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死生不明
吃着野果，萧戎讲起了过去的事——
“我爷爷和我爹，还有附近几个村子十几号猎户，都死在这只虎的嘴里。
“约莫五年前吧，这山里忽然来了两只虎，一公一母，它们不仅将山中的动物当作食物，还会袭击上山的人。
“官府下了文书，命令我们这些猎户上山杀虎，限期半月，若是违抗，或者逾期，就会连坐全家。
“一开始，大家只觉得是普通的猛虎，各自为战，毕竟谁都想独占官府给的赏钱。
“可是没想到，几波人接连命丧虎口——那老虎就像是示威似的，每次杀了猎户，都会将那人的尸体，摆在山道的中间。
“眼看着时限将近，事态又棘手，剩下的几名猎户终于决定要同去讨伐那伤人的孽畜。
“想着人多些总是好的，我爹和我爷爷便带上了我。
“也就是在那时，他们将猎虎的心得教给了我——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从那时起，他们便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说到这里，萧戎停了下来，尽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继续说道——
“与那两头恶虎缠斗了数日，死伤了四五个人——包括爷爷，我们终是杀掉了那只公虎，那只母虎受了伤，不知逃去了何处。
“好在官家也念及猎户们死伤惨烈，没有追究老虎脱逃的事，按照约定，给每家都发放了赏金……
“原本想着，那虎都受伤了，应该会找个地方休养生息，暂时不会出来害人，大家各自回去，准备好好休整，日后再去寻那虎的踪迹，斩草除根。
“可没成想，就在当天夜里，那虎竟然下山进了村子，袭击了所有猎户的家——说来也巧，又或者是我爹早就料想到此事，那天早些时候，我和玖儿被送去了县城，爹的一位故交家中，这才幸免于难。
“官府得知此事，大为震怒，几番派兵上山剿虎，却都无功而返。
“也因为忌惮那虎，至今也没有人再敢上山当猎户，除了我。
“我当这猎户，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亲手杀了它，替爹和爷爷报仇！
“你先前问我为什么对它这么熟悉，又为什么这么执着，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两年前，我在山中偶然又遇到了那只虎——我知道是它，它似乎也认出了我，我知道它的厉害，不敢轻动；它似乎也忌惮着我，没有杀我。
“于是，我几番追踪它的行踪，研究它的一切，时刻准备着取它的性命，可它却在半年前突然消失在山林中。
“我原以为它是怕了，所以逃走了。但现在看来，它应该只是发了情，去别的山上找同类了，怀了虎仔，便又回来了。
“我其实本想着上次就直接去杀了它，但当时与你不甚了解，只怕万一事败身死，萧玖儿和萧宁无人照料，想着回来看看情况再说。
“可不知为何，此次萧宁缠我缠得厉害，还总是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来骗我。
“我觉得有趣，想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才能让他那样胆小软弱的孩子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像变了个人似的，活泼起来。
“也算是托了他的福，我这才有幸见识你真正温柔善良的一面，不然只怕是要一直误会你了……”
苏锦绣坐到萧戎身边，她从未想过萧戎竟有如此身世，更不知他心中的这些痛苦斗争。
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
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握着他的手，让他感觉到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锦绣，”萧戎哑着嗓子，回握住苏锦绣的手，“你愿意帮我，我真的非常高兴，此番如果能活着回去，你愿意和我像寻常夫妇那样过日子吗？”
苏锦绣不太明白萧戎的意思，什么叫寻常夫妇那样？难道他们现在不寻常吗？
但她还是点了头。
萧戎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我们都会活着回去的，你可不许死，不许把我一个人留在山上啊。”苏锦绣带着哭腔说。
萧戎没说话，对于没有胜算的事，他没法做出保证。
但苏锦绣是关心自己的，是会为了自己而哭的，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安慰了一下哭泣的苏锦绣，萧戎站起身，脸上恢复了来时的严肃。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检查一下陷阱吧。”
……
两人一路走来，已经走过四处设陷的地方。
无一例外，毒饵全都没有了，但陷阱却无一处被触发。
“好狡猾的对手！”苏锦绣忍不住叹了一声。
萧戎设陷的本事很好，不仅有圈套、捕熊坑、捕兽夹，还有另设了许多其他的机关，并且都藏在周围的植被中，莫说是虎，就算是人，也不一定能轻易看破。
许是特地防范了那只虎，这些强力的陷阱并不是显眼地摆在饵食之下，而是设在了取食饵食所会经过的路径周围，细密地防范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还是失手了！
萧戎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苦心设下的陷阱，难道都白费了么？
不过好在，自己并非是孤军奋战，至少苏锦绣做的毒饵被吃尽了。
“锦绣，你做的毒饵，功效如何？”萧戎问道。
“不是我夸口，就算是一头熊，只要它吃下毒饵，不出半个时辰，也会毒发倒地——
“只是我必须提醒你，这毒起效虽快，能够使身体麻痹、陷入昏迷，但并不一定能致命，并且最快只消一两个时辰，中毒症状便会自动消除了。”
听了这话，萧戎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
“我们先赶快去剩下的几处陷阱，看看情况，若是仍无收获……我就干脆去虎穴闯一闯！”萧戎说得视死如归，“我恐怕要食言了，抱歉，锦绣！”
说完，他便疾步向下一个陷阱走去。
苏锦绣赶紧跟上。
不出两人意料，这一处陷阱中，毒饵也没了。
只是，与先前不同，这里的圈套被触发了。
地上横着一根被暴力折断的粗壮树枝，一圈被咬断的绳结，还有一小滩已经干涸的血迹，血迹一路向前，不断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