
林馨悦低头不语自顾自的吃饭,莫紫杰冷着一张脸蹙着眉头也不抬头,“母妃,无论你问儿臣多少次,儿臣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儿臣心里只有她,也只会娶她,您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看着渐渐升起怒意的儿子,皇贵妃眼眶一红,有些抽泣起来,“紫杰,你不要这样,母妃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的,你如今荣耀加身,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近,你需要外戚的支持,你需要你舅父们的支持,你难道不知道吗?麋家一家子都是清高孤傲的性子,她们是不会主动拥护你的,紫杰,你还不明白吗?”她已经没有办法再避开人说这种忌讳的事情了,到了如今如果再不解决这个事情,就再也没机会了。
皇贵妃说着便喘息的咳嗽起来,不顾宫人的安抚走到莫紫杰面前,拉着莫紫杰的手蹲在他面前,凄惨的祈求着:“儿子,你相信母妃,母妃都是为了你好,之前是母妃太强势了,一直不顾你的感受压制你的性子,是母妃错了,母妃再也不会了,只要你娶悦儿做正妃,母妃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依着你,如果麋家那个丫头愿意,母妃也同意你娶她做侧妃,好不好,紫杰,算母妃求你,你就答应母妃吧,儿子。”
莫紫杰悲怆的挣开皇贵妃的手,猛然站起身来跪在她面前,冲着她喊出来:“母妃,算儿臣求您了行吗?儿臣求您了,我做不到娶别人,我做不到,我爱她,我无可救药的爱她,我这辈子只能娶她,也只会娶她,算儿子求您了,别逼我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她真的很好,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无论儿臣是否能坐上那个位置,此生都只有她一个人,再无旁人。”
皇贵妃已是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彷徨的不知所措,林馨悦心酸的扶着她一同哽咽着,莫紫杰跪着走到皇贵妃面前,拉着她的手祈求道:“母妃,我答应您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儿臣都不会亏待林家的,您相信儿臣,儿臣不需要外戚的支持,儿臣自己也可以的,母妃,您相信儿臣。”莫紫杰红着眼眶紧皱眉心,死死的拉着皇贵妃心中已是痛苦难当。
“你疯了,莫紫杰,你疯了,你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说不需要母族外戚,你真的疯了,她有什么好的,能让你这般疯魔,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争夺这天下,你还如何能成就一番大事,你简直不配做我林家的血脉,本宫一生要强怎么生了你这个怯懦无能的儿子,你要美人不要江山,那你是不是连本宫都不要了,莫紫杰,你到底还要本宫如何你才能理智一点”
皇贵妃的怒吼让整个玉清宫一片狼藉,一颗执拗的心该如何挽回,一腔极致的执念该怎么善了,没人能知道。
夜里,麋赤雪刚刚睡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猛然坐立起来就听见小北的急呼:“小姐,宫里出事儿了。”
麋赤雪迅速起身,小北和小南进来后立刻燃起灯,麋赤雪这才看见她们身后还站着一脸悲戚的飞燕。
“是临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吗?”麋赤雪忧心的望着飞燕。
飞燕抿着嘴唇看着麋赤雪,低声开口:“县主,皇贵妃自戕了”
“啊?”小南一声惊呼,众人皆是一阵吸气的不敢置信,怎么会,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嘛,为什么突然,麋赤雪还在诧异的愣神中,就听见飞燕继续说道:“这会儿已经救下来了,但是太医都束手无策,呼吸已经停止了,主子让我来找南姐,想让南姐试试看,能不能”救活两个字飞燕没有说出口。
麋赤雪虽然心悸但瞬间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吩咐道:“小南小北,你们先进宫去,不管其他的事情先想办法救活皇贵妃,我随后就到。”
说罢小南小北迅速跟着飞燕进宫了,麋赤雪猛然跌坐在床上,沉顿过后开始穿衣简单洗漱一番,刚走出雪颖阁阿赞便迎面走了过来,看着麋赤雪便说:“小姐,我陪你去。”阴郁的眼神带着些许伤感,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麋赤雪。
麋赤雪点了点头随即二人出发进了皇宫,经过上次擅闯宫门的事情后,麋赤雪特意要了陛下的谕旨,有紧急情况可以让她随时进宫,故而此次禁军并未阻拦。
一阵风似的赶到玉清宫,就看见小南在拼命的救治床榻上皇贵妃,玉清宫的宫人们跪了一地,莫紫杰跪在他母妃的榻前,一动不动仿若被抽去魂魄,就连麋赤雪来了也未抬起头看一眼。
小南在皇贵妃的胸口处连续按压了十几次,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小南喘息一番后朝着小北沉声说道:“姐,停息太久了,用紫罗丹试试吧。”说完就看小北从怀中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递给小南。
小南急忙按住皇贵妃的喉咙,将药丸塞进她的嘴里,再将喉咙松开,药丸便被吸进腹中,接着又使劲儿的按压她的胸口处,一次又一次,直到十几次过后大家都准备放弃时,就听见皇贵妃猛然一声咳嗽,一口气便喘了过来。
小南松了一口气,此时背后已被汗水浸湿,莫紫杰急忙扑过去紧紧握着奄奄一息的皇贵妃的手,大声的哭喊着,“母妃,母妃,母妃,儿臣知错了,母妃”泪雨滂沱下伤感的情绪爆发的淋漓尽致,玉清宫满地的宫人皆是泣不成声。
麋赤雪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一切,床榻上的皇贵妃提着虚弱的气息紧紧的看着莫紫杰,使尽全身力气般的开口:“紫杰娶馨悦,紫杰娶馨悦”
