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愤怒的ta 38
“屈安然?”张纯良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是你吗?”
那大黑耗子终于放下心来,举起草编蚂蚱上下晃动两下。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你的身体呢?”张纯良差点没有控制住音量,他赶忙压低声音,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白色老鼠。
“这是谁?李沐风吗?”
那白色老鼠在大黑耗子身上蹭干净了爪子上的饼干渣,然后试探性地凑近了张纯良,见张纯良没有抵触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裤脚爬到了他的手心上。
张纯良被那毛茸茸的柔软触感惊了一跳,强忍不适,把它举到眼前。
那小白老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了尖细的“吱吱”小,它只能甩着尾巴尖在张纯良手心写了个“yi”。
“屈……安逸,是你?”张纯良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皱起了眉。
这两个意识的同时出现,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舍弃了自己的身体。
虽然屈安然有时候会干些很不靠谱的事情,但在现在这种环境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舍弃自己的身体的,这说明他们很有可能遭到了什么意外。
大黑耗子屈安然“吱吱”了两声,戳了戳张纯良的纹身贴,看样子是想要点水喝。
这家伙显然已经相当自然地开始了连吃带拿的模式。
屈安逸还很矜持,乖巧地窝在张纯良怀里,把尾巴团成一团,看起来就是一只无害温顺的宠物小老鼠。
不得不说,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
张纯良找到一个空的竹筒,给两只小老鼠倒了一杯水。
然后发愁地蹲在地上注视着两只疯狂喝水的耗子。
它们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根本无法交流,张纯良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它们寒暄一下……
不多时,两只耗子喝了个肚圆。
白老鼠又锲而不舍地往他的手心里爬,另一只则软软地瘫在他的脚面上,似乎精神有些颓靡。
张纯良捏着它的脖颈把它提起来,将两只老鼠并排放在手心里,一时间六目相对,无语凝噎。
“对不起良良,我们实在是太饿了。”一道略微羞涩的少年声音在张纯良耳边响起,“哥哥为了让我的意识复活到刚死掉的动物体内,耗尽了全部精神力,我们是靠着这只草蚂蚱才找到你的……”
那只草编蚂蚱,不知什么时候又跳到了张纯良的头发上,此刻震动着触须,发出了熟悉的人声。
“这是怎么回事?”张纯良问道,“你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们刚进入双石村的领域,就被人拖到一个奇怪的空间,遭到了袭击。”屈安逸瞅了瞅快要昏死过去的屈安然,无奈地解释道,“哥哥几乎没有反应的机会,心脏就被剜掉了,所以我们只能就近寻找死亡的动物附身。”
“谁做的?”张纯良顿了顿,想到了屈安然给他的提示,轻声道,“李沐风?”
“那个家伙哪有这种能耐。”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和刚才那声音一模一样,但是很容易便能让人区分开身份,“不是他,遭到袭击的地方太黑了,我没看清敌人的脸。”
张纯良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副本里,沈星移的碎片陈跃曾对他说过的话——屈安然从不会说谎。
他可能真的没有对张纯良说谎,但是却会刻意遗漏一些信息。
比如说他是如何在遭受袭击后,如此迅速地为自己安排好新的身体的。
如果屈安逸说的是真的,那他们遭受袭击时一定相当突然,敌人根本不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一丝生机。
屈安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死里脱困,定然是早有准备。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遭受袭击,甚至预料到他不是敌人的对手,所以提前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那个想杀他的敌人究竟是谁,已经显而易见了。
沈星移,或者说,小星。
张纯良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他看着手心疲惫瘫软的两张鼠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屈安然刻意隐瞒了这件事,必然有他的考量,或许在他心里还有些什么顾虑,因此不想让张纯良知道真相——他是在担心自己会愧疚吗?
“……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张纯良问道,“为什么会饿成这样?”
