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碰面
看到李窈和钟禩的一瞬间，李晏清的感觉毫不夸张地说，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凉的水一样，从心到身拔凉拔凉。
李窈本来就讨厌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等同于亲自给她递了一把大刀子，把自己最薄弱的地方展示给了她看。
昱国太子是地坤这件事，怕是瞒不住了。
或许还有更糟的，在穆霜雪面前，他是昱国太子这件事情也要瞒不住了。
或许今夜，什么都完了。
李晏清踉跄后退了一步，被穆霜雪托住后腰。
“小晏，怎么了？”
李晏清还没有回答，李窈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小晏？”她掀开了帷帽的一角，调皮一笑道“小晏，你还认识我吗？”
站在李晏清身旁的穆霜雪也看到了李窈的容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绝对是自己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一个，而且，她认识小晏？
穆霜雪又看向身边的李晏清，却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差。
“小晏，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李晏清摇了摇头，神情恍惚。
“小晏？”
他此刻的表情穆霜雪看不懂，他的表情就像是，他此刻在经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一样。
李窈像是对李晏清的表情很满意，冲着那个笑容很灿烂的小姑娘问道“小葵，这位小公子不是个天乾吧？”
“回主人的话，他不是。”
穆霜雪以为她要赶李晏清出去，护住李晏清道“他是我的地坤。我们今日路过这里，只是想进来看看，不可以吗？”
穆霜雪那句他是我的地坤，差点让李晏清直接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李窈放下了帷帽上的白纱，转向穆霜雪伸出手“碧湖山庄副庄主，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了。”
“苑主客气了。”
穆霜雪只是握了握她的半掌，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又偷偷看了眼李晏清，生怕他不高兴。不过，他看上去似乎此时根本就无暇在意自己和谁握了手。
之后又把视线投向了钟禩，觉得他和李晏清有那么六七分的像，但是他眉眼之间要英气一些。
李晏清见事情已经这样了，后面只能听天由命了，硬着头皮对穆霜雪道“他就是钟禩，我堂兄。”
李窈轻笑了一声“堂兄？”
钟禩握住李窈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阿窈……”
被他握住手，李窈身体一颤。
他的指尖微凉，似乎很紧张。
李窈抽走了自己的手，道“你倒也不用这么如临大敌，我又不是现在才知道。对吧小晏？”
李晏清看着她的笑脸，虽然他也承认她很漂亮，但是此时，看着她只觉得她笑得很恐怖，整个人都阴森渗人。
穆霜雪察觉到了气氛不对，轻声问李晏清道“小晏，你们都认识？”
李晏清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嗯了一声。
李窈开口道“副庄主见笑了，其实我是他的长辈。小晏他比较怕我，不像他的舅舅，就会惯着他无条件对他好，我这个人对待小辈比较严厉。”
虽然她的话怪怪的，但旁边的钟禩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穆霜雪看向李晏清，李晏清此刻脸色也缓和了些“才不是。她是我同父异母的二姐，没有长我一辈，才不是什么长辈，你别随便给自己升辈分。”
“原来如此。”
穆霜雪虽然这么说，心里却诸多疑惑。
雅苑的主人既然是他的二姐，那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一开始自己跟他提起雅苑，为何表现得像是根本就不知道一样？
李窈又道“小晏，你是不是思嫁了？想去当碧湖山庄副庄主的夫人？”
她的阴阳怪气反而让李晏清有了一种错觉，她似乎……并不准备当着穆霜雪的面揭穿自己的身份？
“我的事情，不劳二姐你费心。您也一把年纪了，还没出嫁呢，该先操心自己。”
李窈还准备继续说几句，钟禩搭上了她的手臂。
“阿窈……”
他的声音有些压抑隐忍，李窈转头一看，只见他受伤的手臂又流血了，血已经从伤口流到了手背。
李晏清也吓了一跳，跑到钟禩身边拉着他要看他的伤口“钟禩，你的伤……”
李窈从紧张里缓过来后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的伤口是自己帮他处理的，明明早就止住血了，也上了药，这会儿他就站在边上什么都没做，伤口怎么可能说裂开就裂开，还出了这么多血，他这分明是……
钟禩用流着血的手轻握住李窈的手，因为伤口疼还在微微颤抖。
“阿窈……”
李窈恨自己对他真的是一点儿都狠不下心，扶住钟禩推开了李晏清也搀着他的手。
对李晏清道“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这样，我得照顾他，没空接待你，赶紧走吧。你一个地坤，不适合待在这里。”
