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终有一别
万花节过后，贺玉悄无声息的走了，麋赤雪去寻他时只看见桌案上留下的一张书信，是贺玉特意留给麋赤雪的，上面写着一首诗，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xinjunme
此后每个月的时间里，总有那么几个夜晚，这首诗就会悄无声息的进入麋赤雪的梦中，一同入梦的还有那个硬朗如苍鹰般的少年，以及云海翻腾间的花海。
大师兄的事情也处理完了，匆匆告别了麋赤雪后同样不见踪影，来无影去无踪总是那么一如既往的神秘，麋赤雪看着天地间的同行线，轻叹一声：梦该醒了，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吩咐了小南小北和莫紫杰也商量好了明天一早便出发回去了，一晃出来了这么久，不知道金陵城如今是何光景了。
“小姐，临王殿下那里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了，还有一件事情你想不想听？”小南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
麋赤雪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莫紫杰做了什么？我也挺好奇的”这不难猜，小南刚才莫紫杰那里回来，如今夜歌城还有什么消息是莫紫杰想要透露给自己的，显而易见。
小南悻悻道：“今天早上霍家传出的消息，霍家那个大小姐，眼睛瞎了”
麋赤雪撇了小南一眼，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算了吧，莫紫杰不是那种人，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你老实说话，别扯些有的没的”
小南闻言瞥了瞥嘴唇，就知道瞒不过麋赤雪，“昨天晚上飞燕过来找我讨的药，那个药的确是会让人致盲一段时间，不过时间不长，也就一个月左右”
果然啊，麋赤雪自嘲的笑着，如若莫紫杰真的是心狠手辣之人，她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遇到这种事情了，他到底是会顾着霍家，顾着霍寒羽。
楼梯咚咚响小北上来了，看着站在廊下的麋赤雪就开口说道：“小姐，霍公子来了”
麋赤雪没有说话，缓缓的下了楼，霍寒羽还是那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朝着麋赤雪就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眼睛闪着光芒，“刚腾出手空闲下来，你居然就要走了，麋小姐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霍某啊”
麋赤雪给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霍公子客气，是赤雪多有打扰了。”
霍寒羽摇摇头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快到晚膳时间了，我请麋小姐一起用个晚膳吧，还请麋小姐赏脸给霍某最后一个机会吧。”
麋赤雪愣了下随口说出：“我从不吃晚膳的”麋赤雪只是突然想到，贺玉在的那天她尝试着吃过一次晚膳，那道鱼头豆腐汤让她记忆犹新，那是她十年来第一次吃晚膳，虽然只是小小的一碗；而且吃完之后贺玉说他颇懂医理，还给麋赤雪把了许久的脉，说麋赤雪的脾胃需要逐步滋养，就算是少许的汤羹也不能日日当做晚膳吃，于是就没有再给麋赤雪吃过晚膳了，如今他走了自然是没人再能管着麋赤雪吃不吃晚膳的事了。
霍寒羽见她回绝似乎还陷入沉思，便又试探着问了句：“抱歉啊，麋小姐，我不知道你的习惯，如果麋小姐不吃晚膳的话，那我们便出去走走吧，亭湖那边这个时间有花旦唱戏，麋小姐去听听可好？”
麋赤雪停下沉思，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霍寒羽去了亭湖边上，湖心亭的戏台上正唱着崔莺莺和张生的良辰美景奈何天，那花旦的身段儿唱腔极其优美，戏本子里的唱词也是温柔缱绻，深情多意，淋漓襟袖啼红泪，比司马青衫更湿
麋赤雪就这么站在湖边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夜风拂面徐徐吹动，霍寒羽与她并排而立，听着戏中情意绵绵的词，看着身旁的佳人，任由时光缓缓的流逝。
