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气氛的破裂
安逸正和一位向她道别的同事挥手,戴好耳机继续坐在电脑前更新着系统数据。
是的,周日的下午,她又来加班了,用工作来填满她无处安放的心。
安逸已认真的确认好总裁室是无人的,上次实在是太糗了,让她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双手掩面。
五点多了,加班的同事们在陆陆续续的离开,办公室里由清静已慢慢变为寂静,对于安逸来说,这个世界只剩下耳机中的音乐和她敲打着的键盘声。
丁鸿在书房里一手拿着矿泉水,一手翻阅着邮件。下午起床后悠闲的洗了个澡,昨晚参加的聚会在一个远离市区的别墅,今天凌晨才回到位于市中心高级公寓区的家里。他已经习惯性起床沐浴后查看邮箱,因时差原因,一些国外客户和驻外员工的邮件都会在半夜发来。
没有什么需要处理的内容,便站起身望向窗外的川流不息。
天色已近黄昏,丁鸿不由想起上周日的那个如此相似的时刻,那个被晚霞染得也透着绯红的清雅脸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已近6点,她会不会又在加着班呢?
看向放在一旁的手机,如果在,也就可以笃定他的推断了。轻叹口气,没有再去看静静躺在桌上的手机。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急促的响起铃声,在如此空旷的空间里显得如此突兀,全神贯注工作的安逸被吓得一颤,手脚慌乱的移转过椅子。
“老板的手机号?!”安逸猛地抬头望向总裁室,随即又想到不可能。
这是在查岗吗?因为她说想来加班?虽然被拒绝了,却还是来确认自己是否敬业?好一个阴险的老板!
安逸没有忘记周五的那场对话,咬牙切齿的拿起话筒还是温柔且专业的问好:“是丁总吗?我是安逸,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丁鸿怀疑的凝眉,虽被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他察觉到的好像是不满的情绪。
“嗯,是我。”话筒里有片刻的安静,安逸认真的聆听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电话静音了?
此刻的丁鸿也颇有些窘迫,他打电话过来只是突发奇想确认自己的猜测,自己却没有考虑到接通后要说什么。
揉了揉眉心,随便说点儿什么吧:“去我办公桌上找找,有没有一个白色u盘。”
哦,是为了找东西呀?看来u盘很重要,也对,貌似没必要查她这个小人物的岗。安逸自觉冤枉了老板。至于为什么打她的电话?她位置最近?碰碰运气?不想了,老板那么聪明,谁知道他怎么猜到的!
安逸答应着起身赶去总裁室了。而丁鸿也轻呼一口气,刚才自己居然有些紧张。
“老板,找到了!”有些气喘的声音传来。
“嗯,你记一下地址,打车送过来。”
安逸赶忙找到笔,在纸上飞快的记录后,又和老板确认一遍无误后挂上了电话。
一家饭店的名字,老板正在和客人吃饭吗?用手机导航了一下地址,不算远,相距20分钟吧。不过这会儿应该比较堵车,嗨!堵车关她什么事,尽力就好啦!
拿上u盘,安逸整理好工位便出发了。
而丁鸿正拿着手机陷入沉思。
安逸这么爽快答应可以送来,很晚了却不着急回家。平时准时下班也只是为了脱离开那个令她生厌的位置而已。看来除了周末,她是不用回家陪女儿的,可她女儿上的是一家公立小学而并非住宿制
那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女儿只有周末才和她在一起生活,平时孩子是和爸爸在一起居住。
为什么呢?安逸和她父母的家,与女儿的学校都很近,不存在距离原因造成的分离。
经济原因?如想取得女儿的抚养权而需要工作,别说以她的条件不愁找到,即使短时间内无法找到,可操作的办法也是很多的。从她平时的举止打扮,也不像生活窘迫的。说明男方离婚时没有苛待她,或自己有一定积蓄,而且她父母家条件应该还不错
不能怪丁鸿多疑。一般夫妻离异都会把子女判给女方,除非女方是过错方或有其它重大不利因素,又或是主动放弃抚养权。怎么看安逸也不符合这些情况。
丁鸿后来又认真翻看过安逸的个人简历。根据她最近优秀的表现,斟酌着让她担任他的助理,也就是太阳科技总裁助理一职。至于数据统计的工作,可以把部分功能交还给销售部或财务部,只留下系统更新几项内容,这样工作量要小很多,足以兼任。
助理这个位置之前一直空缺是因为他并不常来,可是随后太阳科技会有几个大动作,需处理的事务和项目会明显增多。销售部已经很忙了,到时李小萌会分身不暇。
当然,这么考量也与他认为安逸更能胜任有关。李小萌虽然也很能干,但安逸在经验、阅历上更胜一筹。另外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安逸也更让人觉得信赖,也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上位者对人性的敏锐直觉。
所以丁鸿突然闪念决定把安逸约来,想在任命前再仔细考察一下,毕竟总裁助理这个职位涉及的事务太紧要,需要十分稳妥。
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丁鸿走向更衣间。
哇,看样子是家很不错的西餐厅。安逸从出租车上下来,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便走入探头找寻着老板的身影。
一位服务生微笑着走来:“请问您是安小姐吗?”
