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言传身教
这日一早,初微便带着《食欢记》来到书肆。br/>
原本说好今日商议书册刊印之事，不光无忧书坊的孟掌柜人已经过来，就连李修然也提早到了。br/>
初微便将自己意见告知了孟掌柜,愿意支持此书的刊印及发行。br/>
她原本有意向购买该书版权，又怕不能分利之后，孟掌柜在刊印过程当中不够上心，所以让渡了一成分成，且不用孟掌柜真金白银的出钱，只用劳务费来抵就好,相当于不花钱就能得一分利润，对方自然没有理由不同意。br/>
事情说定之后，初微也是一脸松快：“那你们就先校版准备吧,序言到时我请专人来写。”br/>
“成。”孟掌柜道，“夫人若有什么其他吩咐,只管叫人到书坊知会在下便是。”br/>
孟掌柜离开后，李修然才幽幽开口：“陆二夫人当真是大手笔,几百两银子眼都不眨就进去了。”br/>
李修然之前只管选书进书,不管经营,从没有买过版权和投资过出版商，总觉得沾了这些东西就沾上了铜臭,和从前开书肆的本心有所背离。br/>
初微大学专业是文化产业管理，本就更注重文化产业带来的效益,况且她现在还欠着巨额外债，搞钱自然要放在第一位。br/>
除此之外，李修然对初微投资的项目也并不看好，一则觉得此书作者在士林当中没有名气，二则这些年市面上很少发行此类书籍,并非广大学子喜欢的阅读类型。br/>
初微在这点跟他说不通，便也没做太多争辩。br/>
毕竟她投资书坊业务是她个人的事情，与书肆经营无关，她不需要得到李修然的许可，也不接受他的干涉。br/>
李修然即将启程回京，陆峥马上就要县试，二人时间都并不充裕，略过这个话题后，又争分夺秒的谈论起书肆经营之事。br/>
李修然还是世家公子思维，觉得书肆该是个清净高雅的地儿，自从初微接手书肆后，开展的活动比较多，租书的抄书的看书的客人都不少，话本儿促销那几天更是人挤人。br/>
李修然还是坚持自己一贯的主张：“读书人都喜欢清净。”br/>
“我正想着跟你说这件事呢。”初微道，“我打算在二楼弄个书吧，准备好桌椅香茗，好好布置一番，买了茶位的客人便可以在这里看书抄书，也可以换个环境讨论功课。”br/>
弗弗西里书店就是靠着这个赚钱的。br/>
“这个法子倒也新鲜。”李修然道，“再置几个雅间，都能去抢茶馆的生意了。”br/>
说话之间，郝掌柜来报，那位白公子又来送书了，问初微这次能不能行。br/>
郝掌柜口中的白公子大名白晨，是个家境不算宽裕的读书人，一直有着想要打工抄书赚钱的想法，奈何这笔字实在不尽人意。br/>
听说这还是个读书二十多年的人，能写出这样狗爬一般的字，初微也觉得十分震惊。br/>
白晨倒也不气馁，被打回去一本就会再重抄一本拿来，只是这几个月下来，初微也没看出来他字有什么长进。br/>
白晨十年前就中了秀才，秋闱却屡试不第，距离考中举人遥遥无期，左右闲来无事，便总抄书来送。br/>
初微已经数不清他这是第几次来送书了，再看到这笔字只觉得头疼：“你跟白晨说，他之前赊账的那两本书钱不要了，让他不要再来送书了。”br/>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郝掌柜去而复返，擦了一把额上冷汗对初微道：“白公子说他不同意，说咱们这是助长不劳而获的不正当风气，就算是免了账单，也要免得师出有名，对了，他还说想要见您。”br/>
初微：……br/>
不劳而获的不正当风气的确不该助长，那你也不能可着我们一家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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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进来。”br/>
白晨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蓝色长衫洗得衣袖有些发白，头发束得一丝不苟，很符合初微对古代书生的刻板印象。br/>
初微示意他坐下来，同他聊了几句，发现这人旁的不说，嘴皮子倒是挺利索的，也难怪最后会把郝掌柜都说得没招了，只能过来请示她和李修然意见。br/>
白晨需要一个师出有名的免单理由，初微则希望有生之年再也不要看到他抄书的那笔烂字。br/>
电光火石之间，初微想起，隔壁悦然茶楼招牌的说书人李先生回乡探亲去了，茶楼掌柜这几日正招人说书呢，不如就让白晨去做点宣讲，顺便做个书肆的推广，算是这个时代的人力广告。br/>
毕竟这年头读书人大都没什么想要搞钱的心力，想找一个如此执着打工的读书人也不容易。br/>
初微将想法告知白晨后，对方反而谨慎了起来：“我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可不能去那些随便的地方做说书先生。”br/>
隔壁茶楼是非常正规的喝茶谈天听书的娱乐场所，哪里就随便了？br/>
初微纠正道：“不是说书，是宣讲。”br/>
白晨不解：“什么是宣讲？”br/>
“就是教化民众，普及学问的一种。”br/>
这说法的确有些新鲜，白晨又问：“那我讲什么？”br/>
“律法吧。”br/>
初微从书架上取过几本相关书目，刷刷刷的圈出几章知识点：“先讲这些。”br/>
白晨一时愣神：“这些你都懂？”br/>
初微傲然道：“那当然。”br/>
白晨起身对着初微行了一礼：“不愧是文汇斋的老板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br/>
“纠正一下。”初微道，“我不是老板娘，我就是老板。”br/>
在白晨稍显疑惑的目光里，李修然点头肯定：“嗯，她就是。”br/>
和白晨敲定宣讲内容和形式后，对方就拿着新得来的律法书回家备课去了。br/>
初微将陆今安的名帖给了李修然。br/>
