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
他这个想法的跨度实在是有点大。
毕竟刚才他们还在研究怎么进去找人。
沈盈差点没听明白：“啥？租下来？”
“是的，我觉得那里很适合养猪，或是建腊肉厂。”
楚晏道：“既然这里的腊肉好吃，那就只需要把猪养好，再把销路打开，能挣不少钱呢！”
楚晏知道，进入八十年代，国家日日向好，各种农副产品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他刚才就在想，要不要从这里批发点腊肉出去卖。
但是从老人刚才的话里，他又突然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需要在这个上贤村有一个落脚的‘基地’，才能持续稳定的做好生意。
沈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同意吧，总觉得太草率；不同意吧，又觉得有些不给楚晏面子。
刘桂兰在一边听了，更是没有办法做决定。
“不着急确定，我先跟他商量商量。”楚晏拍了拍沈盈的手，从旁边解下拐杖，拄着站起身。
老人已经回屋，又坐下看报纸了。
“行吧，随你怎么说。”
沈盈走上前，轻轻扶住他的胳膊，三人又走进屋子里。
老人听到动静，惊讶道：“还没走啊？”
楚晏笑道：“是啊，有事想跟您商量。”
——
走出村委的时候，沈盈感觉整个人迷迷瞪瞪的，好像是在做梦。
楚晏刚才说来说去，到最后，居然真的让这个爷爷同意了他的提议。
而且他还同意，先让他们去庙里看看环境。
要是觉得好，再掏钱租；要是觉得不好，不租也行。
所以，他们得以‘免费’进庙里一次。
楚晏手里掂着一串钥匙，笑眯眯道：“郑爷爷，谢谢啊。”
“别叫我爷爷，叫我郑书记。”老人瞪他一眼：“快去吧，天黑之前记得把钥匙给我还回来。”
“也算是运气好。”去土地庙的路上，楚晏用手指转着钥匙：“正好碰到了郑书记，要是换成村委的其他人，还真没这么大的权力。”
“我觉得还是你厉害。”沈盈笑道：“要是换成别人，哪来那么多主意呢。”
有钥匙在手，一切都顺利很多。
到了土地庙门口，沈盈上前，把铜锁打开，慢慢推开门。
这木门也是有些年头了，推起来稍微有些吃力。
“这里好大啊。”沈盈把门推开，然后推楚晏进去。
刘桂兰跟在两人身后，也感叹道：“比咱们村里的土地庙大多了。”
黄土村的那个土地庙，连这个的十分之一大都没有，就是一个建在村头小小屋子罢了，特别不起眼，不注意看都发现不了。
哪像这个，这么大的院子，还有这么大的房子。
这院子和楚晏想象中差不多，地面上布满枯枝残叶，几棵树零星立在那里，树干很粗，是老树。
庙宇的屋檐那里，塌了两个角，墙面也陈旧斑驳，一副破败之像。
沈盈踩着枯枝，‘咯吱咯吱’的响：“进屋看看吧。”
这院子一眼望到底，她表哥显然不在。
屋门没有关，走到门口，能看到两侧的对联——佑一方清泰，保四季平安。
上面的匾额上，则写着‘有求必应’。
但是屋子里的陈设，就有些不太对了。
沈盈很惊讶：“土地公公的像不见了！”
只见屋子里的供桌上，只放了个香炉，香炉前面，是几根没有烧完的蜡烛。
该坐着土地公公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而供桌前面的地上，还有一个被打翻的石质香台。
楚晏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土地庙，他推测道：“这上贤村的人都不来这里，那没有土地公公的像也很正常吧？”
说白了，这土地庙已经失去它应有的作用了。
有像没像没啥区别。
“谁知道呢。”沈盈道：“咱们进去找人吧，妈，你要喊一喊不？”
刘桂兰摆摆手：“不喊了，找找吧。”
这土地庙总共三间房，这个是正堂，三人决定分开找，沈盈和母亲去西边，楚晏去东边。
楚晏现在有拐杖，比以前利索太多，本来沈盈说和他一起，不过他拒绝了。
就这么大点的地方，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问题。
事实证明这里的确什么也没有。
很快，三人就又汇合了。
“总觉得这里是不是失过火。”楚晏道：“东边那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墙上还黑黢黢的，跟被火烧过一样。”
“西边也是。”沈盈道：“不过西边还有一个洗脸盆架子，以前应该是有人在那里住过的。”
刘桂兰显然有些失望：“庆和他居然不在这里。”
沈盈安慰她：“妈，总会找到的。”
跟她们不同，楚晏的心思显然不全在招人上。
他拄着拐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我觉得这里不错，跟村民们住的地方也不挨着，很适合建厂。”
不说别的，这里最起码闻不到猪粪味。
院子也足够大，不怕东西没地放。
沈盈想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要是建厂的话，要花很多钱吧？”
楚晏点点头：“是的，等回去后，我再好好算一下，咱们商量商量。”
三人没有过多停留，看过这一遍后，就锁门离开了。
先去村委，把钥匙交到郑书记手里。
