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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道(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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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医毒不分家,修丹道的一向都会用毒,鹫曲也不例外。

    好歹是曾经面对面交过手的人,哪怕没给瑶持心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但仔细想一想,多少还是能找回一点记忆。

    当初似乎正因为这小白脸臧毒在暗器之间,开局满场跑,远距离朝她扔银针放冷箭,她顶了一会儿耐不住中毒太疼,没多久就喊停下场了。

    所以鹫曲主要的攻击性术法应该是毒没错。

    “除此之外,他好像还会画一些控制类的阵符,以及隔空点穴的手段。”

    奚临:“隔空点穴?”

    这一点她也是听来的,雪薇对鹫曲的那场比试瑶持心并未亲自去看,只因门派上下讨论得过于激烈,便或多或少知道了点前因后果。

    丹修其实大多都是炼丹济世的大夫,未必精通战术,在如此一对一的比试之中,最大的优势是其惊人的自愈力。

    他们若受外伤,会比寻常修士恢复得更快,可能刚挨上一刀,转个身就复原如初了。

    据说那小白脸彼时隔着老远对雪薇比划了两下,不知怎的,她不仅伤势难愈,连当场给自己疗伤都不起效用。

    即便是刚入门的修仙者,□□伤势的愈合速度也是凡人所不能及,可当天的雪薇竟束手无策。

    他对此称是独门秘技。

    而偏巧的是,鹫曲还扬言自己乃百毒不侵之体,雪薇用毒伤不到他分毫,最后生生是被他一点一点遍体鳞伤地耗去真元而败北。

    这么看来,小白脸的术法简直把她克得死死的。

    “不过对我没用。”

    瑶持心暗想。

    她本来就不依靠强大的体质,封了穴道也无所谓。

    至于百毒不侵么……不挑带毒的法器就好了,反正自己又没有特别依赖的兵刃,用什么都一样。

    “能禁制住丹修的自愈力,此种法术我还是头一次听闻……”

    奚临却忽然沉吟不语,以指背压着嘴唇,重新翻看起鹫曲的履历。

    “怎么了?”

    瑶持心见他无端缄默,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悬起,只当是对方的强大超出预期,不安地问:“我是没有胜算吗?”

    发现吓到她了,奚临忙收敛神思,捧着名册心平气和地放缓了语速:“也不是。”

    “他这般的‘特能’,若被丹修碰上恐怕会打得很艰难,但对你影响不大。”

    不如说对方的能力仿佛天生就是用来针对丹修的,颇有点死穴的味道。

    这样难得一见的仙根,怎么屈居于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里?

    大师姐没有那么多心眼,得到他认同就立刻安心不少,一面说着“那就好”,一面兀自思量是否需要更换法宝。

    “既然对方擅用毒,那我带上避毒珠岂不是能轻松压制他了?”

    青年支着脸仍旧翻阅名册,“带是可以带,但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丹修调配的毒不讲究见血封喉,大多是一层层往上堆叠,中毒不深之时避毒的器物尚能抵挡,一旦他多次得手,越往下就不是靠外物可以招架的了。”

    “有的毒可麻痹四肢,有的毒如万蚁噬心,还有的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奚临条条列举,听得瑶持心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所以对付丹修得速战速决,尽量不给他们动手的机会。许多人会特地去提升五感,放大痛觉,磨砺对疼痛的忍耐力,以便适应扛着剧毒交战。毕竟毒性也有深浅……”

    他话语刚落,对面的人星眸流光一亮。

    “好主意啊,我也来试试!”

    奚临当即脱口而出:“那个很……”

    大师姐已经斗志昂扬地开始翻找她的法器百宝箱,嘴里念念有词,“这种修炼方式我从前听谁提起过,叶长老好像还给了一瓶药丸,就是不知道放哪儿了,应该是在这,唔……”

    他看在眼中,没出口的“疼”字便随着吐息浅浅地消弭了。

    奚临能感觉得到,师姐对于今年的玄门大比有着超乎寻常的执著与干劲,尽管好奇缘由,但他终究未敢逾越。

    青年的手指在名册里蜻蜓点水地一拨,随意掀了几页,竟翻到了瑶持心的履历。

    眼前浮现出一张鲜丽明艳的脸,笑得可谓耀眼生花。

    尽管有着响当当的家世背景,这位大师姐的实战经历却仅寥寥几笔,颇为不忍直视。

    他目光轻描淡写地扫过去,不经意地落到了底下的出生年月上,奚临盯着那排工整的小楷,神情微微一顿。

    瑶持心才把药瓶子从须弥境最底下捞出,就见他突然问:“师姐,你是五月初五生?”

