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大齐王朝》是一部投资巨大的重量级历史群像电视剧。
主要的几个角色都分别找了中年少年两代演员来饰演，全剧计划共八十集，少年时代的戏份要占十五集左右，不算多，但作为故事的开篇，地位也绝不容小觑。
前段时间，作为总导演的李导忙着跟编剧商讨修订剧本的最终版本，把少年篇演员试镜的工作交给了副导演。
娱乐圈这两年青黄不接，能数得出来演技过关的小童星也没几个，副导演就建议不如试试找些有灵气的新人带着□□。
既然是新人，那可以暗箱操作搞潜规则塞人的机会就太多了。
这种事在圈里屡见不鲜，李导念着副导演应该有些分寸，不会搞得太过，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名单定下来后，他计划着借拍定妆照的机会跟这些演员见个面。结果这一看，差点给他看出心脏病高血压脑血栓病驾齐驱。
那都是什么玩意儿？！
演文臣的浑身没一点书卷气，演武将的连腰杆都挺不直！
眼看就剩最后一组定妆照没拍，气得眼前发黑的李导翻了下江遇的资料，直接给副导演甩了个电话：“别的我先不跟你算账，演少年齐文帝那演员是什么情况？”
“齐文帝……齐文帝这个演员长得是不错的……”副导演战战兢兢，“这个角色，我觉得外貌很重要……”
他这话说得倒也没错，齐文帝是历史上出了名的美男子。
但他们要的可不是只有一张脸的花瓶！
副导演话一说出口，李导就清楚这位也是个关系户了，心凉了半截。他挂断电话，做了两个深呼吸，在心底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免待会彻底把自己气死。
李导吼人的嗓门震耳欲聋，在门口的何加跃听得一清二楚，他急得原地来回打转，不知道待会儿要怎么求情，一抬头，一身明黄龙袍头戴冕冠的江遇正朝他走来。
何加跃看得一阵晃神。这……
……没准，今天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的呢？
江遇没察觉到何加跃震惊的目光。
他一进摄影棚，就感觉到了这里过分压抑的气氛，除了器材设备的些微响动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工作人员正把一把做工精良的龙椅搬到幕布前，江遇小幅度地转头，对上了一道审视的目光。
李导皱着眉双手抱胸靠在一边，乍一看见人，他面色稍缓。
起码没有穿个龙袍也不像太子，从外形上来说无可指摘，但有了早上那几个奇葩的前车之鉴，不等正式拍摄，他不敢太过乐观。
江遇刚凭借稀薄的记忆辨认出这人就是传闻中的李导，就听他中气十足地喊道：“道具组呢？佩剑准备好没有，给演员试试，试完就上去拍，都搞快点，别耽误时间！”
他这下知道摄影棚里人人噤若寒蝉的原因了。
别人可能觉得凶，但江遇上辈子合作最多的一位导演也是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因此他接受度良好。
少年齐文帝这套定妆照，要拍的是刚继位时的场景。
夜晚，空无一人的金銮殿中，小皇帝独自坐在龙椅上，心中有无数无法发泄的情绪：父皇驾崩的悲痛、强敌环伺的忧虑、壮志待酬的激昂……
小皇帝缓缓抽出昔日父皇送他的佩剑，气势如虹，直指江山。
照片不像视频，不能展现太多细节，李导也没抱太大期望，只要这小演员能表现出一半恢宏大气的“形”，就算过关了。
一切准备就绪，等江遇缓步走到幕布前，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李导脸色骤然一变。
像。
太像了。
少年面容沉静，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他没有直接摆出拔剑的姿势，而是先慢慢坐下，目光随着手里的剑一寸寸向前方挪移。
每挪一寸，目光都变得愈加坚定，最终定格成雏鹰初次展翅翱翔俯瞰天地般的锐利。
全程不过五秒钟，然而就这五秒钟的酝酿，直接赋予了他整个人无与伦比的故事感。
有一刹那，李导甚至觉得是剧本里的那个齐文帝，真的走了出来。
摄像机“咔嚓”拍个不停，李导也没喊停。
他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直到有人递了杯热茶到他面前，嗓音带笑地赞道：“李导这个小演员选得很适合。”
来人名叫王鹤。
恰好是中年齐文帝的扮演者。
李导听见人声才从江遇的表演中抽离出来，他哪好意思说十分钟前他都准备好一篇八百字小论文骂人了。
“人是老赵找的。”他把话带过，问王鹤，“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中年组定妆照的拍摄排在下周。
王鹤道：“刚巧经过，听人说‘小齐文帝’在里面，就想进来看看，没想到这么让人惊喜。”
