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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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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对面人的表情由克制的怒色变为了隐忍的痛苦,沈洛凡垂眸道:“对不起。”

    风之念不由一愣,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连忙退后几步。可忽然间,她双脚被绊住,碧梢蛇尾勾上脚踝,又从腰间缓缓攀上沈洛凡的手臂。

    丝丝地吐着蛇信子,碧梢的头兴奋地贴着对方的耳垂,它原来是有主人的灵宠。

    “碧梢不能散养,容易被别的妖兽抓去。”风之念记起在江府时它害怕地散发外斥灵力的样子,和现在沈洛凡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如出一辙,停顿片刻后道:“我确实是风之念,我……我们以前可曾认识?”

    知道花千澈从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性格,她一开始就没有对沈洛凡设防,在清泽林时只因人太多怕突然暴露招祸不敢承认。如今仅有两人,风之念再次问出了昨晚可能答错的问题。

    沈洛凡道:“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风之念震惊:“你和我?知己?”她不是完全失忆,在过往十七年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过沈洛凡的影子,更没想过他开口就是份量这么重的话。

    “这是你亲口对我说过的。”沈洛凡抬眼,镇定后问道:“你忘了多少?”

    风之念杏目圆睁,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这话是她自己说的后又立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失忆了?”

    沈洛凡:“在神山修炼有利有弊,不修行的人进去一个时辰,回来还记得自己的姓氏就不错了,你在那里三年,记忆必然有损。”

    这话没错,风之念在神山里的日子很难过也很好过,第二天不会记得前一天的事情,她每天一睁眼,就是去拿石头刻日期,翻札记。但也正因为只留有入山前的记忆,风之念在山中修炼从不会感到乏味,反而每日都是精神抖擞的静修第一天。

    风之念质疑道:“我大概只记得三年前刚出山的时候的事情,但是后三年呢?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能失忆这么久吧,墨言觞当时可只用了三个月就恢复了。”

    沈洛凡:“后三年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你还记得三年前刚出山后的事情吗?具体记到了哪里?”

    在神山三年,风之念靠着阿姐的一月一封的书信了解外面的事情,最后提前两个月出山就是为了回去亲自看着唐舒莞出嫁,没有给家里写信也是想要给父亲母亲一个惊喜。

    谈话间两人一同穿过竹荫小路,走到了一处院落前。风之念脚边的几处夕颜和风铃花正开得娇嫩,这里就是她小时候练剑的地方,也是她和唐舒莞长大后在朝雾阁的临时住处。

    小院没有栅栏,身旁的葡萄藤下有一排秋千,石子路直通门前,铁秋千早已经不住风雨侵蚀,锈迹斑斑不能摇动,风之念道:“我只记得我要回家参加阿姐的婚礼。”

    她轻推开房门,茶几床榻打扫地一尘不染,像是一直有人在居住打扫的模样,连床上都放着她走前留下的冰裂纹锦枕头,又看到了唐舒莞最喜欢的大红底鲤鱼蚕丝被。风之念惊喜道:“阿姐也在阁内吗?她来朝雾阁了?”

    回头看见没有人跟进来,沈洛凡内力传音道:“没有。”

    他的分寸感很强,虽然这里不算是女子的闺房也止步门外。

    沈洛凡的背影被晨曦的晕染,如松站定,坚/挺地有些僵硬,他握住刀柄的骨节逐渐青白。风之念从窗户外探出身子看他想要离开就踏出房门去寻人。手掌一松,沈洛凡转过身,肩膀微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风之念道:“你先休沐,我去弄些饭菜。”

    这声音突然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绝对不是风之念第一次听到。

    她可能不记得人脸,但是对声音非常敏感,沈洛凡的声音从如珠落玉盘到似雷鼓心间,风之念却依旧想不起来一点有关记忆。

    究竟是为什么?花千澈怎么会画错她的画像?沈洛凡又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作为朝雾阁的统领,阁中弟子对沈洛凡言听计从,在以实力排序的等级制度里,其修为只可能低于花千澈,而他在捉妖时却鲜少出手,只在危机时刻帮忙或者解决战后遗伤。沈洛凡何时来的朝雾阁?又为什么要来朝雾阁?

    风之念满腹疑惑,心中的好奇渐起,这种陌生中的熟悉感让她忍不住去关注沈洛凡。

    碧梢从他身上下来,盘卧在草地上。沈洛凡整理好衣袖,从怀里拿出两瓶药,白色瓶子里的是有致睡作用的灵丹,赭红瓶子不知道放的是什么。

    沈洛凡这几年才开始修炼丹药,练出来的东西全靠碧梢试毒,药瓶子颜色越深毒性越大。他犹豫地递出红瓶子道:“这里面的药能帮你恢复记忆,一天一颗,不可过量。”

    可风之念还没伸出手,对方就收回了手,他在掌上倒了一颗后又收了回去,解释道:“你等我回来再吃,这药必须饭后服用。”

    她也没有那么着急靠吃药恢复记忆。花家的追忆术是专门应对神山失忆症的,当初墨言觞从神山中出来,外爷就帮他恢复了记忆,只是这术法需要褪去全身的内力闭关三个月。沈洛凡既然说了他们是朋友,就不会骗她,说饭后吃那就再等等。