    “是啊。”她正在摆弄丹药,闻声神采飞扬地调侃,“怎么,要送我礼物吗?”

    奚临没接这句话,“什么时辰?”

    “午时哦。”她眉梢间飘出了一抹小得意,“师姐是八字纯阳命!嘿嘿,少见吧。”

    当人出生的年月日时八字为纯阳时便是天生纯阳体质,少见是一回事。

    奚临一语不发地合上名册。

    对他而言,还有几分难得。

    余下的两日很快就过去了,在瑶持心不眠不休地奋战了几个昼夜后,她这场临阵磨枪般的修炼之旅总算迎来了终途。

    玄门论道正式开场的第一日是个不算明媚但十分爽朗的大晴天。

    清晨,当瑶持心换好衣服走出院门时,她头一回感觉到了紧张,这紧张并非直面大庭广众的怯场,更是一种心里没底的忐忑。

    一方面她担心自己赢不了鹫曲,无法改变排名的结果,还是让瑶光山与北冥剑宗结成了同盟;同时她也担心好不容易拼命努力了一回,发现竟是原地踏步的一场空。

    那她该有多难受啊……

    在找到奚临之前,瑶持心理所当然地认为,七天时间里只要好好修炼就一定能一飞冲天,脱胎换骨。

    如今真的搏命了七日,她又犹豫地怀疑起来。

    这么短的时日真的够吗?她真的和七天前不一样了吗?

    真的,能挽救瑶光于万一吗?

    如果依旧被人家打得抱头乱窜,怎么办呢……

    如果,如果……

    “师姐。”

    瑶持心蓦地惊醒回神。

    奚临从繁花满枝的灵树下走过来,视线若无其事地从她紧攥着衣袖的手指上一触而放,貌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玄门这套划分修为境界的规则之所以能沿用数千年,定然有它的道理。

    “引气入道,筑基塑骨,朝元立心。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至少在这场大比里,你与他们的仙骨等级是一致的。

    “不用怕,旁人能做到的,你未必不行。”

    他只短短几句话,却不知为何,极大地调动起了瑶持心的情绪。

    大师姐的胸口莫名跟着热了起来,满脑子迷雾般的挣扎一息间荡然澄净,她无缘故相信他的判断,好像师弟的态度是一把精准的量尺。

    他说她行,她就一定可以。

    瑶持心得到安慰的瞳眸光彩熠熠,仿佛行将赴考的学子,忍不住带了点央求的意味:“师弟,那你会在下面看着我吗?”

    奚临不由脸色柔和了几分,微一点头:“会。安心去打吧。”

    她嗓音清脆得掷地有声:“好!”

    正当瑶持心重新拾起信心要往外走时,奚临神情踯躅片晌,又扬声叫住:“师姐。”

    “轮到你上场之前,记得把灵台打开。”

    “啊?”此话没头没脑,她不明所以:“也不入定,打开灵台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打开就是了。”

    瑶光山召开玄门大比的地方在西北面的“试炼之峰”,是一座被剑气拦腰削断的大山,中间一片光滑平整的空地。

    瑶持心御剑在两侧的悬浮山石上落下,气喘吁吁地汇入人群,照例被看谁都不顺眼的林大公子劈头盖脸一番挑刺。

    周遭这些悠悠浮于半空的石头上所站的都是此次参加大比的各派朝元精英,而断峰台下则挤着前来观战的弟子们。

    向阳殿里笨重的九钟搬到了此处,雄伟壮阔地矗立在正中央,上一届六大仙门的长老则分列围聚于大钟之旁,恭恭敬敬地各自见了礼。

    首轮比试,要从百名弟子中间选出五十个,一共五十场交战,少说也要打两三天。前期这种程度的切磋尚不足以惊动各家掌门,于是都靠长老们盯着,每两个人起一个结界,同时能比试三场,若遇着人多,五六场也是有的。

    九钟“嗡”一声被长老级别的灵力撞响,陆续往外吐出编号,许是碰巧抽中某个备受瞩目的修士,断峰台下的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瑶持心遥望着结界里已经开始交上手的道友,不自觉地合拢五指。