李导已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偏见，笑得与有荣焉，“说起来，这小演员是不是还跟你有点神似？要不是清楚你人品，我都要以为跟你沾点亲带点故。”
王鹤：“？”
李导越说越觉得自己眼光很准，脑子里忽然冒出个主意来，让王鹤也换了身龙袍，两代齐文帝一起拍张合照。
王鹤这种前辈都答应下来了，江遇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人站，一人坐；一年长，一年少。
两人之间没有明显互动，却有微妙又契合的岁月碰撞的感觉。
李导站在摄像机旁，欣慰之余，不禁有些惊奇。
王鹤是拿过奖的老戏骨，可这个叫江遇的小演员站在他旁边，竟然分毫都不逊色。
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魄力，好像也不是，这小演员稳得不像十七岁的新人，但身上偏偏又有一股独属于少年的青涩动人。
如果这状态能一直维持到开机，那剧组算是沙里淘金，碰到宝藏了。
不光是李导觉得自己捡到宝了，何加跃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笼罩！
最初被公司派来给江家这个小祖宗当经纪人的时候，他隐隐预感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完蛋了，见到人后更加绝望，心如死灰地当了十几天的老妈子。
但万万没想到峰回路转，看完江遇的拍照全程，他莫名觉得，这小祖宗兴许可以成为他未来事业的依靠。
古有孙策十八岁称霸江东，今有他何加跃三十八岁开辟事业第二春。
何加跃一路上壮怀激烈，已经在脑海里把江遇的发展路线草拟了几个五年计划，激情澎湃地想跟小祖宗交流一下。
结果扭头就见小祖宗本人脑袋一歪，靠着车后座椅背睡得不省人事。
“……”
啪嗒。
是三十八岁少男梦碎的声音。
——
江遇这一觉睡得挺沉。
中间从车上挪到床上都没怎么打断他的睡眠。
《大齐王朝》开机在下个月，剧组提前将演员召集到横店这边，除了拍定妆照之外，还要给小演员们上上古代礼仪课。
原本是统一安排了酒店的，但江家有钱，怕小少爷头一次背井离乡这么多天，住酒店不习惯，直接在旁边买下了一栋别墅。
骄奢淫逸这四个字说得一点没错。
继承了骄奢淫逸待遇的江遇，躺在kingsize的柔软大床上，完整回顾了一遍小圆跟他说过的故事梗概。
这本书除了娱乐圈之外，还分别挂了三个标签：天作之合、甜文、爽文。
主角受邢然手握团宠剧本，凭借在《大齐王朝》中优异的表现横空出道，和主角攻陆言昭相遇后，很快暗生情愫，一路相互扶持各自称王，成为娱乐圈最受欢迎的国民cp。
而江遇这个角色在书里说反派都是抬举了，就是一个专供打脸的工具人。
既嫉妒主角受，又看不惯主角攻，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踩他们上位，跟个永动机似的，反复挑衅，反复被打脸，终于在第十章自食其果身败名裂灰溜溜地滚出娱乐圈。
江遇：看着都累了。
有这条件干什么不行？
上辈子，娱乐圈的最高点他已经见过了，实在对上位没什么兴趣。
大概是猝死过一回，他现在觉得命比较重要。
于是江遇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根据记忆，从枕头底下扒拉出原身奉为宝藏的《上位守则》。
翻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
“上位三十六计之第一计：男人心不狠，地位就不稳。”
江遇：“…………”
兵法算是给你研究明白了。
他从床头捡了只笔，把字划掉，将《上位守则》改成《退休计划》，然后一笔一划重新写上：“第一条：与人为善，善莫大焉。”
“焉”字最后一笔刚落下，别墅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砰”敲得直作响，力道之大听得人手疼。
“江遇！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抢角色，你有本事开门啊！”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
叫喊声嗓凄厉声嘶力竭，像被八百个人绿过，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因为原身不喜欢和陌生人共处一室，所以别墅里没留保姆，只请了钟点工定期来打扫，此刻只有江遇一个人在。
他下楼打开别墅大门，对上一二三四五，五个胖瘦不一，但身高都比他矮一截的男生。
江遇低头看着他们，情不自禁发出疑问：“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们是……在这儿，萝卜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