“外面的食物和水都有毒。”小白老鼠翘了翘圆耳朵,有些郁闷地抱怨,“这山里看着到处都是食物,但其实绝大多数都不能食用,我们附身的这两只老鼠尸体,就是被活活饿死的。”
“那你们是从哪儿找到的老鼠尸体?”张纯良有些好奇了。
“就在我们死掉的那个石窟,我们从石头缝隙里钻了出来……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白塔。”屈安逸几乎有问必答,“我们把那个白塔……啃了个窟窿,然后、就跑出来了。”
屈安逸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像是有些力不从心。
操控蚂蚱传话可能也相当损耗精神力,张纯良不再询问,把两只小老鼠放到了自己的行李包上休息。
他吹灭了蜡烛,安静地坐靠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和灰尘味道,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忽然有一只小小的鼠爪摁在张纯良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也不知道是那两个家伙中的哪一个,感受到了张纯良沮丧难过的心绪,于是无声地安慰起了他。
于是,张纯良沸腾痛苦的心奇异般安静下来。
窝在他身边的屈安然,看见他眼里诡谲闪烁的蓝光完全消失,才疲惫地闭上了眼。
他并不是不想告诉张纯良真相,甚至可以说,他不告诉张纯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反而会让他们在敌人的圈套里陷入被动。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释,才能让张纯良在听到那件事后……不再出现这样蓝色的眼睛。
这段时间,他眼里的蓝色光芒出现得越发的频繁,瞳仁里的字符也越来越清晰扭曲——他隐约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屈安然精神力透支严重,陷入到极其不安稳的梦境里,他恍然间又回到了昨天夜里。
他担心李沐风那个蠢货和张纯良说一些不该说的话,于是强忍困意,陪着张纯良等待沈星移的碎片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有了一些动静。
那是一个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很轻微,但又不像李沐风起夜时发出的动静。
他微微睁开眼,从不易觉察的角度看向身边的不速之客。
却恰好和一张熟悉的脸对视了一眼——那张脸是李沐风的。
不,那绝对不可能是李沐风,因为真正的李沐风还在他身边睡得跟头死猪一样——那是一个和他拥有一样长相的冒牌货。
他很可能是想趁这个夜晚所有人心绪不宁之时杀掉李沐风,取而代之。
不得不说,李沐风这个狗贼的祈福避祸真他娘的好用,因为屈安然的清醒,让那家伙误打误撞地躲过了一场死劫,而倒霉的屈安然却被那人盯上了。
只见,那长着李沐风脸的家伙笑得一脸诡谲狰狞,和屈安然无声地对视了片刻,接着挑衅一般把手伸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他的皮肉在屈安然眼前缓缓融化,化作了疯狗的模样,不,虽然他使用了疯狗的脸,但是肤色很黑,装扮也是小星的模样,这是“小星”,不是疯狗。
“小星”歪着头,用手比作一把刀,在脖子上缓缓横割两下,像是为屈安然预告他的死期。
屈安然面无表情地看他装逼,然后比了个中指。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中指,惹怒了那个长着小星脸的家伙,那一瞬间,他身上磅礴的杀意止都止不住。
只是他并没有动手,而是相当忌惮地看向了老k车顶上的那个人。
屈安然正是看出来他对张纯良的顾忌,才大着狗胆挑衅他的。
等那家伙不甘心地离开之后,他才琢磨过来,自己可能狗命难保。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看见那家伙变化容貌,还想要取代李沐风的人,为了以防万一,那家伙一定会杀他灭口。
接下来的日子,只要他和张纯良分开,说不定就会遭到截杀——再预测准确一点,他们明天进入双石村的时候,就是那装逼犯最好的袭击时机。
屈安然还没给他的蠢弟弟找好新身体呢,可不能死在这里。
于是他连夜编了一只新的蚂蚱,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寄存在里面。
这样一旦他肉体死掉,也还有机会通过草编蚂蚱“复活”。
等到第二天,他先是提醒张纯良小心李沐风,接着率先进入了双石村查看情况。