    她只记得是今日上场,却想不起是早晨还是下午,就那么望眼欲穿既盼又忧的盯着那九口慢吞吞的大钟。

    日升中天,山头吃饱了没事干的祥瑞都在袅袅白云间穿来飞去地凑热闹。

    他们家负责盯场子的是那位惧人如虎的玄武峰铸器长老。

    长老姓殷,饶是此等抛头露面的场合依旧披着他那身从头罩到脚的兜帽长袍,像不像好人不好说,反正远远看去已经不太像个人了。

    一场比试正落幕,大长老仔细捏着他的兜帽,拂袖敲响了九钟,低哑着念出钟身显现的序号:

    “天字乙亥。”

    瑶持心精神陡然一振。

    殷长老看了她一眼,只听对面的丹房长老敲响了另一面大钟,朗声报名:

    “天字庚寅。”

    百丈开外的浮石上果然有个熟悉的身影活动着筋骨走出来。

    “请两位师侄带好各自的名牌进场比试。”

    很好。

    大师姐星眸流光,唇角轻轻上扬。

    如她所料。

    当发现应战的另一方是鹫曲时,旁边的怀雪薇即刻转头,神色诧然地朝她瞧去。而断峰台下的奚临同样微微皱眉。

    居然真的抽到了这个人。

    他目送瑶持心翻身一跃踩着剑气,动作利落笔直地没入结界之内,心下暗暗奇怪。

    记得师姐曾不止一次问过自己,遇上此人要如何应对。在向阳殿外争执发生前她就问过,回来之后又详细地咨询了战术。

    奚临若有所思。

    是巧合吗……

    “想不到我竟抽中了师姐你啊。”

    鹫曲今日换了套轻便的紫衣,在略高她几许的地方意味不明地笑,“看来我大比的开局运气还真不错……哦,我是说有缘。”

    前天让瑶持心几句话震慑住之后,他立马去查了一下这位大师姐的底细。

    瑶光山的掌上明珠声名在外,了解下来就知道她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没什么能耐。

    鹫曲正愁当天吃的瘪无处讨还,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痛快让他找,巴不得狠施一通手段,不仅要她丢尽脸面,更要她吃尽苦头才好。

    “师姐那日的话实在让人受益匪浅,我还没忘呢。叫什么来着——”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要切磋大家不如场上见真招’。”

    瑶持心抬头注视着对手只凝眸一言不发。

    “这是老天爷都想要我亲自来向师姐你讨教啊……”

    他握拳于手,亮出指尖细细密密的毒针。

    “当”的一声,与尾音撞作一片。

    古老的钟响朝四面涤荡开。

    在鹫曲行将发难时,她眉梢一展猛地动了。

    那一把淬毒的银针撒下去的瞬间,丹修只觉眼前闪过一道莹白的光,旋即扑面而来的是冰冷的寒气。他轻盈地避开与脸颊擦肩而过的危机,用手指拂了拂残余的灵气碎屑。

    鹫曲:“冰渣?”

    好似是为了他印证猜想,瑶持心在那头握着刀原地划开一道风,大片碎冰组成的冰阵立刻冲他袭来。

    此刃名“琼枝”。

    是奚临替她挑选的法器之一,外形类似唐刀,细长且轻巧,有凝水成冰之能。

    武器她还是更适合用这种轻便的,但先前的绿竹杖杀伤力不够,这把就恰到好处。

    同样是大范围的招术,毒瘴当下被冰阵抵消了不少。

    一开场就摊底牌,好像是这位大师姐一贯的打法。

    悬石上的林朔因见是她,便抱着胳膊往结界里投去一眼。

    瑶持心打架没什么看头,横竖就是法宝一扔,灵力全开,啥也不管,蛮力压不下去就认输,毫无观赏性可言。

    他原本对这场战局兴致缺缺,但见雪薇不知为何瞧得十分认真,于是也就耐起性子跟着观望起来。

    大师姐果然不负众望地正在上蹿下跳躲暗器,间或用那柄雪亮的刀放两道冰箭,看不出有什么长进。

    “师姐别总跑啊。”

    鹫曲仍旧有条不紊地铺开银针与毒雾,“这样打着多没意思。”

    瑶持心并未搭理他,在结界里翻滚得像只野猴。

    师弟曾说她战绩不佳,实战经验缺乏,这种致命的短板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通过修炼弥补上的。

    是她最大的劣势,也是优势。

    “所有人都觉得你实力不足,觉得你弱,那你就弱给他们看。

    “轻敌是你能利用的唯一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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