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局
盛烟岚新得搭档,兴致高涨,当即便要前往金老爷书房,春晓起身拦住了她。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不过,据我推测,他应当已知后厨有人要害他……”春晓忽然想起自己曾给金怀瑾下毒一事,拍了下桌子,“等等,你能否把双鲤下的毒给我瞧瞧?”
盛烟岚颔首,起身去拿了。
春晓仔细瞧了瞧那药粉,倒没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双鲤是真耐得下性子,下这种毒的确让人难以察觉。
“你懂药理吗?”春晓问。
盛烟岚摇头:“一窍不通。”
“老爷懂吗?”
“跟他不熟。”
“好罢,我知道了,”春晓借来盛烟岚的笔墨写了封信,“待到夜里,可否劳烦妹妹将这封信交给双鲤大厨?”
盛烟岚好奇道:“写的什么,我能看不?”
春晓并无隐瞒:“我先前也给金怀瑾下了点药,跟双鲤所下的药有异曲同工之妙,我想问他这药粉的成分可有相冲之处。”
春晓对此也不过是略懂,并非精通,看药粉识药材一事,她暂时还做不到。
很快,春晓便收到了双鲤的回信,上面只挥挥洒洒写了四个大字:“并不相冲。”
“怎么样?”递信员盛烟岚问。
春晓有些郁闷:金怀瑾究竟是否知晓原先的吃食中掺了药粉?难不成他忽然断了小灶,只不过是对叶氏的情怀和意外的巧合?金怀瑾选择此时发疯,是因为春晓那日对他下了药,被金怀瑾察觉了吗?
春晓想的有些头疼:“忽然觉得事情有点复杂。”
“哪里复杂?”
“不知道该给金怀瑾下什么毒。”春晓有些苦恼。
盛烟岚随口道:“既为圣上授意,你下个见血封喉的毒药又怎么样。”
皇帝处处打压金家,分明是无法直接下手铲除金怀瑾,不然早就下令让暗卫毒杀了。
“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春晓正要往下说,却忽然想到一件事:
目的明确的情况下,当下的疑云或许并不重要。
春晓恍然大悟的握住盛烟岚的手:“烟岚,谢谢你!你近日再叫那些道士来一回,余下的事交给我就行。”
翌日,盛烟岚按春晓的吩咐,带着道士与太夫人走入了春晓的屋子。
“是!太夫人!绝不会有错,府中邪祟就在这个方位!”盛烟岚语气笃定,信誓旦旦道。
春晓扒着床榻,哭的十分惹人怜惜:“太夫人冤枉!韫玉是名门世家出身,屋内怎会有邪祟?”
若非为了喊冤,春晓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个圣上御赐的“沈韫玉”一名。
那盛烟岚被请来招摇撞骗的道士举起手,二指掐着个金黄符咒,对太夫人毕恭毕敬道:“太夫人,贫道绝不敢胡诌!夫人屋里阳面无窗门,常年阴冷,的确易生怨气啊!”
老夫人听着此人振振有词,面上也生了些阴霾。
呵呵。
阳面无窗门,请问是谁害的?
据说当年的金家,可谓是弈城最奢华铺张的府邸。府里光是仆从住所,便占了快半亩地大的空间。人满为患,最终落了个没地儿住的下场,直到叶流杏死后这情形才好些。
但金府富得流油,仆从越来越多,人还是没地儿住。
待到后来金怀瑾要娶新夫人时,太夫人思量许久,才腾了个闲置客房出来,作为春晓如今的住处。
太夫人看着为难,实则心里早已做了打算,她诱导道:“韫玉呐,你也不想自己的夫婿每况日下吧?”
春晓眨了眨眼,装作无辜道:“太夫人仅凭这一面之词,便笃定了韫玉便是害老爷的脏东西吗?”
“哎,不可胡说!”太夫人劝阻道,“韫玉,只是你屋里进了脏东西,你仍是清清白白的金府夫人!”
春晓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夫人:“那……太夫人想叫我怎么办呢?”
“府中灾祸丛生,韫玉不如先搬出此地,再从长计议?”
春晓问:“韫玉应当去何处?”
“我会着手下为你腾一件空房来。”
太夫人说这话,定然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春晓故作犹豫,最终坚定地点了点头:“好罢,既如此,为了夫君我心甘情愿。太夫人还请等我收拾下房中物件。”
“好好好,”太夫人这才眉开眼笑,亲昵地握着春晓的手道,“韫玉,委屈你了。”
是委屈了。
春晓看着面前的下人房,冲着面前的仆从勉强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仆从有些为难:“夫人,太夫人叫我在此期间服侍您,照顾起居……”
“我有陪嫁丫鬟。”春晓不想多言。
那仆从打量着春晓的神色:“您、您不是说她前些日子告了病,近日也许来不了了么?”
