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招摇
和陆峥的落荒而逃不同,就在初微方才上车准备离开之时,白晨也问了一嘴,是什么样的志怪小说。
初微简单说了一点简介,白晨便两眼放光,觉得自己很适合讲这个,已经有了宣讲方向。
初微看这份手稿熬夜到了三更天,第二天早上起床整个人都很萎靡,好像所有精气神都被文中的女鬼吸走了一样。
等她穿好衣服出门之时,陆峥已经坐那里用早膳了。
初微跟他打招呼说了声“早上好”。
陆峥看她这幅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握着调羹的右手一滞。
“你昨晚没睡好?”
“嗯,我看完了那本志怪小说……”
初微话音刚落,还没展开来讲,就见陆峥快速放下了手中调羹和银筷,起身道:“我用好了,我去上学了。”
初微:……
这幸好陆峥生在古代,还是科举文男主,这要是在现代,长大后女朋友要求看个恐怖片都不干,没准还得闹分手。
初微梳洗过后去到宁寿堂给老夫人请了安,而后便出门去了书肆。
她刚刚过来和周述聊了几句京中书肆的经营情况,就听得素月来报,无忧书坊的孟掌柜听说您今日回来了,特意过来找您说话。
初微前几日的确给孟掌柜写过信,说这几日便能回来,到时候再找他讨论过稿的事情,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来了。
初微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孟掌柜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来了里间,初微发现他这次不是只带了小厮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姑娘。
初微记得孟掌柜年纪不大,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女儿,便对着他好奇询问道:“这位姑娘是谁?”
孟掌柜道:“这就是撰写那本《西厢怪谈》的苏姑娘,之前已经来过书肆几次,就想着来见见您,结果不巧您都不在,今儿总算见上了。”
初微再想不到,那些读了让人后背发凉的恐怖故事,竟然出自这样一个文静秀气的姑娘之手。
“东家您好,我叫苏颜。”她对着初微行了一礼,“我们苏家祖上有两位先辈曾在钦天监供职,爷爷做过风水先生,父亲这些年科考一直没中,只有秀才功名,在私塾教书。我从小就喜欢翻看家里那些书册,书房又在西厢,有一天练字时候睡着了,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醒来记了下来,就有了这第一篇故事。”
初微也知道在这个世界当中,大多数读书人家的姑娘都像王姒和陆琳琅那样,从小学习女红理家的同时讨好家中有话语权的长辈,在后宅当中博取一些存在感,力求以后嫁个好人家再重复上述动作。
当然,也会有人想走一条不同的赛道,比如著书立说,或者像男子一样在后宅之外拼前程,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女子像苏颜这样选择这条路,会走得很难。
初微当即拍板定案,买下了这本《西厢怪谈》的版权,并相当大方的给了两成分利。
事情商定完
成后,初微又开始思考着手做杂志。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有活字印刷这一项发明,但就如今的技术而言商用并不方便,还是雕版印刷更普及一些。
真正让文化出版业生产力大幅度提升的,还是德国谷登堡改良后的印刷术。
这些从前都是上学时候都是课本上的知识,这会儿应用实践起来并不难,只是要找合适的工匠研发制作。
如果她现在只是书肆掌柜,那肯定是做不成,但现在加上了她书坊掌柜的身份,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初微详细写下来近代印刷术原理和构想,让孟掌柜找人实践。
孟掌柜这些年做的都是守成的生意,面对这些新事物总不免有些担心回本的问题。
初微也看出来他的担忧,当即承诺道:“没事,到时有问题我担着,不会让你做赔本的买卖,孟掌柜只管放开手脚去做便是。”
孟掌柜最喜欢初微说这话的豪气样子,闻言便应了下来,道是自己会尽快找人去实现此事。
岁考将近,学堂功课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李维和徐知让放学之后又来了陆家讨论功课。
初微这些日子和几个孩子都混熟了,又感念他们之前帮着书肆找场子的事情,所以每次都会带些点心和果饮过来送温暖,顺便加固一下自己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人设。
几人的功课讨论刚刚告一段落,陆峥接过初微带来的点心分给好友,然后接着对那几人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遇上什么人,说能帮着送文章给督学之事?”
“我虽然没有,但崔秉文好像有他自己的途径。”李维道。
他虽然心中好奇,但绝不会因着这点小事对他低头,所以即便知道了此事也压根没问。
徐知让道:“就你们两个的家世,若是真起了给督学送文章的心思,直接让家里长辈想法子送去就行了,还找外人折腾什么?”