“看完了？”郑书记把钥匙放进抽屉，站起身：“走吧，我要锁门了，回家过除夕喽！”
他一边关门，一边问楚晏：“感觉怎么样，租不租？”
“差不多确定要租了。”楚晏道：“等过了正月十五，我再过来，给您具体答复。”
他说完，还不忘加了一句：“我们在这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郑书记愣了一下，明明嘴角在疯狂上扬，说出的话却不太客气：“祝什么祝！赶紧走。”
楚晏转身：“再见了郑书记。”
“哎等等。”郑书记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庆和那小子呢，庙里有没有？”
楚晏摇头：“没找到。”
郑书记很是苦恼的抓抓自己的白发：“唉，再找找吧。明天我再让村委的人多留意。”
离开村委，沈盈他们打算在村子里还有周边都走一圈，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今晚是除夕，他们还是要回家过年的。
这回楚晏自告奋勇的说要带路，拄着拐杖走在前面。
看他一脸自信，沈盈干脆让母亲坐到轮椅上歇歇，她在后面推着。
七拐八拐的转了好几条小路，突然，面前出现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
这实在是很难得，他们走了这么久，这是在路上碰到的第一个人。
本以为只是擦肩而过，没想到这女人突然停住，拉住了楚晏。
楚晏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定睛一看，感觉这女人好熟悉。
沈盈连忙上前扶住楚晏：“有什么事吗？”
她刚问完，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他们放出‘悬赏公告’第二天，她和楚晏出去的时候，挡住他们的那个哑巴女人吗？
记得邻居说了，她是村里哪个耀祖的媳妇，脑袋还有点问题。
那她怎么这时候出现在上贤村，难道这是她的娘家？
话说今天她换了新衣裳，还围着围巾，走路也挺正常，没有上次的手舞足蹈。
看起来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
因此刚才远远看见，沈盈只以为是她是普通村民，压根没认出来。
“你有什么事吗？”沈盈把楚晏的胳膊从她手里拽出来，指了指耳朵：“你不会说话是吧？那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女人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
又指一指耳朵，点点头。
沈盈有些意外她的回答，跟上次相比，这次她看起来很正常啊！
就是一个正常的哑巴。
“那你拉住他，有什么事吗？”沈盈继续问。
哑巴女人又点点头，然后她两根十指交叉，摆出一个‘十’字。
“十？”沈盈不明白：“然后呢？”
女人拉起自己身侧的布袋，往里指了指。
“你有十块钱？”楚晏下意识道。
沈盈不赞同：“不是这个意思吧。”
女人果然摇摇头。
她又拉了拉楚晏的衣服口袋，假装从里面掂出什么东西，然后再比个十，拉起自己的口袋。
楚晏：……
刘桂兰：……
沈盈……突然福至心灵：“啊我明白了！”
她有一点激动：“你是说，你想从我们这里拿走十块钱？”
哑巴女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开始拼命点头，嘴里呜呜咽咽的想要说什么。
她的两只手，眼看着又想不受控制、四处乱指了。
还好她生的瘦弱，看着没什么力气，沈盈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腕。
她盯着女人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我表……不是，我要找的烧了麦子的人，你知道在哪里对不对？！”
哑巴女人被钳制住，冷静了不少，闻言点了点头。
“他在哪里，带我们去！”沈盈道：“只要找到他，十块钱就是你的！”
女人听完，咧嘴笑了，嘴里‘嗯嗯嗯’的，这是同意了。
事不宜迟，沈盈也来不及通知别人，他们直接跟着哑巴女人走。
也许是为了那十块钱，哑巴女人走的很快。
楚晏拄拐追不上，只能又坐上轮椅。
又是七拐八拐的，也没走多远，他们最后在上贤村最南边的一户人家门口停下。
这户人家地方不大，低矮的篱笆院墙，能看见两间土坯房子。
哑巴女人往里指了指，然后跟做贼似的，跑到篱笆院墙的一角蹲下来，抱紧自己的双腿，看着他们摇了摇头。
沈盈又被她整懵了，她问楚晏：“她这是啥意思？”
楚晏也不是很确定，他压低声音问女人：“你的意思是，人就在这里，但是你不想让这户人家知道是你指的路？”
女人缓缓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她靠不靠谱。”沈盈道：“咱们要进去问问吗？”
其实从刚才女人的表现来看，沈盈觉得，搞不好她脑袋是真的有点问题，只不过是时好时坏的那种。
再看看这户人家已经贴好的红彤彤的春联，她感觉到了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