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人不
他带来的其他老人,跟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在农村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种地,老了种不了了,就是给家里白添一张嘴。
孩子孝顺还行,要是不孝顺,哭都没地方哭。
能写春联挣点钱,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再好不过的事。
楚晏能感觉到,伯伯们都是很愿意做这件事的,他既放心,又担心。
好在交货期有五天,可以先试试看。
实在不行,还能再找找人。
“先坐着歇歇吧,我这边写一份合同,到时候大家签一下名字,很快就好。”楚晏道。
这件事决定的突然,人也来的突然,他还没来得及想合同上的事。
刘桂兰给大家分了点花生,坐着说些闲话,沈盈凑到楚晏这边,看他写。
“盈盈,你觉得分多少好?”楚晏对沈盈悄声道。
沈盈摇摇头:“都听你的。”
卖春联这件事,是楚晏一手促成的,她只是帮忙打个下手而已。
而且合同什么的,她确实不懂,还是交给楚晏放心。
楚晏在心里默默算了算,然后拿出家里唯一的一支毛笔,开始起草合同。
写春联肯定不能按天来给钱,而是要计件。
写的多,挣得就越多。
一副对联,楚晏给的‘工钱’是两分。
这着实不算低,因为一副对联正常售价是一到两毛,他给的批发价是七分。
除此之外,小联给两厘,福字给一分。
如果选择在沈家这边写,中午还管顿饭。
如果不小心写坏了,也不用赔。
其他就没什么了,这事本不复杂,也就不需要太复杂的合同。
楚晏写好后,先把红纸给了黄忠勇:“黄伯伯,您先看一下,哪里有意见,尽管提。”
有钱挣,还管饭,给的钱也不少,黄忠勇没什么意见。
他给其他人也一一看过,大家都表示赞同。
大家在上面签上名字,再用墨水按上黑手印,这就算成了。
条件有限,暂时没办法做到一人一份,这就算是份集体合同了。
“要不现在就开始写?”黄忠勇已经迫不及待了。
“黄伯伯,不着急。”沈盈笑道:“我们笔不够,下午我再去买。”
这确实是他们疏忽了,上回在赤土村买墨水的时候,居然忘了这茬。
而且她也不愿意让伯伯们用自己家的毛笔,于是大家今天也就是来沈家坐坐,明天正式开始。
大家离开的时候,有人故意落在后面,好像有事要说的样子。
沈盈问他:“张伯,有什么事吗?”
张伯踌躇了一会,问沈盈他们:“盈盈,我想问问,你伯母能写不?”
沈盈愣了一下,接着道:“当然可以。”
“伯母会写毛笔字?”楚晏在一旁听到,有些惊讶。
在这个年代,就连沈盈这样年轻一辈的独生女,最多也不过是上了个小学,还不会写毛笔字。
那再往前数,村里能写毛笔字的女性就更少了。
“会的。”张伯有些不好意思道:“往年你伯母也帮我写过春联,只不过都记到我头上去了。”
听到这个,楚晏叹了口气:“明天您来的时候,让伯母也过来吧。”
“好。”张伯立马喜笑颜开:“明天我带她过来。”
把人都送走,一家三口又继续忙着裁红纸。
至于买毛笔墨水的事,则交给正要上供销社买东西的白芳了。
刚才沈盈出门去买,正好碰上她了,也算是巧。
沈盈一边裁纸,一边道:“明天的小市,咱们是去不成了。”
楚晏点头:“是啊,正好你也能多睡会,今天就累到了。”
刘桂兰算了算:“后天就是大市了,到时候,我可得去摆个摊试试。”
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摆摊卖鸡蛋饼的事,孩子们卖春联挣钱,她不认字帮不上什么忙,也想靠自己的本事挣点。
楚晏很赞成:“那正好今天收了定金,明天去黑土村送春联的时候,再买个炭炉。”
现在这个炭炉,就用在西屋好了。
沈盈想了想:“得买两个,到时候西屋恐怕坐不下,堂屋也需要一个。”
“哦对,是我考虑不周。”楚晏从兜里掏钱:“盈盈,拿去,用我的钱。”
沈盈被他逗笑:“我们手里还有,你自己拿着吧。”
楚晏把钱硬塞给她:“那不行,这是我上交的。”
裁完红纸,天都快黑了。
楚晏点个煤油灯开始写了,能写多少是多少。
沈盈帮着母亲在厨房张罗晚饭。
“盈盈。”
刘桂兰朝西屋看了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小信封,递给沈盈。
“这是今天他临走时候给的,说是让我交给你。”
“他?”
