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
第二天清晨,苏星唯起得格外早,她走到书架旁,随意翻着几本诗集。
当她翻到林杰的《乞巧》时,赫然醒目的一句“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让她突然想到,下个月就是七夕灯会了,到时候向温御史递个消息,说不准就能出去了。
待到侍女呈着两套寒酸的衣服和几件破旧不堪的首饰来,她才让百荔帮她浅浅画上淡妆。
那侍女临走前还特地嘱咐,一定要穿上王夫人亲手给她挑的衣服。
又是一阵脚步声,她抬眸,看见一位少女,身着一袭淡粉色华衣,外披金纱衣,头插金凤钗,浓妆艳抹,尽显风情。
想必这位就是经常在府内欺负温妤的二小姐温妍了吧?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和她的母亲王娇如出一辙,满身金银珠宝,珠翠罗绮溢目,不显绮丽,反而适得其反。
她学着母亲的样子,摇曳着腰肢,轻蔑地看向苏星唯,又瞥向一旁的婢女,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待会儿我们一道去,在王府前等着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名其妙,这么好心会和我一道去
苏星唯瞥了一眼那套土里土气的大红对襟襦裙,裙边的针线都快散了,正中间还绣着一朵大牡丹,真的十分符合王娇的气质,想来是她穿剩下来的。
她还特地拿了两套相同的过来,让苏星唯挑。
苏星唯心想:真的谢谢您,您人还怪好的嘞。
百荔看了一眼,愤愤不平道:“小姐,这也太过分了,奴婢去找她说理去。”
“慌什么。”
“去,给我拿把剪刀,一张符纸和一些朱砂来。”
百荔迷惑道:“小姐,您要这些做什么”
苏星唯莞尔一笑,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她将其中一件襦裙展开,摊在案上,将燃烧的木炭放入熨斗内,熨斗铁柄导热时,再慢慢将它压在襦裙上。
不一会儿,襦裙便焕然一新了。
她接过百荔拿来的朱砂和符纸,屏退侍从后,拾起案上的毛笔,用朱砂在符纸上画了朵菡萏,并将画有菡萏的符纸盖在那朵牡丹之上,一掐仙诀。
那朵含苞待放的菡萏还真就印在了红色襦裙上,取代了原本的大牡丹。
苏星唯将裙边散乱的线扯得更散,细细修理整齐后,又一挥剪刀,将上襦的衣襟部分通通剪掉。
裁合完毕后,苏星唯走向衣橱,搭配一番。
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的传唤:“大小姐,王夫人说不和您一同去了,她有事先行一步,她让您慢慢打扮。”
她还特意加重了“慢慢打扮”这四个字。
苏星唯心想:她先行一步,让自己慢慢打扮,不过是想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那套破衣服出丑,凸显侧妃的貌美无双。
至于留温妍与她同行,恐怕另有所图。
一定有鬼。
外面的百荔气得直跺脚。
搭配好衣裳之后,她同百荔和百萄上了马车,一路上她们有说有笑的,毫无压力。
而温妍则在前一辆马车上。
这边王府已经人满为患了,见着王府攀上了太子,纷纷来贺喜,本来就不大的王府此刻正喧闹非凡,无论是少年俊才还是贵妇小姐,都盼着能见到这位未来侧妃一眼,听说她貌美无双,不然怎么会让太子对她一见钟情呢?
突然,一道倩影迈着轻盈的脚步,正缓缓向众人走来,那人一袭粉色绣金百仙石榴裙,迷离繁花,祥色祥云。
披着紫色纱衣,以金珠流苏点缀,迷乱显贵,臂上轻挽柔色金纱,做工精细,贵不可言。
眉间若隐若现的牡丹印记,浓妆艳抹,像一朵妖艳的罂粟。
她对贵宾们迎着笑,惹着那几个肥头大耳的大臣们笑的合不拢嘴。
周围的世家公子们纷纷上前来围观问好,王歆潼表面冷漠回应,实则内心暗喜,此刻她就是全场唯一的焦点了!
和世家公子们打完招呼后,她继续摇曳着身姿走向宾客席,她走到王氏面前,娇娇道:“见过姑母。”
“好,我的潼潼又变漂亮了不少!”
王歆潼勾唇,乐道:“谢过姑母。”
她望了望四周,疑惑道:“温妤妹妹和妍儿妹妹怎么还没来马上就要开宴了。”
王娇轻蔑地笑道:“今天是你主场,她怎么能不来,她来了好给你当参照物呢,等一下她来了,恐怕得成为这全京城的笑话了。”
王歆潼一手捻着帕子,皮笑肉不笑,还故作矜持的捂了捂嘴,笑道:“那就先谢过姑母了。”
她真是越来越期待这次温妤会带来什么惊喜了。
突然众人的目光被一处吸引,人群中传来一声哄笑,最后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笑声。
王歆潼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女子身穿大红色的对襟襦裙,上面赫然醒目的一朵大牡丹,戴着些不知去哪捡来的破铜烂铁,还罩着一层厚厚的面纱。
她似乎十分羞愧,腰都直不起来了,原地站在那,面对这一阵阵的嘲笑,突然无动于衷。
像是刚从山野里出来的野丫头。
那几位世家公子笑得四仰八叉,贵府小姐们哪里见过这番场景,有的在克制,有的嘴巴都快笑裂了。
“这是哪一位呀?哈哈哈哈……”
“画中仙,你谁呀?哈哈哈哈……”
“仙女,你走错地了吧?哈哈哈……”
“叫画中仙的过分了啊,可别侮辱了画……”
那名女子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宾客席前,对着众人行了礼。
王娇与王歆潼相视一笑,她强压着心头的畅快,面上却装出一副慌乱的模样,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
她站起身来,先朝那人摆摆手示意她过来,再放大声量,对着众人面露难色道:“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夫家温府的大小姐,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让大家见笑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什么她竟是温府大小姐”
“不会吧,温府那种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大小姐,怎么土里土气的”
一名蓝色长袍的男子戏谑道,他是盐运司副使的儿子高益新,此刻正惬意的摇着扇子,眼里满是鄙夷。
一旁的粉衣女子附和道:“就是,再怎么说这穿的也太过寒酸了,都没几件像样的首饰,还有这大红牡丹,我祖母都没这么穿……”
“这很难评呀,这太子准侧妃不知比她好看多少倍,跟人家穿的简直没法比。”
“别拿侧妃来和温大小姐比呀,她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一名女子笑道:“看来,他们大户人家的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啊。”
“是呀是呀……”
所有人都在踩低温妤,去捧高王歆潼 可谓墙倒众人推,难听的谴责与攀比一时间如洪水猛兽般全部涌向不知所措的“温妤”身上。
角落里的一名女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走向众人身后,看了一眼带头起哄的高益新,不满全在写脸上,冷冷道:“请高公子注意言行,我们女子穿什么衣服还轮不到你来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