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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聚 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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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舍里已经容不下更多的鸡了。鸡蛋壳碎了一地,不知道是踩碎的还是啄碎的。完整的蛋也有很多,看着也新鲜,能不能吃就可疑了。

    一切似乎在朝着我预估的方向发展,期间发生和明显变化让他们不再质疑我的言论。很可能,由此大家会对我产生钦佩之情,认为我很厉害。

    我对他们说,并不是我有多么了不起的发现,只不过大家对异常现象不愿意平静接受,而我学会了先认同再反向推导,大胆设想,才会表现得不同罢了,实际上人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尤其是伍道祖,他想得应该比我更多更远,只是方向不同而已。

    而况,目前的情况并不能证明我的猜想是完全对路的。比如,为什么时间重叠与其延展会同时并存?如果真的存在不同时空,它们又可能并存吗?有没有可能产生偶然的交集而致互相干扰一下?颜子回此时到底在哪一个时空里面?

    “这是最好的信息,就是你一直断定颜子回没有出现意外,他还活着,”戴兰说,“假如接下来还有人突然消失掉,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他只是换了一个时空呢?”

    “是的,必须是这样的,”我没有犹豫地说。

    “那我就放心了,不再那么害怕了,”蒋和珍说,“就算下一个消失的人轮到我,我也要坦然面对。”

    我微笑着对她说:

    “谁说一定会有下一个?我说没有。这是个杀灭掉规律的世界,根本没有逻辑可讲。所以没有下一个。我们必须扎成紧紧一团,不要试图单独逃逸,要走一起走才对。”

    “颜子回能记得我们吗?”俞小蛮有些恍惚地说,“还是他在那边儿会完全忘掉我们,结交着新朋友?”

    “极有可能还是会遇见那边儿的我们,”沙狄恍然大悟地说,他为自己的观点感觉太开心了。

    伍道祖看也不看地对他说:

    “不可能!假如他会遇见那边的我们,就会遇见那边的他自己。两个他,当双胞胎一起生活吗?”

    大家想想也是,都笑了起来。我说:

    “放开颜子回吧,让他去过他该有的日子。慢慢地来,我们最终会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要强调平静,让整个心态平静下来,不做无谓的耗费。既然时间已经是毫无意义的遥远记忆,我们也就谈不上需要充分利用它了。就算做计划也不必安排得那么紧密,从容一些好了。

    实际上,丧失掉时间概念后,多半事情都很难搞清楚。我们只能搬着指头计算一下,大略地估计。

    比如,从屋子到崖壁前的距离是从潭口到竹林边的几倍;溪水蜿蜒流淌了几百米,正常行走需要多少步。等等。在密林中行进时,我们已经使用这种方法了。

    在思维能力还没有被剥夺之前,在意识尚可自由流动之前,凡是被物化的概念全都融解蒸发又能怎样?渴望不该遗落在鲜花与荒草之间。

    像鸡舍间被鸡子踩得稀碎的鸡壳,既象征着寂灭,又何尝不是象征着新生呢?

    从密林间出来时,只有戴兰没有忘记老张设置的陷阱,拉着大家去看了。陷阱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堆杂草。小溪中的石围呢,几乎没有痕迹了。水还是同样的清澈干净,冰凉可人。有没有鱼,现在已经说不准。

    对颜子回的幻想结束了。明面上表现得不舍的大概只有蒋和珍,她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我真有些心疼这个柔弱胆小的善良女孩。

    在戴兰的建议下,大家穿过竹林,踩过开着蓝色花朵的草地,来到崖壁前。我们想看看那块雕刻着字迹的石头有没有变样。以石头固有的属性,应该是最耐得住剥蚀的。

    那块石头还在,但不太显眼了,周围长了些野草,也有一些落石半遮着。我拔去杂草,挪开了落石。

    石头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只剩“化境”两个字还算清晰。

    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想要磨灭掉石头上的字迹,需要怎样的自然之力啊!这儿离我们的屋子不过几百步的距离,为什么产生的变化有如此大的区别呢?