“我是府里上上下下都认定了的天煞,我赶你走,你倒不乐意了?”春晓软硬兼施,“你信不信,待你服侍完我,便在金府里再也混不下去了?”
太夫人以为春晓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照顾起居,一派胡言!
有此仆从在,她的行动必然受阻。
仆从越说越小声:“可这是太夫人的命令……”
“前朝的风声可传到金府了?我是金府正头夫人,同时也是沈家二小姐!”春晓厉声道,“我叫你出去,听见了吗?”
纵使那仆从再忌惮太夫人,也不敢对面前的女人造次。再怎么样,他也不敢无视春晓的母家,她的兄长可是弹劾了金怀瑾、正春风得意的沈西岭。
仆从带上门出去的那一刻,春晓便一屁股坐在了那吱呀乱叫的长椅上。她环顾四周,这下人房也没她想的那么差劲儿。只不过有些家具落了灰,侍从偷懒没擦,显得有些老旧而已。
春晓想及自己还要在此处住许久,于是沉下心来,在屋内寻了个抹布,细细将整个屋子都擦了一遍。
原本做惯的事。
春晓忙完之时,天色已渐晚了。她摸出自己袖中早已备下的药粉,仔细包好,偷偷交给了前来送饭的双鲤。
春晓当着太夫人派来的仆从的面,不好乱说话,只好旁敲侧击道:“老爷情况如何?是否有所好转?”
“夫人别急,太夫人叫我来此,便是告知你府中情况的,”双鲤嘴里故意咬重了“太夫人”三字,“老爷听说了你被关……咳,为他移居一事似乎有些动容,像是要恢复神智了。”
“是吗?那太好了!”春晓欣然道,迫不及待地引出了她真正要问的问题,“那么,府中各位姐妹都如何?”
双鲤意有所指:“霁侧室整日为老爷祈福,闭门不出;盛侧室又为老爷做了番茄饭,老夫人夸她福至心灵呢。”
“烟岚妹妹近日与我走得近……”春晓刚说完便打了自己的嘴,“看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呸,这灾祸我一人承担便足够。”
仆从立即插嘴道:“夫人莫要伤害自己!夫人刚说,您近日与盛侧室相处很多么?”
愿者上钩,这小鱼倒是积极。
春晓欲盖弥彰道:“我方才什么也没有说,烟岚妹妹一向有福气,况且妻妾服侍病中的丈夫理所应当,没了烟岚妹妹,老爷……”
双鲤提醒道:“别这么说,夫人,府中不是还有霁侧室吗?”
春晓有些为难:“这……霁和妹妹为了老爷整日吃斋念佛,劳烦她此时前去书房伺候老爷,是否合适?”
翌日,双鲤便给她带来了答案:合适,十分合适。
给老爷房里送饭的人,顺理成章成了霁和。
春晓作为众人眼里的“天煞”,撇清了自己在此事件中的关系,让盛烟岚先为老爷下厨,再被霁和顶替,又叫任何人无法将后续下毒一事联想到盛烟岚身上。
然而宫中形式诡秘莫侧,沈西岭、任卿裕二人多日未曾出现在春晓身侧,让她有了弃子之危。于是第七天时,春晓给双鲤的药粉,悄然加大了剂量。
半夜,连守着春晓门外的仆从都跑了。
看来真是出了大事啊。
春晓靠着半开的门,边啃西瓜边看向身旁前来拜访的双鲤:“吃了没?”
双鲤愣了愣,答道:“老爷已将那掺着药粉的菜尽数吃下了。你那药是从哪里来的?我竟从未见过。”
春晓并未回答双鲤的问题:“不是金怀瑾,我说你。”
双鲤微微一愣,回答道:“府中如此大事,太夫人都没吃,下人自然不敢吃。”
春晓“哦”了一声,递给他一颗圆润金黄的地瓜丸:“这中午剩的,你要饿随意吃,屋里还有。”
双鲤也不客气,拿过吃了,皱眉道:“这谁做的?有股酸味。这几日送来的饭菜我未曾经手……你近日就吃这些?”
“恐怕要等我出去才能吃到双鲤大厨的手艺咯。”春晓含笑道。
双鲤无心与她开玩笑:“你说此事只要闹得大,就会惊动宫中人,可是真的?”
“嗯,至少我对我下毒的手段有信心。金怀瑾先前装疯卖傻的消息,很快就会引起他人注意,”春晓眯了眯眼,“……我只是怕太夫人恨不得喝了霁和的血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