“你照顾他？你不害他就不错了吧？”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吧？他这伤我都不用多问，一定是跟你有关的吧？”
李晏清说不出话，但是还不想走，穆霜雪也拉住他道“小晏，我们今日先回去吧。”
“可是……”
“好了，我们先走吧。”
李晏清被穆霜雪半拖半拉出了雅苑。
李窈嗔怪地瞟了钟禩一眼，差人再去请大夫，自己扶他上楼去房间里。
“你这伤三番两次折腾，这胳膊还想不想要了？”
钟禩在床上坐下后，抬眸看李窈，神情脆弱。李窈看不得他的这种眼神，移开了视线。
“伤口是不是很疼？你活该。”
“阿窈，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你想要以此来对付晏清吗？”
李窈有些无奈可又有些想笑，他今日这一口一个阿窈，叫得可真顺嘴。
“有事阿窈无事公主，钟禩，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钟禩笑了笑“你是尊贵的金枝玉叶，尊称你公主还是轻慢了你吗？”
李窈轻轻道“尊贵吗？你心里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钟禩看向李窈，视线温柔又诚恳“阿窈，你别再跟晏清对着干了好吗？只要你答应，我愿意认你为主，至死供你差遣。”
李窈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了拳。
真不知道他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怎么惹自己生气怎么讲话。
“钟禩，有些事情，起因确实是因为你，但当我接触过许多，在这江湖市井里看过许多之后，就不全是为了你了。我且问你，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钟禩想了想，道“你……你很倔强，要强。当年看到晏清在学武，也非要学，那时候陛下虽然给你找了武师父，但还是私下跟我说，他赌你坚持不过十日就会觉得累放弃，我当时就说，公主可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果然，你一坚持就是三年。还有，有人觉得你高傲，嘴上面上永远不肯服软退让半步，但是你啊，你是实实在在的刀子嘴豆腐心，面上再硬，心是软的。你还很聪明，我只是指点过你那么一小段时日，你如今就这般厉害。”
钟禩说完后去看李窈，她低着头不说话，但钟禩分明看到有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掉下来。
钟禩轻抚着李窈的后背道“阿窈，别哭。”
李窈抬起头看向钟禩，眼睛里还含着的眼泪。
钟禩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渍“我后来也想过，其实很多事情的起因，是我当年的那句话，我说大家都是平等的，对吗？要强如你，聪慧如你，自然不肯接受未来只是嫁人生子的命运。”
李窈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你和李晏清在做什么，他或许有勇气摘除朝中毒瘤，但他还是懦弱，他甚至都不敢以真正的自己站在人前。”
“可是这不是他自己的选择啊！命运对他不公平，他甚至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权力，你怎么能觉得这是他的错呢？”
“好啊，那我会给他一个机会。要是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地坤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站在人前，告诉所有人他是天乾还是地坤都是一样的，他就是他，那我就再不与他作对，我甚至可以尽我所能去辅助他。”
钟禩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情绪。
“那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
“若是他摆不平，那就是他能力不够，也没什么可惜的。”
钟禩看向李窈，脸上没什么表情，连目光都是极致的淡，像是没有了生机一般。他今日失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唇上都几乎没有血色，又是这般的神情，他现在这个样子，李窈看着心里有些害怕。
“钟禩，我不跟你争了，你……”李窈往他身边坐坐，扶着他“先躺下吧。”
钟禩认命般笑了笑“你若真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只是，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若是有一日，晏清的真实性别被公之于众，群臣讨伐，那之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记住，也记得帮我告诉他，我不要你们两个成为针锋相对的仇人，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他的语气，他说的话，让李窈心里十分不安“你、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钟禩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