莫紫杰将头磕在床沿上,同样用尽全身力气的哭喊着:“我娶,我娶,我娶”那一刻他的坚定荡然不存,他的脆弱展现的一片狼藉。
起身的小南和小北看着面无表情的麋赤雪心中心疼不已,麋赤雪忽然垂眸笑了笑,她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却一再的强求侥幸,果然最后伤的还是自己,她此刻有些恨自己,恨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理性。
她转身走了出去,刚下阶梯莫紫杰便追了出来,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朝着麋赤雪走近后一把扯住她的手,泣声开口:“赤雪,你听我说,你听我说,我没办法了,我真的没办法了,我母妃这一生都是为了我而活,我做不到看着她死在我面前,赤雪,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处理好的,一定可以。”
麋赤雪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莫紫杰,悲戚的祈求声,怅然的痛彻心扉,她的心为何却是木木的,那一刻她仿佛听不到他的话,看不清他的面容,甚至有些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放开她!”一声带着怒意的斥责,将麋赤雪唤醒,众人回头望去。
一脸寒霜的莫紫麒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麋赤雪扯过去,拔开莫紫杰的手就怒斥道:“你非要逼她是不是,我早就告诉过你,没有那个能力处理好身后事就不要来招惹她,你看看你如今都做了什么?她刚才救了你母妃的命,她不欠你的”说罢便要拉着麋赤雪离开。
莫紫杰悲痛的涔然泪下,追过去再次扯上麋赤雪的胳膊,哭喊着:“赤雪,我们进去求她好不好,你救了她的命她会感谢你的,赤雪,我们进去求她,跪着求她成全我们,赤雪”
莫紫麒咬牙切齿的撇着头,眼中似乎要冒着火,若不是看在莫紫杰此时也是悲愤不已的份儿上,可能真的会上去揍他两拳了,他提起声音就喊道:“莫紫杰你昏头了是不是?你见她麋赤雪跪过谁?我说了她不欠你的,还不明白吗?你纵然深情相许,难道她就没有为之付出吗?你在东境命悬一线时,是她放弃费尽心机得来的证据为你换的解药,也是她不顾宫闱禁忌擅闯宫门跪着求父皇要去救你,为此甘愿被廷杖三十,冒着一身的伤痛赶往东境,就是为了不让你死,还有胡族的收复,朱家的暗箭,她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这些你自己心中可有数?你还要她怎样你才能放过她!”
麋赤雪冷冷的表情茫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知所措不明所以,她抽开莫紫杰拉住自己的胳膊缓缓的转身,朝着门口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身后仿佛传来了莫紫杰跪倒在地上极具悲怆的喊声,和痛不欲生的哭泣。
麋赤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出皇城的,苍慌间落入一个青涩的怀抱,阿赞阴沉着脸横抱着她一路走回相府,而后在小南小北的照顾下沉沉睡了过去,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到第二日的晚上,麋赤雪才悠然醒来,醒来第一句话问道:“什么时候了?”
小北叹息一声:“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子时初了,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好吗?”
麋赤雪点点头,小北出去招呼一声后,就端来了一碗米粥慢慢喂进麋赤雪的嘴里,边喂边说着:“四殿下白天来过一次,但是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有进来,问了几句你的情况就走了,下午的时候飞燕也来过一次,什么都没说,我看着她吞吞吐吐的仿佛有话说,但并没说出口,想来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麋赤雪面无表情的吞咽了几口,并未回答,她当然知道飞燕要说什么,只是如今都无所谓了,她吃了四五口就摇头不吃了,小北安慰她再睡一会儿,待小北要出去时,麋赤雪吩咐了一句话:“将那个玉簪给飞燕,让她还给临王殿下,不用带话他会明白的。”
此前种种皆是镜花水月,此后种种皆为雁过无痕
三日后,麋赤雪将自己醉心在书房中,小北来看过她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小姐,上次玉清宫的事情还是惊扰到陛下了,陛下依了皇贵妃的意思,已经答应给临王殿下赐婚了,但是说最近是多事之秋,正式旨意延到年后再颁。”
“以后临王殿下的事情不用跟我汇报,特殊消息你们正常跟进就好了。”麋赤雪头也不抬的继续在纸上写着什么。
小北蹙眉有些心疼的看着她久久不语,麋赤雪叹息一声抬头看向她,“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件最大利于他的事情,他娶了林家嫡女,无论以后他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他这一生都会平安顺遂下去了。”
可是你呢?小北的心中酸涩,不知道该怎么劝阻,到头来的种种皆是为他人做衣裳,人人都说你雄才大略,睿智超群,可谁又考虑过你的感受呢,谁又知你这个刚满十八岁的姑娘心中的酸楚呢。
又过了几日,小北仍旧过来汇报莫紫杰的情况,说是飞燕过来传消息,临王殿下在府中病了像是很严重的样子,这次麋赤雪没有再抬起头,也没有说话,全当没听见的样子,自此之后小北便再未汇报过莫紫杰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