“你此番去京城时，可以拿了这名帖去拜访顺宜书房的掌柜。陆今安说掌柜和他有些渊源，想要进货应该不难。”br/>
李修然也听到了许多他们夫妻不合的传言，再加上初微有想要写和离书的前科，本以为两人已经貌合神离，形同陌路，再不想到林初微br/>
能拿到陆今安的名帖。br/>
“陆大人的面子甚是值钱()，有了这帖子[(()，不论什么事情都好办。不过陆大人生性谨慎，从不轻易让人打了自己名号在外做事。”李修然道，“你能要来这名帖想来十分不易。”br/>
“不是我去要的，我也不知道他和那掌柜相熟。”初微解释道，“是他主动给我的。”br/>
“当真？”李修然一脸不信。br/>
“反正不管怎么得来的，能用就行。”初微摆手道，“明日就是上元节了，家里事情不少，若没什么事我就先撤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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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这日，来陆家的亲戚比大年初一只多不少。br/>
陆今安新年前几日都在宫中领宴，大家过年的时候没能见到这位年轻家主，这会儿都想过来见见。br/>
有祖母和长嫂在前面撑着，初微新年见亲戚时应付得也算还成，如今第二次见面，有几个本家嫂嫂觉得和初微熟络了不少，竟在席上公然问起了子嗣问题。br/>
初微一整个囧住。br/>
她和陆今安成婚之后的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不超过两个月，不是她卧床不起就是陆今安被人行刺，没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br/>
看初微被问得面红耳赤，陆琳琅主动起身：“这屋子里炭火足，坐久了容易头晕，二嫂嫂陪我出去散散吧。”br/>
陆琳琅即将和陈家公子订婚，成了陆老夫人眼中实实在在的“自家人”，老夫人近来待她格外亲和：“去吧，外面风大，多加件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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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订婚时日将近，老夫人已经开始给陆琳琅准备起了嫁妆。因为她这次嫁得是娘家侄孙，老夫人心中欢喜，开了自己私库给这个孙女儿准备嫁妆，据说十分丰厚。br/>
老夫人近来待她越发和颜悦色，家里下人一水儿奉承，常姨娘也欢天喜地，做着母凭女贵后得老夫人青眼的美梦。br/>
陆琳琅从未被府上之人如此重视过，在周遭众人的影响之下，原本的惶恐也渐渐被憧憬取代，气色都好了不少。br/>
“女子成婚之后是不是总要面临这些？”陆琳琅幽幽一叹，“当年大嫂也是三年无所出，逢年过节总被人问，后来有了锐哥儿后才渐渐好了起来。嫂嫂和二哥聚少离多，原不必着急的，你们日后的孩子一定好看。”br/>
初微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孩子的事……还是随缘吧。”br/>
初微话音刚落，就见得陆琳琅突然站直了身子叫人：“二哥。”br/>
初微抬头，迎面走来那人的确是陆今安。br/>
那刚才她们的谈话对方又听到了多少呢？br/>
初微觉得最近有些流年不利。br/>
大概是那句“孩子随缘”假得有些明显，陆今安淡淡瞥了她一眼，好在没接话也没戳穿。br/>
正当此时，一旁有几个年轻公子说笑着走来。br/>
最前头一身藏青色素袍的青年越说越起劲：“听闻咱们那二叔如今家里头只有二婶一个，连个正经的姨娘都没有，若我日后中了两榜进士，在朝中官拜三品，定然先纳br/>
()几个温顺貌美的贵妾进门。”br/>
旁边同行的另一青年看到了陆今安，示意得眼睛都要抽筋。br/>
方才高谈阔论的那人转过身子，见到陆今安和初微也在，慌忙上前行礼：“我们几个方才还在说呢，二叔以前在京里素有名望，什么样的姑娘见了不欢喜？没成想最后竟选了婶婶进门，婶婶也当真是好福气。”br/>
这些话明里暗里听得太多了，初微都有些免疫了，再看这几个小青年都是十岁上下的模样，大概也都是听大人在家议论多了才会说这些话，初微也懒得计较。br/>
陆今安眼色一冷，沉声呵斥道：“图一时口舌之能，妄议长辈是非，是哪家的规矩？”br/>
陆今安即便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也让人难以忽略他的气场，给人一种此人不好相处的印象，生气之后更是压迫感十足。br/>
那几人看他已然动怒，都纷纷上前来道歉。还有两个年纪大些的，看陆今安无动于衷，便直接走到初微跟前说了对不起。br/>
陆琳琅看在眼里，第一次对自己和陈珲这桩婚事产生了动摇。br/>
从前在陈家小住时，亲戚朋友来家总会说这些话，陈珲也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同她说起，有意向跟他家结亲的世家贵女多得是，有好些家世条件都比她陆琳琅要好，若不是母亲看她性子不错，老夫人又看好这么亲事，没准他早就选旁人了。br/>
当初陈珲说这话时，陆琳琅还觉得有些感激，他放着家世才情比自己好的女子不选，而选择了自己，大概也是为了这么些年的情谊。br/>
可二哥今天的反应却和陈珲截然相反。br/>
她这些日子总听府里人说，二哥不喜二嫂，二嫂嫁人后的日子一直很不好过。br/>
可即便如此，二哥都会在听到这些话时维护于她。br/>
若她当真嫁进了陈家，以后的日子，只怕比二嫂嫂还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