沈盈有些疑惑,打开之后,看到信上的内容就明白了,这是吕文柏给的。
“这上面写了什么?”刘桂兰问:“今天小楚一直在旁边,我没敢给你,怕他看见心里难受。”
沈盈皱着眉头把信看完,用力揉成一团,扔进灶火里。
“也没什么。”沈盈看着那团伙被火焰吞噬,又往里面加了一根柴。
刘桂兰附身摸了摸她的脑袋:“那不管他了,跟小楚好好过日子就行。”
“嗯,我知道。”
——
第二天一早,跟着黄忠勇来到沈家的,可不止是之前的那几个人了。
又多了几个年轻小伙,还有一个老妇人。
她就是张伯的妻子了。
楚晏看到多出的几个人,眼睛一亮。
他就知道,伯伯们肯定会拉着能写字的家里人一起挣钱的。
西屋和堂屋都已经布置好了,桌椅板凳都摆的整整齐齐,红纸也规矩的按照大小放在一旁,方便取用。
桌子上放着毛笔和墨水,还有昨天让白芳捎的几个砚台。
至于镇纸,就拿木块或者石头代替了。
在桌子中央,还有用铅笔抄写的对联范例,大家可以照抄。
沈盈和刘桂兰已经离开家,去黑土村送货买炭炉了,现在家里只有楚晏一个人。
本来沈盈还不太放心,不过楚晏很有信心,说自己绝对没问题,东西都弄好了,他就说几句话安排一下就行。
沈盈想想也是,就套上驴车,跟母亲离开了。
“这是我大孙子。”黄伯伯拉着一个年轻人道:“从小我就教他写毛笔字,他写的还行,不会瞎糊弄的。”
其他几个年轻人,也都是几个伯伯的孙辈。
加上楚晏自己,写毛笔字的人,居然也凑了有十一个。
张伯母作为唯一的女性,夹在其中,倒显得格外显眼了。
她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瘦小的肩背微微佝偻着。
表情有些局促。
任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个农村老太太,居然是个懂文墨会写毛笔字的。
楚晏有些感慨,他先让今天新来的人在合同上签字,然后给大家分座位。
他知道张伯母在顾虑什么,因此他并没有对她的出现表现出什么惊异,待她跟大家一样。
这也让张伯母放松不少,不那么紧张了。
因为西屋有炭炉,年纪大些的都安排在那里,他跟几个年轻人,则去堂屋写。
等沈盈他们把炭炉买回来,就想坐哪坐哪了。
看他行动不便,众人也没有太麻烦他,找好位置就坐下。
他们对楚晏都很客气。
在这之前,任谁也想不到,沈盈新招的这个女婿,会这么有本事。
就算他没办法走路,谁又会看轻他呢。
让楚晏惊喜的是,几位伯伯也带了个册子,上面满满当当写的都是对联。
这就能保证从他这里卖出去的对联,内容不那么单一。
说干就干,大家都是过来挣钱的,写的多挣的就多。
都不用楚晏多说,就都自觉开始了。
楚晏专门观察了一下大家写字的情况。
发现都写的很不错,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一时间,沈家安静下来,两个屋子里,就能听到挪动纸张和沙沙的写字声。
不过家里这两天这么大的阵仗,自然瞒不过村里的其他村民。
有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楚晏正认真写字的时候,篱笆门响了。
进来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手里提着两把椅子。
楚晏不明所以,看着她走过来:“婶子,你这是”
一开始他以为是这里谁的亲戚,怕椅子不够,来送椅子的。
不过仔细想想,又好像哪里不对。
这时,楚晏旁边的一个小伙抬头,轻声对他道:“这是西边的张大婶,这两把椅子是她之前借你家的。”
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写。
楚晏这才明白过来,他笑道:“婶子好,来还椅子啊,放那就行。”
“哎呀,这是小楚?看看,长得多俊。”
张大婶有一副大嗓门,“小楚,你媳妇你婶子呢,在家不?”
问完,她就开始喊。
“他们不在。”楚晏被她的喊声震得耳朵有点麻:“婶子,你找他们有事?”
“哈哈,没啥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这缺不缺做饭的?”
“做饭?”楚晏满头问号:“不缺啊。”
“哎呦,你这孩子,听说你这中午管饭啊,你婶子一个人能忙过来?”
张大婶拍拍胸口:“让我帮忙,你给我发工钱,咋样?”
她这么一说,楚晏还真觉得自己缺一个。
但是这事,还是得等沈盈回来商量才行,他做不了主。
楚晏对她笑道:“这我说了不算。”
张大婶‘啧啧’了一声,开始激他:“你说说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点小事,还听你媳妇的啊,是个男人,就支棱起来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