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泽利负气出逃 大军疾行待发
泽利侧身一躲,同时用刀背重击枪杆,试图将缘子的枪杆打偏。
缘子自然知道他的想法,没有硬抗他的力道,而是顺势将枪身一沉,枪尖下移,向泽利的脚下刺去。
连续的突刺让泽利快速后退,眼看着就要掉下擂台。
就见他用腿向后使劲一蹬,腾空跃起,举刀向下砍去。
缘子似乎早知他会有这一招,迅速将长枪横在身前,用枪杆的中部挡住了一击。
枪杆被刀只是砍出了一道痕迹,但是缘子却有点心疼,这杆枪还是完颜琮在草原上给她做的……
一想起他的好,缘子的心就止不住地疼。
泽利自然抓住了缘子走神的机会,一连几次出招,差点让缘子没有还手之力。
罗副将的手心都出汗了,将军不会要输了吧。
有的人心里却打着小算盘,早知道有这么一局,应该开盘下注的,肯定能赚大发了。
不过,要是自己的话,赌谁赢呢?
看刚才的架势,还是押泽利将军赢吧,将军的长枪是很出众,但是毕竟是个女子,力气和体力怎么和身经百战的泽利将军比啊。
这人一边想着一边点头,抬眼却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什么时候场上的局势又变了!
泽利将军再次被将军疾风骤雨般的连绵攻势逼得节节后退。
可就在这个时候,将军怎么好像又走神了?
泽利抓住机会,即刻倾身向前。
就在他以为自己能够有近身攻击的机会的时候,他瞧见了缘子脸上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为什么会笑?
难道这是个计谋?
泽利也是个老手,他一下子就想到刚才这个女人可能是故意卖了个破绽给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泽利虽然心下懊恼,手中的招式确是已经收不回了。
“凤凰展翅!”
罗副将不由得惊叹。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擂台上,枪尖如同凤凰展翅般,从泽利的刀下穿出,眼看着就要直击泽利的胸膛!
泽利闭上眼睛,自己如此挑衅将军,今日败在她手下,定然讨不了好处。
朴刀已经当啷一声掉在擂台上,可是泽利却迟迟也没等到自己被刺伤。
他缓缓睁开眼睛,就见枪尖稳稳地停在自己胸前两寸处,一动不动。
“我输了。”泽利有些落寞。
这样的比试结果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的,他之前准备好的话自然就不能说出了。
这个女人,不过还是个黄毛丫头,凭着郓王福晋的身份和术虎高琪的爱重领兵打仗,她自己能有多少真本事!
他怕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她的瞎指挥下命丧黄泉,所以他要当众戳穿她的假面,可是自己,竟然输了……
这个女人还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不就是为了显示她的宽容嘛。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缘子将长枪收起。
刚要走下擂台,就听泽利在后面说道:“将军的长枪在庆州怕是无人能及,就是不知道,您敢不敢拿上金刀同下官再较量一番?”
大花和二花清晰地听见将军从鼻中发出的轻哼,“你是觉得我是因为长枪占了优势?”
泽利没有吭声。
还没等缘子说话,就见方统领面露不善,“泽利将军这是不是就叫蹬鼻子上脸啊?”
泽利的脸不知是因为刚刚比试过一番所以这么红,还是又羞又恼才变红。
“我且问你,你到了战场上,还能同人家商量用什么兵器不成?”
泽利这次是真的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缘子转身要继续前行,就听身后那人仍不死心,“那比试箭法呢?”
缘子没有理会。
将士们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泽利将军今日是怎么了,非要和将军争个高下。”
“刚才不是已经输了吗,这样搞多难看啊。”
“你没听说?将军之前在北面的时候箭法不行,还被别人笑过呢!”
“真的?”
不知是那句话戳到了泽利的心还是给了他勇气,他走下擂台拿起旁边人的弓和箭羽就要射出去。
将士们都张大了嘴巴,这是要做什么?谋逆吗?
大家都愣住了甚至没有来得及提示将军,却见将军侧身闪过,一手撑着二花的肩头,飞身从大花身上拿下弓箭,一连射出三发!
嗖——
全都落在泽利的脚前,不留一寸!
泽利的汗都下来了,不是累的,而是吓的!
将军的神色没有之前那样和颜悦色,反而带着丝丝杀气。
“别忘了那天我和你说过的话!”
泽利目光空洞,似乎有所回忆。
没人知道将军到底和泽利将军说了什么。
“泽利将军以下犯上,罚三十军棍!”
泽利没有反抗,也没人觉得这个惩罚重了,银甲兵还觉得轻呢!