“是我那日在广福寺遇上了一个人。”陆峥道,“说要五十两银子才能帮着把文章给督学送去,观其言行举止,大概就是个江湖骗子。他还说若是多带个人能给我们便宜些,到时咱们可以一起去会会他。”
“岁考将近,竟有人拿这些事情出来骗人。”徐知让一脸鄙夷,“待我找到了确凿证据,必将遣送他去官衙走上一遭。”
“书肆的白公子也遇上了同样的事。”初微道,“他还有同窗搭线,去谈起来也更容易些。你们这几日先用功念书,我同他们过去看看情况,若有需要你们出面的地方,到时再请你们跟着走一趟便是。”
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学堂里读书好的那种学生,到时当个群演不成问题。
三人纷纷点头。
就这么办!
白晨自打那日和初微对话后,心中就存了事情,日日去到王梁家中打探消息。
而他那个同窗王梁,也终于在他十二分的期待里,给东昌府的岳父过完生日
回到了青州。
白晨第一时间将他请来了书肆,道是东家有事问他。
王梁也知道白晨近来在书肆供职的事,听了这话颇为有些感慨道:“你小子旁的倒还罢了,就这张嘴实在能说会道,从前在学堂时夫子不论课上如何责罚惩戒,都管不住你这张嘴。谁能想到你最后不是靠着念书,而是靠着这张嘴发达了。”
白晨笑道:“王兄就别取笑我了,快里面请。”
两人去到白晨工位坐定后,王梁又对他问道:“你这东家又是哪位?”
白晨也知道初微从不在前台工作,一般来了低调巡店之后就回厢房做事,估计也是不想让人知道她身份的,便含糊道:“就是城中的一位富家夫人,在家闲来无事,出来做点小生意。”
说话之间,初微走了进来。
白晨给两人介绍之后,又分了主宾坐下来。
初微也不跟王梁多话,开口便直奔主题道:“王公子是怎么认识吴诚的?”
“我们论起来还是同乡,以前都是东昌府的。”王梁道,“他后来也一直在东昌府那边做事,不知怎的这些日子突然过来了青州。”
初微点了点头。
估计是东昌府那边傻子不够用了,所以过来了青州府行骗。
“那他家里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有给督学大人送文章的途径?”
王梁显然对吴诚情况有些了解:“听说他有个叔父在京中大官家里做事,所以才会知道这些事情。”
“我是那日陪着家中子侄去寺里上香,遇上了你这位同乡,说起来也是缘分。”初微道,“我们家里有孩子读书,马上就是岁考,这事对他们来说也是至关重要,轻易马虎不得,不如王公子就带我和白晨一同过去问问吧。”
王梁爽快地应了下来,他一路带着初微二人来到栅栏胡同,去到吴诚那日所说的那处人家。
这宅子虽然在这一带并不显眼,但初微看着依然不像正常人家——院中的草木都疏于打理,厨房也没有开火的痕迹,显然是临时租来的。
而此时的吴诚正坐在案前吃着烧饼,应该是图方便刚刚买来的,桌上还放有不少文章,大概都是从学子们手中骗过来的。
而吴诚见到王梁后,并没有再见同乡的惊喜,反而一脸疏离高傲道:“王兄又给我介绍熟人来,少不得还要便宜几十两银子。”
“吴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初微对着吴诚笑了笑,“我们家里头也有亲戚就在直隶,按理说也是天子脚下,却都不晓得文大人被任了督学之事,不知吴先生又是从何处得来?”
吴诚看初微年轻又穿得好,给她的定位是刚过门不久急于在家中表现的年轻媳妇,而这样的女子不光容易骗到,吃亏了也不敢声张,可谓是他的理想客户,故而在骗初微时反而比骗王梁更是用心几分。
他努力摆出一副高深姿态:“我自然有我的途径。”
初微追问道:“什么途径?”
“夫人可知,我们青州府里有个在朝中三品大员的同乡?”
初微刚嫁过来青州不到一年,头几个月一直在家中病着,后来时不时去京城探亲,出门社交的机会本来就不多。而老夫人顾及她小门小户出身,在外交际难免不周,没有给她分派外交任务,所以初微对青州世家情况也不算太熟悉。
“我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初微道,“不知先生说得究竟是哪位?”
“这你都不知道?”吴诚翻了个白眼,“当朝三品御史,陆今安啊!”
“陆今安?”初微被这个名字小小的震惊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他帮你给文大人牵线的?那你又是他什么人?”
“陆大人可是我的远房表弟,对我一向尊重。”吴诚一脸得瑟道,“前些日子我去京城探亲时,他还曾专程带着夫人请我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