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教戏倌,调笑论文章
那两位戏倌一男一女,越剧其实多为女生来唱,也有唱得好的男声,但并不多,男声到了一定年纪再唱越剧反而不好听了。
不过这两位年纪瞧着小,倒也无妨。
水生说这两位是戏班里的学徒,叫柳儿、桃儿的,不曾有什么戏,所以时间多些,得空来。
这也无不妥,反正都是从头学,这样的反倒好些,那些个成熟的只怕一时半刻还改不了原来的腔调呢。
并那弹弦的姓程,夏至便叫他橙儿,也是个学徒,这也没法,只能盼他自己跟着曲调能合上,虽然夏至刚的了曲谱,可现代的他们也看不懂,如今教也来不及了。
夏至见他们有些胆怯,安抚道:“不用怕的,你们且跟我学几段,不必学的极好,能唱出个韵味来就不错。以后在书斋外演几场,晚上在楼上演几场,店里给你们准备好吃食,晚上自回戏园休息就是了。”
“再有一件,我让人拾个包厢出来,你们不演的时候在里面休息,我们备好妆品和衣服,只是你们得早些过来自己上妆。”
“今儿先跟我学,明个我先教你们如何上妆,别说你们会的,只是今天我教的和你们平日里唱的不是一个戏种,万万上心,唱得好工钱便高。那钱你们也放心,给了你们班主也会给你们留一份。”
三人忙应了,夏至又说:“最后一件,我教你们的不可外传,回去有人问也不许说,谁来逼你告诉给我,我去找他。”
桃儿比那两位男孩更要大方机灵些,笑起来也讨喜,她甜声回道:“东家放心,我们一句话也不往外说的,若是传了出去,东家拉我们见官去。”
夏至点头,便细细地教他们,柳儿是小生唱宝玉,桃儿是旦角唱黛玉,水溶就在一旁翻来覆去的听,也不嫌厌。
水生被派出去叫人收拾个休息间出来,再置办些妆品和几套服装。
中午叫来饭吃过,直教到太阳西下才有些样子,倒也不错了,更没想到橙儿,他听了几遍竟就渐渐合上了,是个有天赋的。
夏至打发他们回去,“回去就别练了,以后到这儿来再练。”
水生那边也早就收拾停当,效率果然高。
夏至也要赶着回府,水溶知她情况,没再留饭,只问:“明日还来吗?”
“自然来,”夏至看过休息间,满意而去,“明日还得教呢。”
如此赶回府中,临走前,又提了盒上回存着的礼物带回去。
第二日带着那套林黛玉的衣服又去了书斋,两位戏倌来的倒早,夏至将自己那套衣服替桃儿穿上,又上了妆,梳好头,看着镜子里的桃儿一时也愰神。
桃儿在镜子前转着圈地看了又看,很有女孩子的灵气,高兴道:“多谢东家,我从来没扮过这样好看的角色。”
夏至回过神笑道:“你怕是角色都扮的少吧。”
桃儿吐吐舌,他们还是学徒,没什么机会上台,上了台也是作配。
与桃儿还有些调皮的样子不同,柳儿要沉稳些,不怎么说话,夏至给桃儿梳妆时,他就一直坐在一旁看着。
夏至说:“到你了,柳儿。”
他的眼神更亮了些,端正坐着,从刚刚进了屋子他就觉得好,他们平日哪有自己的梳妆台,如今像是成了大角一般,还有戏服穿,真好。
小生的戏服还是从戏班里买来的用的现有的,现做宝玉那套是来不及了。
夏至左右看看满意了,“如今扮上了,便更要仔细学,先将昨日学的唱来我听。”
赶巧,水溶到了,瞧着扮相实在不错,夸道:“倒有感觉了。”
夏至比自己被夸还有得意,“好看吧?”
水溶应道:“嗯,你扮上是什么样?”
夏至眨眨眼,“嗯我扮上更好看!桃儿穿的衣服便是我的。”
水溶上下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些问题想问,但最后只说:“可以想见,你扮上定是极合适的。”
这话其实错了,夏至说的更好看是指原本的自己,如今顶着薛宝钗的样子去扮林黛玉怎么会合适,两人的性情气质完全不同。
唱戏这样的事本就靠功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但如今有些基础,几天想要速成几个唱段,唱出个韵味来还是可以的。
夏至吩咐掌柜看顾好他们,又嘱咐他们好好练习,便要回去赶书稿。
水溶提议:“在这儿写岂不更方便?写完直接交给掌柜,也好指点他们。”
她哪里晓得夏至不会写繁体字,都是文杏代劳。
夏至抿嘴,诚实道:“不瞒你说,我的书稿都由我口述,别人代写,不是不会写字,只是我的字你们瞧不明白。”
水溶只以为她写的潦草,奇怪道:“人都说字如其人,之前那字我就说不像你写的。但依你所说怎么你的字与你还是不同,竟见不得人?”