罗副将看着泽利被带走也觉得活该,将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一些。
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二花觉得还是不解气,跟在将军身后问道:“将军,为什么要和那个泽利对阵,真是给他脸了。”
将军身上的杀气早就隐去了,笑道:“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真正在众将士面前树立威信,但是得有一个人配合我。你看,今天这个机会不就来了。”
大花若有所思,反应过来将军的意思,十分佩服:“原来一切都在将军的计划之中,泽利这人仗着有资历和本事,嘴上说着顺服心里却不这么想,您利用他心浮气躁的性格,特意为他设了这么个局。”
和大花一直觉得精妙不同,二花撅着嘴,“我怎么觉得我和将军手里那杆枪一样呢?”
大花一脸不解。
二花撇撇嘴,“都是武器啊!”
缘子脸上笑容更甚,这两个活宝啊!
除了这场比试让大家对将军更加敬佩外,还有一件事是令罗副将万万没想到的!
新兵营里那些个棒槌去山上不知采了什么东西回来给厨子,大家吃了之后头晕脑胀,也提不起力气。
“这是中毒了!”
老军医急得满头大汗,还好只有一多半的人吃了,不至于全军覆没。
不过令人头疼的是监军的王太监也吃了。
虽然罗副将听说之前郓王做了术虎高琪元帅的监军后大为震惊,不是一直都是太监监军嘛,尤其是后期传出翁婿要联合谋反的时候,他就更不懂当初为什么要派郓王。
但是后来的结果告诉他,谋反是谣言,反观现在,他倒有些能明白。
什么监军都是借口,若是让别人监军,哪还能让郓王福晋去战场效力,就算担着一定的风险,但必然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
本来送将军前来的太监看着派头挺足,还以为会是这次的监军,没想到送来没几天就走了。
反倒是之前并没什么存在感的王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留了下来。
之前王太监还对将军久不出战多有微词,不知将军用了什么招数竟还真让他闭嘴了。
罗副将觉得,若他是将军,肯定就着这个机会,把王太监的病症拖一拖,就算不让毒素毁了根基,也要让他多难受几日。
没想到将军竟然没有,还叫老军医首先救治王太监的命,这他就不懂了。
令他不懂的还不止这一个事、
他听到将军让方统领派人去城里买几只羊回来时也纳闷,但是当他看到羊因为被吊起来,羊蹄乱动而将战鼓击响的时候就一切都明白了。
将军是担心这是西夏人的计谋,用毒撂倒大批将士,好伺机来袭。
但是听到大营内鼓声雷动,剩余的将士紧贴大营外围严阵以待,似乎已经堪破西夏人的计策,足以将前来的探子迷惑住。
但是计策用得妙已经不足以震惊到罗副将了,他心中的将军就是将才。
但是当他亲眼看到将军在和老军医研制药方,甚至拿出草药添到锅中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这辈子都没瞪这么大过。
将军竟然还懂医术!
“下官早就听闻郓王医从第五道,得了不少他老人家的真传,没想到福晋竟也如此了得!”
老军医不吝夸赞,将军似乎在想别的事情。
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在想他没有见过的郓王。
罗副将猜对了一半,缘子是想了一下完颜琮,但是真正让她走神的是——第五道。
这个名字好耳熟,在哪里听过,肯定不是因为完颜琮,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完颜琮师父的名字,之前从来没有聊过这些。
那就是……曾经了。
这些日子她再没有梦到过原来的事情,每日忙着军事,也没有想起来过什么过往。
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两三天后,将士们陆续都好了,西夏人如预料般也没有来袭。
也是直到那一刻,罗副将才敢说,全军上下没有一个人不服将军的。
“不会。”
罗副将回过神来,刚才想的有些远了,不知为什么将军说西夏人不会发兵前来,但是她说不会,自然是不会。
罗副将瞥了一眼将军面前的小沙丘,然后他的眼睛又瞪大了。
“这这是……”他都有些结巴了,“这是庆州和环州周围的地势!”
“没错!”
罗副将看着将军身后的舆图,他知道将军每日都会叫方统领带着银甲兵去周围探路,了解地形。
一开始只是以为将军不信他们曾经的舆图,想把这里弄得更完备些,没想到,竟然用沙子和泥土制成了这么个东西。
无论是庆州还是环州,都一目了然。
至少从他自己走过的路来看,没有错漏!
“真是神了!”
看着罗副将的样子,二花忍不住笑起来,心里嘲笑他真是个土包子,这个方法,将军在朔州的时候就已经和术虎高琪元帅研究试用了。
“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二花忍不住出声。
“《孙子兵法》军争篇。”罗副将点头答道。
“罗副将还是有写墨水的。”二花没想到罗副将竟然知道这些。
“不得无礼。”缘子一脸严肃。
罗副将却好说话的紧,赶紧笑道:“末将只是读过一点,也从未在实战中运用过这些,体会不深,如果二花护卫没有提起,我也是想不到的。”
“没关系,马上你就能用到了。”
屋里的三个人都振奋起来,将军这意思是——
要打仗了?