果不其然,他刚进入这片领域,便遭到了袭击,幸运的是,在他遭遇袭击的地点恰好有一群刚死不久的鼠群,给了他及时复活的机会。
他忽然发现,自己离开了李沐风那个家伙后,好像运气还不错……
屈安然咂吧了一下嘴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结果不慎压到了他身边倒霉弟弟的尾巴,让他发出了一声凄惨的“吱”叫。
紧接着,他就被温顺可爱的小白老鼠一脚踹飞出去,掉进了角落的煤灰堆里。
屈安然晕头转向地睁开了绿豆眼,滚了一身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张纯良似乎觉察到发生了什么,在旁边偷偷笑了一声。
屈安然什么也没说,甩了甩脑袋,灰头土脸地爬回到了行李里。
——还能笑出来就好。
他懒洋洋地把脑袋靠在张纯良的手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他之所以不把昨夜发生的事情告诉张纯良,是因为还有一个顾虑。
他曾听张纯良说过,沈星移在这个世界的碎片拥有一种能力,吃掉什么东西,就能变化成那样东西的模样。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化成了李沐风和小星的模样,这让他有了一种很不妙的猜想。
李沐风曾死在过这个世界里,身体说不定被谁吞噬了一部分,所以能让其余怪物复制出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沈星移呢——他这样强大且变化多端的存在,为什么也会被复制出来。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吃掉了。
他无法把这个猜想告诉张纯良,这会让他失控的,他确定。
“今天下午我打算出去一趟。”张纯良在黑暗中轻声开口了,他似乎心情还算不错,伸出食指揉了揉屈安然的鼠脑袋。
“我想去那个祠堂看看。”
张纯良需要发展十个邪神信徒,才能完成主线任务,在此之前他需要了解邪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以及如果他们真的信仰了这个家伙,会有什么危险。
说实在的,在这个副本中,他心里罕见地萌生了退意,甚至想过找到他那些失散的队友和小星后,就通过钥匙离开这里。
可是他冥冥之中感觉到,幕后的家伙并不想放他离开。
屈安然拽住他的食指,认真地“吱吱”了两声。
“别去祠堂,那里乱着呢。”他认真地说道。
“怎么了?”张纯良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之前便听李庄嘀咕过,今天村民们收工的时间格外早,好像祠堂那边出了什么事情,莫非屈安然他们知道内情?
“我们不是啃了一座白色的塔吗,那里面好像封印着一些东西,结果被我们啃坏了。”屈安逸凑过来说道,“有一些猴子一样的东西,从那塔里钻出来攻击村民,甚至还毁了他们刚建好的石子路。”
“猴子?”张纯良挑了挑眉,重复道,“被封印在白色塔里的猴子。”
屈安逸“吱”了一声,非常可爱地点了点头。
屈安然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完全看透了他的小心思,他这个弟弟颇有些偶像包袱,似乎很不想让张纯良讨厌他的老鼠外表。
他不仅在那群死老鼠里选择了最好看却最不适合隐匿的白老鼠皮,还有意无意地在张纯良面前装可爱,企图得到他的喜爱。
不过显然,屈安逸拙劣肉麻的计谋成功了,张纯良主动捏起一块超大的红糖块,放进了屈安逸怀里。
“……吱。”屈安然学着弟弟的模样矫揉造作地叫了一声,然后得到了张纯良一声大声的嘲笑。
这不公平,屈安然摸了一把鼠脸,心里冷静地想,张纯良绝对不知道自己为他牺牲了多少……他现在就要把真相公之于众!
“咚咚咚……”
忽然,破旧的木门被人小心翼翼地敲响了。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一道稚嫩的小奶音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带了好吃的,哥哥,我,我是康康,我好想你啊……”
屈安然准备和弟弟抢夺红糖的动作顿在了原地,他灵敏的老鼠鼻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一股腐朽的、湿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通过这味道,他仿佛看到了一尊被人遗弃了千万年的腐烂雕塑,又像是看见了一个疯癫的,不怀好意的邪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