回去的时候，霍寒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麋小姐，我妹妹的事情，我很抱歉，希望可以补偿到你，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霍某定然做到。”
麋赤雪迎着风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会介意的说来也是可笑，只要和莫紫杰走的近些，便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已经习惯了，霍公子也不必放在心上了，而且，莫紫杰不是已经惩罚你妹妹了嘛，想来也能让她涨涨记性，收敛收敛性子了。”
霍寒羽直直的看着麋赤雪，神情复杂心中百感交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麋小姐，此事算霍家欠你一个人情，我霍寒羽以家族名誉担保，许你一个承诺，日后如有用得到霍家的地方，霍家一定说到做到，绝不违背。”
第二日清晨麋赤雪一行人到了码头，飞剑和小北几人正将所用之物安排登船，麋赤雪站在码头处最后看着这个宽容的城池，蔚蓝的深空，霍寒羽前来相送，和莫紫杰寒暄感慨一番之后走到麋赤雪的身前，独独的看着她却不曾开口说话。
麋赤雪从来都是通透明然的人，她看的出霍寒羽眼中带着情愫，带着不舍和一丝的不甘，麋赤雪迎上他的眼神并未说话，她是不可能回应他的，沉默了半响之后，麋赤雪才开口，“霍公子，我该走了，你是否还有话要说？你若是想说什么，赤雪便听着，入海之后便会将公子的话遗忘在海中”
都是明白人，谁又能不懂呢？霍寒羽不是莫紫杰，他看似洒脱不羁却比莫紫杰背负的更多，也比莫紫杰更加的知道责任和承担。
霍寒羽长吁一口气，看了一眼长长的海岸线，带着自嘲的笑意，“戏文里的故事是人编的，但是人的故事却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故事的开始没有我，那么故事的结局我又何须执着。”
麋赤雪笑了笑，到底是聪明人活的就是通透，“不知道霍公子信不信佛啊？”麋赤雪轻声问出。
霍寒羽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麋赤雪嘴角带着浅浅的柔情，看向霍寒羽，“佛家有一句话，临别之际，赤雪想赠予公子，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庞大的海船渐渐驶离了码头，夜歌城的面貌在氤氲的海雾中逐渐消失的越来越远，麋赤雪站在船头感受着徐徐的海风，心中陷入沉思，离开这座避世岛又将迎来原本的生活了，金陵城的变化让麋赤雪心惊，阿赞的消息还未传来，还未回京眼前便又出现了困局，如若阿赞的任务没完成该怎么办呢？帝都如今的模样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都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自己，眼前困局却又不是最终的困局，而最终的困局，麋赤雪根本无法想象，可是逃避是没有用的，自己早已深陷局中，除了正面迎上已别无选择。
莫紫杰安顿好之后缓缓走到船头，看着眼前的背影心中十分心疼，本是带她来散心没想到却愈发不开心了，莫紫杰是既自责又怜惜，悄然走到麋赤雪的身旁，轻轻的将陷入沉思的麋赤雪缓缓揽入怀中贴在胸膛之上。
“赤雪，对不起，我很自责，没能让你开心”莫紫杰的声音打断了麋赤雪的思维，麋赤雪意识到自己被莫紫杰抱在怀中，挣扎着想脱身，但被莫紫杰又紧着手臂禁锢在胸膛，
“你别动，先听我说完”莫紫杰的话轻柔缓慢，落在麋赤雪的耳中仿若一支羽毛，“我觉得自己很没用，给了你许诺却又一次次的失信与你，我过于仁慈，又优柔寡断，始终不能护佑自己在乎的人，我真的很自责也很难过，还总是把你想的太过强大，处处疏忽了你的感受，赤雪，真的对不起，我现在都明白了，爱一个人就是全心全意，我以后一定全心全意的爱你，赤雪”
麋赤雪睁开双眼，抬起头仰望着莫紫杰那依旧清风朗月般的面容，神情复杂却不知该从何开口，莫紫杰松开了对麋赤雪的禁锢，转而拉起她的手朝船头并排而立。