安逸连忙点点头。
“丁总已经到了,请跟我来。”很绅士的做着引领,安逸也礼貌微笑着跟上。
被带到靠里面的一个安静位置,丁鸿正坐在那里翻看着菜单。
今天的他,平时造型严谨的短发只被随意打理了一下,额前散落着少许碎发,透着一股慵懒和惬意。一件深色短袖polo衫,露出健美有型的手臂,下身卡其色休闲长裤,同色休闲鞋。
哦噢~~原来老板休息日见客户时是这种造型。安逸不甚在意的走上前去。
“老板。”安逸规规矩矩的问好。服务员已悄悄退下。
丁鸿已注意到安逸他们走来,一身水洗色牛仔连衣中裙透着简洁利落,袖口和裙边点缀着少许的蕾丝,流露出她内心的柔暖,斜背着白色休闲小包。
这身装扮——平淡无奇。丁鸿不在意的放下手中的菜单。虽然配合她依然不施粉黛的面容,看起来很是恬逸。
“嗯,坐吧。”丁鸿随意用手指了下对面的位置。
我让我坐?一会儿客人来了再让开多不礼貌。安逸快速思索下,决定把u盘给了老板就赶快遁走吧。
于是双手将u盘递出:“老板给您。”
丁鸿奇怪又带着责备的盯了她一眼,听不懂指令吗?接过u盘不耐烦的再次示意她坐下,已经懒得再开口了。
还是让我坐吗?那好吧。于是安逸小心挪动餐椅,虽坐下,却也只是坐着椅子的边边,随时做好被撵走的准备。
丁鸿额头又要冒黑线了,实在好奇这个女人眼里,他到底是怎样的凶神恶煞。
用下巴示意安逸看她面前的菜单,声音淡淡的:“我已经选好了,你看看吧。”
让我点餐?安逸又一脸莫名,结结巴巴道:“您还有客人吧?我在这儿吃会打扰您们的。而且我也不饿,谢谢老板!”
“我是因为饿了自己来这儿吃饭,所以也就让你送来这儿了。”似是施舍道:“辛苦你跑一趟,没用晚餐吧?随意吃点儿。”
随意?您客气!这可太不随意了。继续唯唯诺诺:“不辛苦不辛苦!谢谢您啦,不过我晚上不吃饭的,也不好意思打扰您用餐,我还是先”
没等说完,丁鸿已不耐烦的将刚刚拿起的餐巾布扔到了桌上:“好好点餐,当是奖励你最近的工作努力。”
安逸抚了下已微皱起的眉头,勉强笑道:“好的,谢谢老板。”
丁鸿点了份牛排,安逸实在不敢再说什么不饿的话了,虽然那是真的,但也不能给脸不要脸呀!于是点了不会太占胃的煎鱼排。
慢慢吃着自己面前的沙拉,对面的老板也专注的吃着自己的那份。这气氛,吃了能消化吗?安逸深感怀疑。
主餐上来了,依然只听见彼此刀叉的声音。安逸感觉嘴里的鱼肉都是被她直接咽下去的,很幸庆还没有被噎到。这种咽饭的方式让她觉得有些口渴,看了看旁边的水杯,考虑着要不要举起来喝一口的时候,老板终于开口了。
“味道还好吗?”
“嗯嗯,挺好的。谢谢老板。”点头如捣蒜,心中却暗暗垂泪。
刚才的威压是不是劲儿用大了?丁鸿端详着安逸的神色怀疑起来,这女人貌似不太抗压。
是的,刚才自己的缄口不言是存心的。让对方琢磨不清他的想法,对一会儿的问话才会更加如实的回答。
可是他忘了,之前对弈的都是老板或经理级别的人物。而这女人明显段位太低,差点儿被他弄崩溃!
丁鸿也有些无奈,好吧,后面的气氛还是缓和些吧,别适得其反了。
“这几天工作辛苦了,你做的很好。”
“谢谢您的肯定。”当之无愧好吗!辛苦不说,还差点儿被你经常上演的十级台风刮飞呢。
“今天加班这么晚,影响你陪女儿吗?”看明白这女人的心理素质如此之弱,丁鸿体谅的客套两句,这已经是他对下属的极限了。
当然这句话也有一定用意,虽已猜到大致,但还是对安逸的家庭现状有些不确定。觉得有必要再了解一下,不希望做如此重要职位的人会被私生活影响太多。也算是抛砖引玉吧,引不出来也先暂且作罢,他并不愿在这女人的伤口上撒盐。
所以丁鸿是做好了被敷衍而过的准备的。而他还是错估了这句话对安逸的杀伤力。
陪女儿~~
安逸眼神闪躲了一下,下意识的想回避,想含糊应对过去。可这句话似一把尖利的刀刺入她心中某处被小心呵护的柔软境地,咬紧嘴唇,自己隐隐不受控的情绪已强压不住,腾然而起的怒火熏红了她的眼睛。抬起头认真的与丁鸿的目光对视,一字一句说道:“老板,想必您看到我的简历了。是我个人的婚姻状况不符合目前的工作要求和强度吗?”
哼,说什么她工作辛苦,是介意并打探她离异的身份是否会影响工作吧?尤其是前天,自己那么坚定的驳了老板对她周末加班的试探。纵使今天她来主动加班又怎样?一个无法随时为老板卖命的员工是罪人吧!
安逸这么想是过于极端、过于敏感了。
因为丁鸿的这句话,安逸好似在竖起自己周身的尖刺,实则已陷入她一直害怕陷入的自哀自弃中,一时无法自拔。
公司同事们的绝口不提和善意回避;她与父母、女儿演绎的和乐融融;自己的刻意麻痹与遗忘。这些安乐美好都是假象!有多虚伪、多虚幻,她知道!可在那道流血的伤口没有结痂之前,安逸太需要太渴望这些保护和掩饰了。
而丁鸿这句问话,把最近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子揭开了一道缝隙,虽很小,却让那一个个被编织的彩色气泡飞了出来,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绚丽的色彩,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