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早产风波
屋里一团和乐，皇后心烦意乱，悄悄看向霍太医。
霍太医咬咬牙，开口道：“陛下且慢，臣有一事，要禀报陛下、太后与皇后娘娘。”
皇帝疑惑回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霍太医额头上出了些汗：“昭妃娘娘，昭妃娘娘她……”
太后也看过来：“昭妃怎么了？”
“这，这……”谁都能看出霍太医一脸为难。
凌清辉眼眸微眯：“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霍太医一闭眼：“昭妃娘娘伤了身子，往后怕是不能再生育了。”
房中一瞬间极为安静。
皇后面露喜色，随即被柳嬷嬷狠掐了一下。陈昭容微愣，下意识看了皇后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换上一脸担忧：“太医，这话可不能乱说。昭妃还好好在里间休息，你如何就能断定她往后不能生了？”
霍太医战战兢兢，用了一堆似是而非的术语，总之昭妃伤身都是因为她身体不好。
皇帝脸上笑容已经全没了：“这几个月你一直说昭妃身体康健，怎么又突然变成她身体底子差了？张畅，王福，你们两个怎么说？”
张太医连忙开口：“回陛下，臣等与霍太医一同请脉、记录脉案，三日讨论一次昭妃娘娘脉象与胎象，霍太医从未说过娘娘体虚。”
棠梨宫的董御女柔柔开口：“莫非霍太医诊断出来了，但昭妃娘娘怕陛下担忧，所以不让她说？”
众人一愣，都看向董御女，凌清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又找宋静怡。宋静怡正看着董御女，脸上也是疑色。
王太医奏道：“陛下，三四月时，娘娘有些浮肿，常觉疲累，曾问过臣等，是不是她早年亏损导致。臣三人轮流诊脉，各写意见，均是母体强健，并无妨碍。”
董御女又轻声开口：“那你们单独给娘娘诊脉的时候呢？”
宋静怡冷声道：“董御女，或许你没留意过，有孕妃嫔从来是多人会诊，不许某个太医单独下结论定药方。”
董御女忙开口：“妾身只是觉得，或许昭妃娘娘这里有所不同呢？”
宋静怡笑了起来：“难道你是说，后宫治理一团乱，太医司也不够严谨，连太医该如何当值都需要你来指点操心？”
董御女还在宋静怡手下，闻言不敢再作声。
温婉立即开口：“宋姬这话听着刺耳，三个太医一直住在昭妃宫里，昭妃又是个不按规矩来的，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嫌繁琐，自行其是改了章程？”
宋静怡回道：“妾身恐怕孕妇劳累，来得少，偶尔几次赶上太医请脉，都是三人一起，还有七八个学生医女辅助，竟是想得窄了。到底还是温姬姐姐与昭妃娘娘更熟稔，连她何时改过规矩章程都知道，妾身竟一概不知。”
徐云西笑道：“到底还是温姬心细，我们白来这么多次，都不如她。”
海诗政说：“我也觉得奇怪，昭妃会脚肿会腰疼，但精神一直不错，吐归吐，胃口也还好。这三个太医日日请脉，是怎么做到孩子生完了，意见反倒不同的？脉案呢？”
凌清辉冷笑：“去拿脉案，传王御医，叫她带着所有女御医过来，一起会诊！”
太后觉得意兴索然，起身道：“天也晚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皇后迟迟不愿离开，李美人察觉她意，忙开口道：“宫中为防庸医错断，妃嫔有孕从来都是多个太医照料。如今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嫔妾心里害怕，想在这里等一等，看御医怎么说。”
皇后也顺势接话：“是啊，竟然出了这样的差池，妾身也有失察之过，还是等御医来吧。若王御医说无碍，那我们也就放心了。”
凌清辉斜眼看向皇后：“真是太阳打北边出来了，从来后宫有事你都是推脱责任，怎么今天倒积极起来了？”
皇后一时语结。
温姬冷哼：“好奇就说好奇，一个个献的哪门子殷勤。尴尬了吧？谁不好奇？我也好奇，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我也不说那漂亮话。哼！”
皇后气急败坏地对皇帝说：“陛下，人前你总不给我面子，这回可好，连个小小的温姬也能开口气我了！你不管管吗？”
凌清辉沉着脸不搭话，到御医赶来，便直接带她们进卧房为晴翠看诊。
