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
五日后,春晓按时准备好行囊,准备出门,却迎面撞见了整装待发的任卿裕。
“渊主与我说了,今日我便离开天渊。”任卿裕眼神闪烁。
春晓上下打量任卿裕,迟疑道:“……你是来,跟我道别的?”
任卿裕点头。
春晓转身从箱笼里拿出自己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将他递给任卿裕:“好了,走吧。”
“什么意思?”
春晓玩心大起:“嗯,如你所见,这是我赠予将军的礼物。”
“多谢。”
任卿裕说完这句,便左右肩各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踩着雪往天渊外走去。
春晓扶着墙暗自笑了一会儿才出门,两三步跟在那人身后。
哎,任卿裕这人多逗啊!
春晓并未刻意隐藏脚步,任卿裕听见声响,转过了身:“怎么了?”
“若我说舍不得,你信吗?”春晓眨了眨眼。
任卿裕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小雪在偃月林入口朝他二人招手:“任将军、楚小姐,二位请快些过来,再不走便误了时辰啦!”
任卿裕这才反应过来:“你?”
春晓冲他眯眼一笑:
“将军慢走,春晓先行一步。”
再次步入偃月林中,大雪小雪在前面引路,春晓与任卿裕在后面并排走着。
春晓歪头看任卿裕,那人气鼓鼓的,也不理人,一味闷头往前走着。
春晓歪着头看他:“怎么,还生气呢?”
任卿裕否认:“没有。”
春晓抬手,试图将自己的那份行囊从任卿裕的肩上取下,后者却不叫她动:“为天渊效劳,理所应当。”
“哎哎哎,这就有点见外了,”春晓转念一想,“这次是你要替我背的,出去可别记恨我啊。”
任卿裕冷淡道:“臣不敢。”
唉。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又给她玩脱了。
春晓忽然小声道:“你看大雪姑娘,是不是喜欢你?”
“……我不清楚,我前几日头一回见她。”
春晓疑惑:“这如何不清楚?”
“你话也忒多。”
任卿裕说完这一句,便走快几步,跟在大小雪身后。
只见小雪抬手拽了拽姐姐的衣角,大雪脚步忽地一顿,竟与身后的任卿裕撞着了。
任卿裕一惊:“抱歉姑娘!”
大雪一转身看见任卿裕,在这冰天雪地里竟也红了脸,随即关切道:“无……无事,将军,是我不小心。你没事吧?”
任卿裕摇摇头,示意二人继续带路。
此后一路无言。
黄昏时分,四人走出偃月林,春晓绕过正在客套的任卿裕和大小雪,先一步上了马车。
“楚小姐?”
春晓抬头,瞧见那副清秀的面容,是晏如昼。
他开口道:“奴见小姐神情不对,便擅自掀了帘子关照您情况,还请小姐莫要怪罪。”
春晓摇头:“雪域天寒罢了,晏晏替我打些热水可好?”
“是。”
晏如昼刚退了出去,便见一身寒气的任卿裕掀了帘子进来。
春晓瞥了他一眼:“他们只备了一辆马车?”
任卿裕点头。
春晓冷笑道:“你们任府若穷成这样,方才为何不求求渊主?也许他一心软便赐你任府家财万贯。”
任卿裕不知春晓为何突然炸了毛,思虑道:“若你实在不愿与我一道,我去前头架马就是了。”
嗯?任将军这意思,是要做她的车夫了?
春晓不自觉弯了下嘴角,强行正色道:“去吧。”
任卿裕听了这话点点头,竟真架了车。春晓在马车里听着那人“架”的一声,马车缓缓起步,春晓也安心的闭上了双眼。
任卿裕的马术十分娴熟,待春晓再次睁眼时,已过了足足六个时辰。
晏如昼轻敲车门,春晓便掀开帘子与他对视。
晏如昼下垂的眼眸闪烁着光亮:“楚小姐,天气阴寒,今夜便在此处歇脚。”
春晓看向晏如昼的身后,正是一家客栈。
春晓应了一声,抓着马车两侧跳了下去,随口道:“晏晏,几日不见,你竟变得更乖啦。”
晏如昼呆呆地说了一声:“嗯?”