夏至无奈,那简体字如今都没发明出来了,怎么好说,况且如今写字都追求个什么体,她一个现代人没练过,写了也不好看,索性承认了。
“反正我是写不得的。”
水溶拿过笔,铺上纸,“既如此,你说我来写。”
水生忙不迭替他研墨。
水溶的字好看,字体端正,写字时人也坐的端正,看着还有些赏心悦目,只是他那宽袖有些碍事。
偶尔听了夏至的故事,他还要停下来讨论一番,提提意见。
这倒不错,他一个王爷见识更广,也对这个时代有更多的了解,那些描写服饰、饰品的专业名词他信手拈来,毕竟人家是真见过。
还有些个描写建筑的,他也下笔有神,夏至说一句按园子里来写,他便洋洋洒洒了。
夏至咂舌,夸道:“我这稿费怕是要分你一半了。”
水溶笑,“稿费不要,润笔费少不了。”
又写到薛宝钗出场,哦,在《司风月》里是叶家姑娘了。
听她口述形象,水溶一边写一边问:“这可是你?”
夏至:“自然是我。”
水溶又道:“我听着也像,只是你在这其中又是做什么?”
夏至:“你看我像是做什么的?我这般为了他们,难不成拆散他们么。”
又想起水溶对宝玉和黛玉的态度,忙拉着他道:“你瞧他二人可还般配?”
水溶被那戏一勾,又看了她的书,往日也常听宝玉提起林妹妹,便笑道:“我那日看他二人,确实相配,这还不要紧,主要他二人相亲相爱才是真。”
夏至一听便喜了,“你说到点子上了,那如今我们便是同盟,跟我一起□□情保安,到时候他俩大婚,我俩配做主桌!”
水溶不解:“爱情保安?是何物?”
夏至:“便是指我们一起守护他们的爱情。”
水溶觉得这个说法有趣,笑道:“那不知这个爱情保安需要做什么?”
夏至摆摆手,“不需你做什么。”
你最好别做什么!老实呆着,别动歪心思。
水溶便道:“那我便只听你差遣罢了。”
这一天共写了四五章,中午吃饭又在书斋,夏至越发觉得现在书斋快被她弄成酒楼了,对不起了,为了宝黛!
掌柜本欲弄两桌,让他们和柳桃橙分开吃,没想到水溶并不介意,说:“一桌吃了便是了,做什么麻烦的。”
倒是他几个有些怯,他们不知道夏至什么身份,但这位掌柜总是“王爷王爷”的叫,谁敢跟王爷一起吃饭啊。
夏至安抚他们:“无妨,安心吃,我不也是唱戏的,他这个王爷与旁的不同,是个爱戏的,没脾气好相与。”
水溶笑呵呵,“少编排我,我一个王爷岂是没脾气的。”
夏至一指他,“看!他最大的脾气就这样了。”
几人都笑起来。
那日晚间,夏至回府,连着两日偷出府,该收敛一些,嘱咐柳桃橙自行练习,不得偷懒。
如此在家又呆了三天,本欲出门送书稿,偏又到了八月十五中秋。
一早便有人来请了,出大观园见过了贾母,一行人又跟着回园里,中午在缀锦阁摆的席,男眷也都来了,加一堆子丫鬟、嬷嬷,伺候人的乌泱泱一大片。
戏台早就搭上了,吃完饭四散玩开,贾母叫住小一辈,说王府那边送了节礼过来,给每个孩子都单独准备了一份,贾兰得的多些,因上次没去补上,贾环也有份,但少些。
其他姊妹得的大多一样,独夏至发现给她的盒子里多了一把折扇,想来肯定是北静王搞的鬼,不敢声张。
八月十六又是开诗社的日子,也躲不脱的赴约。
《红楼梦》里正经写诗社不多回,但身处这方世界,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诗社次数便多了,到日就在稻香村开了。
还好她有外挂,直播间的看客见了他们的题目、韵脚,不免诗兴大发,也跟着玩起来,写几首,她抄上一首便够用了。
作完诗众人闹着又要她唱戏讲书,李纨尚未听过,便问什么书,又说:“你们姊妹兄弟倒是嫌我老了,不肯带我听了。”
众人哄笑,又拉着李纨从头讲了一通,讲到夏至上回停下的地方,勾起了瘾,忙让夏至继续说下去。
夏至顺了她们的意,讲道:“正是春光大好,那乾隆皇帝微服私访,将小燕子、紫薇都带在身边,并这福家尔康、尔泰,皇子永琪,都在其中。”
《红楼梦》虽在清朝写就,但夏至打听过,如今的皇帝跟历史上的并不叫一个名,朝代也不是清代,不过都化了名,取个原型。
既如此,说乾隆也不怕。
说完一节便又唱了段梁祝,各人的丫鬟也围过来一齐听,唱完还不行,闹着还要听,夏至急着赶书稿,笑骂道:“如今倒是既拿我当说书先生,又拿我当戏倌了,便是给钱请来的也要休息的,我一分钱没见着,还要让你们磋磨!”
众人笑着求她,李纨回道:“看来是不见钱了,既如此,我们快快凑些银钱好叫她开口吧!”
又笑了一番,夏至使唤道:“也不必用银钱,嫂子将茶水倒来一杯我喝,润润嗓子便是了。”
如此喝了茶,又说了两节,众人轮着番给她倒茶,哄她多说些。
第二日,宝玉送信来,这回老实了些,还以为他俩闹得不开交呢,小心地将信放在案上劝道:“王爷不过是爱戏之人,想请教些,姐姐切莫再扔了去。”
夏至装着不情愿收了,“既如此,我便不拂了你的面子去。”
等宝玉松气走了,她才赶紧拆信,水溶啰啰嗦嗦的一大堆,中心思想就只一句——准备好了,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