“少年时，我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今日想说给你听。”莫紫杰浓情蜜意的侧头看了麋赤雪一眼，迎着蔚蓝的海水，拂面的清风，缓缓开口：“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麋赤雪心中叹息，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莫紫杰，我们此生会不会有缘？我不知道，你的一腔深情我麋赤雪究竟该如何来报答。。。
半个月后，麋赤雪一行人抵达金陵城，为了赶上明日的中秋宫宴，特意加快了行程一日都不敢耽误，这次的中秋宫宴麋赤雪有大事未决故而必须要参加。
各自回家安顿之后，麋赤雪也未休息就去了醉仙楼的顶层雅间内，莫紫麒已等候多时了，见到麋赤雪就是一声戏虐的问道，“玩儿的开心吗？这回可尽兴了”
麋赤雪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随口问了句：“你的伤好了？”她缓步走入茶台前坐下，看着莫紫麒的眼神带着审视。
莫紫麒则魅惑的看着麋赤雪：“你都离开一个多月了，我的伤还能不好吗？”说着上下打量着麋赤雪，“一别数月，你看着精神不太好啊？不是和老七一起去的夜歌城吗？怎么相处的不好吗？”
麋赤雪嘴角浅浅的勾了勾脸上带着愠色，“殿下想多了，我只是舟车劳顿无关其他，倒是殿下，朱家没有再找殿下的麻烦了吗？”麋赤雪带着试探的问着。
莫紫麒眉眼一挑，思虑了一下，“我重创了朱家的暗中势力，他们自然是不敢再找我的麻烦了，难道我是那么好欺负的吗？”
麋赤雪直直的看着莫紫杰到了嘴边的话硬是问不出口，随即便垂着眼眸不再看他，“殿下看着心情不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说出来也让我跟着高兴高兴啊。”
莫紫麒端起一杯茶笑了笑，“这不是因为你回来了嘛，我自然是高兴了。”
麋赤雪又看了他一眼问道：“朱家最近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了吗？殿下可知道？”
“朱家在金陵的暗中势力我已清除的差不多了，但是朱家应该还隐藏了一部分我目前还未查到，不过应该是不足为惧的了。”莫紫麒悠悠开口。
麋赤雪点了点头，“真要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也可以安心了”
莫紫麒今日有预感，总觉得麋赤雪好像看出些什么了一样，总是话中有话的意思。
“对了，明日是中秋，宫中会设宴，你会去吧？”莫紫麒看着麋赤雪的神情试探的问着。
麋赤雪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自然是去的，我明日还会去宫中见见陛下，也不知道陛下最近心情怎么样了？会不会生我的气怪我离开这么久。”
莫紫麒邪魅一笑，“自然不会的，陛下如此宠你，怎会怪你呢。对了，听说你父亲要跟汝阳王和淮阳王结亲了，我先恭喜你啊，放眼整个辽国，这条路的确是最佳平顺坦荡的路”
“你也认为合适吗？”麋赤雪试探的问着。
莫紫麒则是点点头回道：“那是自然，父皇的两个兄弟大智若愚，背景雄厚又根基深远，无论是谁都动不了的。”
麋赤雪猛然抬头眼中射出光芒，直直的看着莫紫麒手掌用力的握了握，莫紫麒被麋赤雪的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忙问着，“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说的不对？”
“没有，殿下说的很对，我也非常赞同。”麋赤雪面无表情的开口，心中却是一阵翻腾。
夜里，麋赤雪已经没办法睡觉了，一个人在书房里想了很久，直到小北进来催她休息，麋赤雪摇摇头表示自己睡不着。
“小北，东宫侧妃那里有消息传出来吗？”麋赤雪眼神一动不动，轻声问着。
小北摇摇头，“没有，我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影卫一直在盯着，目前没有消息出来。”
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大的问题了，麋赤雪的心中隐隐不安，使劲儿用手撑着额头，朝着小北叹息道：“我们真的不该出去这么久的。”
小北询问麋赤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麋赤雪用力的摇了摇头，只轻轻说了句：“明日便是中秋宫宴了，去准备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