春晓余光扫见任卿裕略透一丝绝情的背影,叹声道:“你们任府的人,要是都像你这样乖顺就好了。”
“还不曾问过,小姐为何不曾留在天渊?”晏如昼问。
春晓对答如流,将与任卿裕解释的话又复述了一回:“渊主知我天性、怜我往事。叫我先在弈城待一段日子,一来是为了隔断我与外界的不舍,二来则是为了叫我记录外界民俗,好叫天渊了解民生。”
“原来是这样……”晏如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了小姐,您的热水。”
春晓看着晏如昼身边半人高的浴桶,满脸疑惑:“刚在客栈里打来的吗?为何不叫人送进去?”
“我本在偃月林外寻热水,回来的时候车队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前才赶上您的马车,主人叫我莫要来叨扰,我便提前赶到客栈替您接热水了,我刚接好车队便来了……”
春晓拍拍晏如昼的肩,将那浴桶稳稳地抱了起来:“好啦,我屋子在哪里?帮我带个路吧。”
“小姐你快放下,这怎么可以!”晏如昼十分着急。
春晓在那浴桶后探出半个头,吓唬道:“快走快走,一会水凉了,我叫你在我屋子外搬一夜的洗澡水!”
晏如昼这才乖乖的站在前面带路。
入了屋子,春晓正准备趁着水温合适早些泡澡,却听隔壁舞枪弄剑的声音,于是贴在墙上喊道:“将军,这都要二更天了,可否歇息会,叫我睡个安稳觉?”
任卿裕没回应,不过也不舞剑了。
春晓美美泡了澡,果然舒心许多。于是又跑到窗边坐着。
白日里睡得太狠,此时的春晓毫无倦意。她将两条腿垂在窗外,从此处恰好能瞭望天渊的雪山。她的思绪也不自觉地飘往远处的寒山大殿。
楚青游的心愿便是叫春晓认祖归宗、能够余生安稳。如今她终于回到天渊,那元微却先言其他。春晓自然明白天渊所求并非正道,但在她心中,父亲的遗愿自是比什么是非神魔重要得多。
春晓把头埋进双膝,嘟囔道:“云泽与天渊,就像襄崖两匹小狼,谁赢了便多些吃食,一样的嘛。”
只是……倘若这任卿裕有了意中人,她想取得此人信任,顺利回到天渊,便难上加难。
春晓眼神闪烁,竟久违地失了眠。
翌日,春晓打着哈欠下了大厅,顿觉此处气氛僵硬,众人皆沉默地吃着早饭,个个面无表情。春晓戳戳晏如昼,悄声问:“咋了?”
晏如昼垂眸:“主人心情不好。”
“所以你们也跟着遭罪?”春晓推了推晏如昼的胳膊,“客栈又不是义庄,吃个饭别搞得死气沉沉。”
晏如昼看着面前的小面,挑起吃了一口,味如嚼蜡。
春晓一时也起了好奇心:“偷摸给我说说,我不去触霉头就是。”
“前几日宫中选秀,不知为何沈小姐也去了。皇上当即就留了牌子。”
春晓恍然大悟:怪不得打趣他与大雪,任卿裕要生气,原来心搁在这儿放着呢。
晏如昼看春晓那神情,便明白她想岔了,开口解释道:“沈小姐是偷跑去的。沈家如今就她一个女儿,沈侍郎正急得焦头烂额呢。”
春晓倒是胃口极好,她拿起馒头啃了一口,“沈任二家常年交好我是知道的,不过别人家的事,轮得着他任卿裕咸吃萝卜淡操心么?”