    风之念目送沈洛凡离开,在他回头时也微笑点头致意自己会乖乖等着。

    院楼后方有一口天然温泉,引入内室成为汤池,她锁住房门,舒舒服服地跳进去洗了个澡。

    等沐浴完去换衣服,打开柜子,下面一格都是朝雾阁的第一版校服,和现在的红衣枫纹相同,只是更加轻柔,用料也更贵,当初外爷让花千澈改成更加耐摩的料子,第一批淘汰的衣服都被她和唐舒莞拿回来当日常衣服穿了,那时候风之念也喜欢得到不行,改成自己能穿的大小,七八天换着穿,磨坏了就换。现在数数还有十几件压在箱底。

    随便拿出来一身衣服,不用改也很合身,风之念和小时候刚穿上的感觉一样,红色的细浣纱亲肤柔软,裙摆不长不短,款式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但是转了一圈欣赏完她还是脱了下来,现在的“林姑娘”没有任何身份去穿它。

    最后穿了一身浅杏色撒花裙走出门。

    石桌旁的人正在准备开饭。风之念被香味勾得一屁股坐在了沈洛凡的对面,本以为他只是去厨房拿点白粥剩菜,但面前的莴笋黄瓜小菜看着就酸辣清爽,皮薄馅儿大的饺子还被醇厚香气的鸡汤煨着防止粘住,几颗鲜红的树莓点缀在一盘冰镇甜瓜片上,这一顿早饭色香味俱全。

    虽然是简单的家常菜,但精巧的摆盘一看就是耗费了不少心思,风之念记得在休沐日朝雾阁的厨房是不开门的,食指大动道:“这都从哪里来的啊?太香了吧。”

    沈洛凡从食盒中拿出筷子道:“厨房今日没有人在,我也很久没做了,你将就一下吧。”

    风之念再也忍不住,一口饱满多汁的饺子咬下去,赞道:“你做的?不将就不将就,你太厉害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了。”

    沈洛凡点头后便不再说话,朝雾阁有食不言的规矩,她从细嚼慢咽到风卷残云,半刻种后终于站起来消食。

    风之念问道:“谁给我起的新名字啊?姓林,那全名叫什么?”

    沈洛凡:“没有起名字,你自己定。”

    忍下一个饱嗝,她看着手中最后一个树莓,道:“那就叫林……呃,林……莓,林枚吧,不胜枚举的枚。”

    沈洛凡一声轻笑传来,她正在收拾碗筷,风之念走回去帮忙打开食盒道:“你别笑啊,这有什么好笑的?你那条碧梢蛇叫什么?”

    沈洛凡:“林枚。”

    风之念:“啊?你故意的吗?你是说你的灵宠也叫这个名字。”不用证实,碧梢蛇已经对这两个字有了反应,走近后立起半条身子,晃着脑袋似乎在问叫它有什么事情。

    沈洛凡接下食盒:“没错,你可以把它带在身边,这样别人叫你的时候它就不会疑惑了。”

    风之念:“那它通人性吗?”

    沈洛凡:“相当于三岁小孩的心智,你可以教它。”

    “行。”风之念一口答应下来,这几日她和碧梢已经培养了感情和默契,得知它有主人后还能经常带着玩,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闲聊结束,风之念吃饱喝足该去干正事了。朝雾阁五丈一道结界,越往上走越难,现在他们在的地方在戊戌两层之间,她虽然知道速通密道,但是崖顶的枫梧殿没有腰牌没人能靠近,那是外爷的寝所,也是朝雾阁最大的议事厅。

    沈洛凡:“我先把东西放回厨房,你等我回来。”

    “等等。”风之念将人拦下,抽走他手中的食盒,道:“做饭的人不洗碗这是我们家的传统,你放下,一会儿我来洗。”

    沈洛凡将赭红色的药瓶紧攥在左手中,问道:“你要去哪儿?”

    并不是错觉,这话问得太顺了,就像知道她不会留在原地似的。风之念突然改变了靠丹药恢复记忆的念头,警惕道:“你这丹药也挺难得的,肯定有其他更重要的用处,总不会是提前知道特意为我练得吧,我想要去枫梧殿找外爷,借你的腰牌一用。”

    “老阁主不在那里。”沈洛凡再次挡在风之念的前方,道:“你想弄清楚的只要我知道我绝不会隐瞒也不会说谎,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他们都——”

    “他们?那些假扮成我的人?”风之念停住脚步,等着他继续说。

    沈洛凡道:“那些人都被你兄长关在了山地地牢里,老阁主在花塔里静修,我带你去吧。”

    在花塔?说是在辞云间风之念可能还有点还信,但她还是辩问道:“那花塔可是花千澈、唐舒莞,我们三个人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你确定我外爷在里面静修,他是静修不是重新翻修?”

    花塔是一座祭塔,塔顶是花千澈父母的牌位。小时候他们三人经常偷偷跑到里面玩耍,老阁主花翊最疼两个孙女,知道后还悄悄做了不少木制玩具放在塔外。后来他们三人都长大了,他们就一起将儿时的玩具和旧物安放在了塔里。

    “世事无常,我陪着你。”蓝色的传送符在沈洛凡的指尖燃烧。

    风之念一进一出,花塔正门中的情形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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