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亡羊补牢的故事
待穆霜雪走出去后，李晏清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穆霜雪在场的时候，那些呼吸都畏畏缩缩的铁犀会帮众渐渐放松了下来。
大家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铁犀会的帮主第一个走到了吴浩那里，问要如何才能加入碧湖山庄成为外门弟子。
帮主过去之后，其他帮众胆子大了，也开始稀稀拉拉过去，最后吴浩几乎被他们所有人一起包围了起来。
李晏清看向穆霜雪，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是站在这里等吴浩弄完里面的事情出来。
李晏清问道“霜雪，你真的同意他们全部加入你们碧湖山庄？你不怕他们是面服心不服？”
穆霜雪把视线投向远处“他们是碧湖山庄势力外的州过来的，那里闹了灾荒，百姓们都吃不饱饭，死了许多人。他们把铁犀会这些年来的积攒，全部都散给了百姓，所以才来京城劫富来了。”
李晏清理解地点了点头“哦，所以你们事先调查过了？他们还算是一帮侠士？”
“是啊，所以就算是他们刚才对我有所不敬，但他们的本性，比那些狗官良善多了。”
李晏清小声道“那你刚才不是特别顺手地就杀了一个吗？”
“因为他想要伤害你。”
李晏清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低下头，想了想最近闹过灾荒的州，问道“他们是兖州过来的？”
穆霜雪惊讶于他会知道，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我都说了，我家里有人当小官，那自然是听他说过那里在闹饥荒。不过，朝廷不是给兖州拨了一大笔赈灾款吗？”
穆霜雪转眸看李晏清，就像是在看一个说了童真话的小孩子。
“你还相信朝廷？真是天真。你说的家里当官的，是你堂兄吧？他明面上官职是不高，但在朝里的地位应该并不低。”
李晏清一愣“我堂兄？你说谁？”
穆霜雪斜了他一眼，似乎在跟他说，你别装了。
“钟禩，他是你堂兄吧？”
听到钟禩的名字李晏清一愣，穆霜雪说他是他的堂兄，这一下子不好承认也不好不承认。
钟家，原本门户就不高，勉强在京城里有个一席之地，但现在，其实早就已经没落了。
先皇后死后，钟家就开始走向凋零，现在只有钟禩还在京中，其他的钟家的亲戚早就不知道归隐去哪里了，可以说，京城里已经没有钟家了。所以这个家里当官的亲戚，她会觉得是钟禩，也正常。
李晏清吃准穆霜雪刚才这么问，并不是真的查到了多少，还是猜测的成分比较多，就道“好，我承认钟禩是我亲戚。你不是在查我吗？既然心里已经有数，多此一问做什么？”
穆霜雪走到李晏清身边，握住他的手“小晏，我没有在查你。我只是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才去做了一点点了解，仅此而已。你若是对我还有顾虑，不愿意告诉我关于你的事情，那我就等，等你愿意告诉我。”
李晏清轻轻回握了一下穆霜雪的手。
她难得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像是真的很在意，在意自己的想法。
或许，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霜雪，其实我……”
吴浩终于走了出来，道“师姐，他们都想要加入，考核时间我还要和师兄确认一下。”
穆霜雪的注意被吸引到了吴浩那边，李晏清快要说出口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
穆霜雪道“嗯，你做主吧。”
“行。”
吴浩视线扫到李晏清，看了眼他的肚子，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师姐，你和他……”
穆霜雪问道“怎么了？”
吴浩赶紧摇摇头“我是没什么意见，只是，你们两都已经……师兄知道吗？毕竟他是立过规矩的。”
穆霜雪看了眼李晏清，双手握住他的手“兄长知道他。而且，我会按照规矩来的，你们都大可放心，我不会给山庄带来祸事的。”
穆霜雪这话让李晏清对碧湖山庄的内幕更加好奇，只是现在实在不适合多问，就只好作罢。
穆霜雪道“那我和小晏先回去了，若有事，就来找我，这几日我还会住在那里。”
“你们先走吧。”吴浩挥了挥手，又看了眼李晏清的肚子“他是该回去歇着了。不是我说，他现在你就不该带他出来，该让他在家里好好养着。还好没出什么事，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可别来找我算账。”
穆霜雪不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也不准备多问，带着李晏清离开。
走回住处还挺远的，李晏清来的时候倒是没觉得多累，现在回去，才刚走过半，就觉得走不动了。
李晏清在想着忍忍走回去吧，别丢人，穆霜雪突然开口说话，把他吓了一跳。
“小晏，你刚才，在吴浩出来前，是不是打算跟我说些什么？”
“啊？没有啊，说什么？”
“小晏？”
李晏清停下了脚步，想了想，看到旁边那棵树不错，就自己走过去靠着树坐了下来。
“那你过来，我就跟你聊聊。”
“聊什么？”
穆霜雪在他身边坐下，默默等他开始说。
李晏清想了片刻，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吧。”