“原先沈小姐与主人的堂弟有过娃娃亲,两家本想着沈小姐明年生辰便结亲,哪知……”
原来是利益关系没达成,春晓了然:“虽说我与沈怀珠并不对付,但人家爱去哪去哪。因为这事闹得不得安宁的,我看你家主人啊,还是头一个。”
春晓将手中的南瓜粥一饮而尽,便起身出了大堂。
那李郎、宣郎正在马车旁侯着,见春晓出来了便打听道:“敢问圣女,里面情况如何啊?”
春晓一挑眉:“你们是逃出来的?”
宣郎擦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将军清晨收了封都城来的信笺,那气压啊,啧啧,恨不得要把小人一屁股压死!”
春晓“哦?”了一声:“你们说说,那信里都写了什么?”
宣郎:“据说是沈家小姐做了娘娘,将军爱而不得,心中悲痛啊。”
春晓坐回马车,正沉溺思索之中,却见任卿裕掀开帘子坐了上来,春晓看也没看任卿裕:“今日不做车夫了?”
“昨日气着,今日如何还气着?”
春晓一副你别管我的神情,任卿裕只当没看见,自顾自道:“沈怀珠违背信诺入宫为妃,沈西岭重病不起,听说已病得吐血。我担忧西岭的情况,今日就要快马加鞭回弈城,你若还有何事,今日便与我明说吧。”
嗯?怎么与方才晏如昼和宣郎说得不一样?
果然造谣成本为零!
任卿裕看着春晓变幻莫测的神情:“……若不想说,回弈城再说也可以。”
春晓看了他好几眼,任卿裕觉得莫名其妙的,最终二人于沉默之中,再次不欢而散。
任卿裕是独身一人离开的,他并未带走任何影卫。甚至连晏如昼,都被任卿裕留在了春晓身边。
春晓心下无聊,便想着法子折腾晏如昼:“有人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他,有人见了你一面便爱上他……为何上天就不能给我个相公?看得我眼红啊!”
晏如昼微微张大了眼:“……楚小姐说的‘他’是?”
春晓捏了捏眉心,从容回应道:“嗯,就是前几天话本里看见的种马男。”
晏如昼关切道:“听说过几日在车队返程途径的常青村有一场比武招亲,小姐若有兴致,大可在那处停留。”
“晏晏,”春晓玩味道,“你还没有意中人吧?”
晏如昼摇头:“任府奴婢不可婚配,若有违反规定者,要将那二人都投进枯井,以大石压住井口,叫那二人闷死在里头。”
春晓一笑,将那句“你看我怎么样?”硬生生嚼碎咽进了肚子里:“谁定的规矩啊,这么变态?”
“是雪时夫人。”
雪时夫人啊?那没事了。
晏如昼垂眸:“奴刚入府时,不过是记事的年纪。可奴总记得入府的头一夜,便亲眼看见一男一女被夫人投入井中。后来几年听府里打更的说,每每夜深人静之时,路过井边便有男子鞭打女子的声音,而女子亦不甘示弱,边叫喊着边与那男子搏斗。二者闹了个拳打脚踢不说,井中还时时会传出‘死得好冤’、“还我命来”云云。天赐鸳鸯落了个这般下场,实在死得冤枉。”
春晓吞了下口水,紧张道:“晏晏你为何突然说这个?”
“小姐问了,奴突然想到便说了,”晏如昼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吗?”
春晓许久才缓过神来:“好了,说得很好,不许再说了!以现在的速度而言,还有几日可以行至常青村?”
“若照现在的脚程,还需四日。”
春晓点点头:“那你与我提前说说,这比武招亲是个什么来头?若那人是个歪瓜裂枣,还有人上去比不成?”
“自然不会的,”晏如昼神秘道,“因为这是常青相亲角举办的活动,百里挑一的男子或女子,才会作为‘擂主’。常青相亲角之名远扬至都城,都城中人亦纷纷效仿呢。”
“哈?我怎么没见?”
“这样的东西在小村小县办正常,在皇城里便有些上不得台面,于是有心之人都开在那犄角旮旯,小姐若是想见……”
春晓摆摆手,没想到晏如昼看着纯情,这种消息竟还灵通的不行!
她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常青相亲角,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