御医们会诊之后，彼此轻声交流一番，王御医脸色有些凝重：“陛下，昭妃娘娘倒也未必一定就不能再生。”
凌清辉说：“莫说虚头巴脑的。”
王御医轻声说：“陛下，昭妃娘娘很大可能，就只有公主一个孩子。”
凌清辉倏然闭眼，面色有些绝望。良久，他猛然转身，快步出了卧房，回到大殿：“广阳子瑜进来！”
海初雪与崔瑾应声入殿。
凌清辉眼中冒火：“将这三个太医送到刑部，交由郝士多审问！”
张王二太医立刻喊冤求饶。
太后忙说：“生了孩子是喜事，终究母子平安，怎么好把人丢入大牢呢？”
凌清辉狠狠盯着霍太医：“到底她该领杀领剐还是九族为奴满门抄斩，尚未可知！”
张王二人仍旧喊冤，早被侍卫们堵了嘴一起拖出去。
皇帝犹不安心，又命宫正带人过来，自医女、产婆至贴身伺候的宫人，轮流到偏殿答话，以求获得蛛丝马迹。
殿中空了大半，皇帝扫视一圈，又叫过宗正：“朕今得麟儿，此为昭妃之德，皇长女凌明璋，册封为昭德公主，以平阳郡为食邑。再往太常寺传旨，命筹备祭祀天地山川之吉礼，选忠勇尊贵之重臣代朕祭谢四方。去钦天监，将公主生辰八字告知国师，请他做祈福谢天礼。”
皇后大为不乐：“皇女到出嫁前才封呢！我皇儿连个大名都没起，更别说这礼那礼了，昭妃生个女儿倒这么大阵仗。”
皇帝暴怒：“就是中宫失德才使朕子嗣稀少，再有胡言乱语朕即刻废了你！”
太后连忙上前劝架：“皇后，你也忒小气了！多大的人了还拈酸吃醋的？还不回你宫里待着去！”又安抚凌清辉：“女人生孩子，从来都是一只脚进了鬼门关。能母女平安这就是最大的福气。我想不如就给昭妃再晋个位，她原就该是德妃位份，如今孩子也有了，资历也够，正该给她这个公道。也是双喜临门。”
凌清辉疲惫点头：“且叫礼部与太常寺准备着，待她出了月子再定晋封日期。”
太后从善如流：“正是。我记得我那里还有支千年参，正好拿来给她补养身体。待会儿我叫云嬷嬷送来。这几日我们就不来打扰她，叫她好生休息，你多陪着她吧。我和皇后这就走了。”说罢拉着皇后使劲拽出了门，隐隐还能听到太后“毫无国母风范、真令我失望”等斥责。
发了一通火，凌清辉仍然无法排解这股悲伤，打发了众人离开，回房来陪着晴翠和孩子。
夏安一直急得如同热锅蚂蚁，又急又懊悔，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开口。好不容易见人群散了，夏安忙嘱咐手下人继续值守，自己来见凌清辉，将进山等事说了：“是臣着急告诉娘娘竹筒饭有毒，才使娘娘受惊早产。”
凌清辉气他莽撞，又不好罚他太重伤了忠心，把他拉出去狠揍了一顿才觉消了点气：“官职比你爹都高了，可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
夏安也懊悔不迭：“臣知罪。”
“霍太医如此反常，我也猜到了她包藏祸心，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凌清辉方才虽有些疑心，到底还是泄愤居多，此时才警惕起来，“这事你悄悄地办，拿着我的令牌去刑部，叫郝士多把晋家兄弟和厨子抓了，全部送进大牢，连着三个太医，给我详细地审。必要时全家都抓了也无妨。”
“是。”
皇后被太后带回宫，两人默契挥退下人，太后先开了口：“你着实急躁。看皇帝气急败坏的样子，她显然没希望了，那什么谢天地谢四方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莫说这就封公主赏食邑，就算出嫁时候陪送千金万银又值什么？”
皇后抱怨道：“我也太难做了。关心她要被怀疑，吃醋又要被你们骂。”
太后长叹一声：“我还能怎么教你？时机不会把握，分寸也不会拿捏，难道我要一个字一个字教你？下次再遇到不一样的情况又该怎么办？”
皇后不以为意：“她已经废了，我是皇后，又有皇长子，柳氏也是名门大族，还有什么好怕的？他还能真废了我不成？”
太后道：“你不胡思乱想是好事，但也不能就此轻敌。还有个皇次子呢！幸好没给昭容，不然又是个麻烦。唉，我也是老了，想事情不周全了。”
皇后忙劝说道：“当时咱们也不知道她往后就不能生了，姑妈这做法也是为了长远打算，为了我和皇儿好。”
太后点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往后不必再和她争风吃醋了，便是皇帝永居她宫，也就这样了。你正该拿出母仪天下的气度来，善待她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