“假如说你有一个羊圈，那个羊圈破了，周围有一群狼，你想要保住你的羊，你该怎么做？”
“你在说亡羊补牢的故事吗？”
“不是，我不是给你讲故事，我是问你，你该怎么做？这是一个问题，不是一个故事。”
穆霜雪想了想，道“补牢。”
李晏清被她的回答气笑了“行，我就当你回答了。你说补牢，可是事实上你不是这么做的。”
穆霜雪眼睛里有点疑惑，似乎还没太弄明白他的这个问题到底是在问什么。
李晏清又道“你看啊，你刺杀朝廷命官，还想刺杀封珅，刺杀太子。你做的，其实只是暗中杀掉一只两只狼，可是狼有一大群，你杀不完的。你杀掉两只，很快就会重新再来两只。”
穆霜雪这回懂了，冷冷道“那我就杀掉他们的头狼。”
李晏清摇了摇头“没用的。头狼死了，他们中会出现另一只头狼，什么都没有改变。到最后你做的，只是杀掉了一只狼，而你的羊，该死还得全死了，你没有做成你真正想做的——保护你的羊。”
“你是觉得我做的这些没有意义？”穆霜雪正色道“若是放任他们作恶，他们只会越来越猖狂，但若是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恶行不是没有人能够惩处，他们会有忌惮，百姓也会对着世间正义有一些期待。”
李晏清闭了闭眼睛。
他承认，她说的是有道理的，但是……
“你知道陆宇死后，谁接任了他的位置吗？”
“董义。我差人查过他，还可以，能算是个好官。”
李晏清又道“你觉得现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还可以，那是因为上任的是董义，但若上任的是个和陆宇差不多的，那你的刺杀还有意义吗？我就直接告诉你，本来接任的人选可不是董义，而是封珅的另一个心腹，是陆宇之流。”
“那为何是现在这个结果？”
李晏清笑了笑“因为……补牢。”
穆霜雪低下了头，想了想他是什么意思，抬起头问道“所以，是你堂兄劝太子改变了主意，选择了董义？”
李晏清忍不住敲了敲穆霜雪的额头“我说你怎么回事？虽然你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但你脑子里是不是总是在脑补一出出戏啊？你该去写戏本子。”
穆霜雪摸了摸额头，无辜道“明明是你不把话说明白。”
“不过你也算是理解了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治理国家，最重要的还是最上面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明君才能带来盛世。”
穆霜雪没有接话，李晏清就又道“我再问你，你，或者你们庄主，或者你们庄上别的哪个天乾，有谁认为自己有超群的治国之能的吗？若是没有，颠覆朝廷，搅得天下战乱四起，你们就只是一群暴徒，打着正义的旗号，行着恶事。”
穆霜雪的表情再次沉了下来，对李晏清的说法很不满意。
“首先，我说过，我们没有要反，其次，你说的治国之能，你是指封珅的老朋友还是指他那个好学生？”
李晏清学着她的话道“首先，太子才刚及冠，现在就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其次，你或许不知道，董义是他推举的人。”
穆霜雪一愣“董义是他的人？”
“可以这么说。”
穆霜雪还是反驳道“可是太子参政也已经有多年，他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你看不到？若将来他继位，只怕朝堂里真正把持朝政的人，就是封珅了，只会比现在更糟。”
穆霜雪见着李晏清的表情，好像自己说这些话伤到他的心了，以为他是怕他的堂兄也会成为碧湖山庄要除掉的目标，就又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钟禩？他虽然是太子的人，却也没行过恶事，况且他年少时就在京城有才名，要是跟对了人，会是个栋梁之才，所以我们不会动他的，你大可放心。”
李晏清本想借着这个话题，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但是她对太子成见这般深，这话究竟还能不能说出口……
再问她一个问题吧，如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那么就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
“霜雪，那假如，你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刺杀太子的机会，你会选择杀了他吗？”
李晏清问完话就紧盯着穆霜雪的嘴唇，等着她宣判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未来会是什么样。
穆霜雪没有怎么思考，就回答道“我会。”
李晏清只觉得头顶就像遭到了晴空霹雳一般，有些晕眩。
不死心，又问了一遍“就算，你现在其实根本就无法确定，他未来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帝王，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皇帝，你也还是会选择杀了他？”
“对，若有机会，我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