    细细想来,就剩下头疼。我求助于伍道祖的解释。

    他笑着对我说:

    “不想,不想。”

    我不解地看着他,一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头疼是因为思索,不去想它头自然就不疼了。你要大家遇见任何事情都要平静,自己偏偏做不到。”

    “不想是不可能的,这是新的矛盾点。”

    “你看化境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伍道祖问我。

    “先说说你的理解吧,”我说,确实想听听他的见解。

    “不掬一格,大而化之,”他说,“我认为有人先于我们认识了这个地方,既归纳了它的特点,也总结了它的某种情怀。这两个字是发自肺腑的赞美。”

    “也许只是一个警示,一句劝告,或者单纯就是极度无聊时的抒发。这也叫另一种形式上的相遇和对话。写字的人能预见我们的到来吗?在历史的缝隙中,到底会涌现出多少被选定的窥视者?”

    沙狄蹲在石头前摩挲着字迹,他仰着头对我们说:

    “难道不可以把事情简单化处理吗?你们就是太聪明的缘故,所以越理越糊涂。我看故事是这样的:几百年前,比如明朝末年,兵荒马乱之际,眼见大势已去的某个官员带领着从属躲到了这里,以为进入了世外桃源。他们可没有遇到我们一样的烦恼,快活之余,雕刻下字碑作纪念。古人都喜欢搞这趟活儿对不对?后来奈不住寂寞,估摸着外面形势好转了,就回到花花世界了。世世代代不停地有人闯进这个地界,又不停地跑路。于是无比郁闷,这里变成了一个错乱的世界,就像有人受不了太多刺激而变得精神分裂一样。至于这块石碑为什么会模糊,更简单了,在我们走进密林的时候,有一头野猪瞧中了这块石头,认为它平整光洁,极适合擦痒,天天呆在这儿摩擦,自然就摩去了字迹。剩下这两个字也将不保时,上面松落下一块大石头,差点儿砸死野猪,它给吓跑了。然后,我们就来了,站在这儿发呆。”

    她们几个又听笑了,纷纷夸奖沙狄胡说八道的本事大。然而戴兰正色说:

    “我很喜欢沙狄的说法,简单明了,或许真有可能直击要害。往往是我们太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对待了,导致它真就往复杂的方向不断发展,最后不可收拾。”

    我和伍道祖都沉默不语。我们的视角是不一样的,看待问题的方式必然存在极大的区别。

    “那头野猪呢?”俞小蛮笑着问沙狄。

    沙狄看了看草丛,草间有好几种盛开的花朵,都是深深浅浅的蓝色。他说:

    “你既然已经相信颜子回的存在,也应该相信那头野猪的存在。二者之间本质是一样的。除非你也觉得猪和人不能相提并论,否则不应该问野猪去了哪里。”

    “首先是不是有野猪,不要把猜想当现实,还一本正经地发挥。”

    “你在说我还是其他人?”沙狄问伍道祖,“你们猜想是代表真理,我猜想就是狗扯羊腿。”

    我插话对沙狄说:

    “随时随地想上升矛盾!猜想本身都没有错,错的是态度。你别动不动你们我们的呀,搞派系拉团伙吗?你分析得很好啊,有可能正象你说的那样,字就是那么一个老头儿叫人刻写上的,也是让一头野猪给摩擦掉的,合情合理。我觉得一点问题也没有。”

    内耗是极难调和的一件事,放哪儿都一样。我不能,也不想对大家表现得过于粗暴鄙俗,只好两边敷衍。

    一阵浓郁的花香气传来,是当时所见的那篷兰花正在盛放着,青翠的长叶间顶着十几支浅黄色花箭,素雅的花朵吐露着芬芳。戴兰确定,上次来的时候,花骨朵也没有见到一个,而且植株也没有这般葳蕤。从外面的规律来看,这样茎叶密集的兰花,起码得生长十年以上。

    戴兰在帮助我确信我的前期所有推断。

    我突然记起求助于那个隐秘声音。他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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