可是刚刚将军明明说西夏人不会攻营啊。
大花心里隐隐有个猜测,但是他不能说。
“将士们的腿上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罗副将马上反应过来,将军在将士们适应了每日的操练强度之后,在这个基础上每天要加快一日两次在上山下山跑步的速度,不然回来晚了就没有饭吃。
将军问的应该是这件事。
“按照现在的速度,日行百里应该没有问题。”
大花和二花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要知道日行五十里都是许多军队的极限了,日行百里绝对是急行军的速度了。
“那要是加上甲胄和兵器呢?”
将军的话让罗副将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将士们每日操练都是穿着劲装,定然不会带着甲胄和兵器。
就算将军新制的甲胄比原来轻便许多,但也会大大降低现在的速度。
将军的意思是,难道要照着这个速度行军吗?
缘子叹了口气,她知道这样做太为难大家,但是这是必须要达到的!
“从明日起,每日增加负重,吃饭时间不变!”
大花二花都觉得难以实现,看来又有许多兄弟要饿肚子了。
腊月十九。
缘子看着负重十斤的将士们已能赶回来吃上早饭很是欣慰。
这些将士们真的有潜力,他们肯定能做到。
士兵们看着将军过来看望他们,本来一个个累的弯腰驼背的,马上打起精神,“将军!”
“将军!”
缘子点头,笑着说道:“快吃吧!”
方统领虽然早就知道将军御下很有一套,但是看着这些天没有一个人对增加负重有怨言,还是不由得发出感叹,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将军这样呢。
不过,他刚有这个想法,就见大花急匆匆跑来,一脸慌张。
大花可不像二花,他要更稳重,鲜少流露出这种表情,难道西夏人来了?
“将军,泽利那家伙跑了?”
跑了?!
方统领想起来泽利领完军棍那晚,将军还带着药膏去看过他,虽然他不知道将军在里面和泽利聊了什么,想来也是给个甜枣安抚一下。
泽利后来果然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听说前两天伤势刚好利索,能自如的下地行走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跑了!
“我去捉他!”方统领说完就要走。
“回来!”缘子叫住了他,“他心思不在这,绑回来也没用!”
“那也不能让他就这么逃了,开了这个口子,以后……”
方统领看着还在吃早饭的将士们,没有将话说下去,之前就有受不了的新兵跑的,都是军法处置,这个泽利跑了难道还能不管?
缘子盯着方统领看了好一会,然后说道:“也好,你就率领银甲兵去捉拿他回来。”
方统领都愣了,就算泽利再厉害,还能用两千人去捉他?
“过来,我与你细说!”
腊月二十二,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洒在白雪覆盖的山川上,整个世界被染上了一层金黄。
“将军有令!各部集结!”
传令兵的声音传遍每一支队伍,早上还没有起来拉练的士兵们都从睡梦中被吵醒。
几位副将却穿戴齐整地从缘子的书房走出来。
“穿好甲胄,带上箭弩和长刀,每人只能带两天的粮食,谁要是掉队,军法处置!”
每名将领都有序地吩咐着自己手下的兵,有些年老的兵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向往、有无奈、还有祈愿……
还有之前泽利带的兵,泽利跑了之后有点慌乱,但好在及时被稳住了,今天看着别的将领带着手下的兵要出去,心里有点酸涩。
他们的泽利将军竟然不要他们了,定西军的其他队伍看他们都像看孤儿……
今天同样也被留守了。
正想着,缘子就走到了他们面前,对着一个万夫长说:“今天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一会王大人会同你们讲的!”
王大人,自然说的是监军王太监,竟然由监军亲自带他们吗?
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听到这里,这些士兵们有点热血沸腾了,将军没有忘了他们!
缘子这次带了不到两万人,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终于在腊月二十三的丑时看到了前方的环州。
其实一路上已经有不少人在猜测是不是要攻打环州了,但是他们只带了一天的粮食,这能行吗?
此时已是深夜,行军的将士们除了借着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的光亮往前走,其他的真是什么都看不清。
等攀到了山顶,弯弯的一条细眉般的雨量,也慢慢隐没在了云层中。
“就地修整!”
缘子一打手势,带头的几位将领也都停了下来。
士兵们却不太理解,不往前走了吗?应该还有五十里就到环州城外西夏兵的大营了吧。
难道不趁着夜色发兵?
“大家好好休整一番,等天亮了,我们将会有一场鏖战。”
罗副将对众将士吩咐道完就去帮将军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这时他才发觉,大花二花怎么没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