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后宫觐见
待到七月十五日，阖宫参拜中宫。皇后于天光一色正殿升座，众妃嫔分两列入内，着礼服，行大礼，三呼千岁，愿娘娘玉体安康。
“免礼平身。”
“谢娘娘。”
众妃嫔起身入座，淑妃坐在皇后左手下方位置，陈昭容坐在右边，徐昭华便挨着淑妃坐，其余新进宫嫔各依位次家世落座。
皇后先同徐昭华说了几句，又问了问家在京城的几位，一路聊下来，连几个待诏都问过了，皇后不由得纳闷：“哪个是绣芳宫外册封的御女？”
众人也早听闻这段奇事，今天都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此刻不免左顾右盼。宋静怡已经知道了冯玉兰就是这个传奇御女，见皇后开口便是来者不善，不免为她暗暗担心。
秦双瑶起身福了一福：“禀皇后娘娘，那个人不在这里。”
皇后说：“秦待诏认识她？”
秦双瑶连忙说：“回娘娘，嫔妾本不认识她，只因与她同是太平州慈恩府的，整个慈恩府都是郑嬷嬷负责教规矩，一起上过课，所以知道。”
皇后问道：“那她规矩如何？什么模样？今天为何没来朝见我？”
秦双瑶说：“说来也奇怪，这人和我们一起上课时候，名叫冯玉兰，不知怎的，见了陛下后就连名带姓全改了。她规矩很是不好，嬷嬷反复教导也只得了个中等。至于为何不来，嫔妾不知。”又侧头看着宋静怡：“宋侍巾与这个冯玉兰很是熟悉，她们同车来，学规矩时候也朝夕相处，兴许宋侍巾知道。”
宋静怡顿觉如芒在背，起身轻施一礼，开口道：“回皇后娘娘，我们确实是一车来的，冯玉兰性格很好，人也仗义，这一路我们几个多亏了她照顾，才没有病倒误了进京时限。至于面圣时候发生了什么，嫔妾那时候还在绣芳宫学规矩，详情无从得知。只是因为御前的公公差人来吩咐为新封御女收拾行李，我们才知道是冯玉兰入选了。”
皇后身旁李素梅躬身道：“娘娘，陛下册封御女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一个叫陈幼容的离宫，而且这个陈幼容和冯玉兰关系极好。”
“陈幼容又是谁？”皇后颇为烦躁，“本宫现在只要你们回答一句话，这个连名字都是两套的御女，为何不来朝拜！”
众人面面相觑，清都紫府实在不是她们如今能打探的，虽然颇多人羡慕嫉妒不服，可谁也不知道此人现在如何。
陈昭容悠悠开口：“皇后娘娘，嫔妾倒是听说，这个御女似乎是病了，只是没见过，不敢确认消息真假。”
皇后脸色发寒：“咸嬷嬷，去清都紫府问问！”
不多时咸嬷嬷回来，脸色也是不好：“陛下一早就去了太庙，清都紫府的人回话说，陛下吩咐过，御女病了，觐见暂免，下次朝拜时再来也是一样的。”
淑妃咯咯笑道：“听说御女以前是个种地的，按理说庄户人身体应该很好啊！在家时常听人说外头村妇身子健壮呢，怎么这就病了？”
秦双瑶忙陪着笑说道：“一个乡野村妇，竟然得了这样大的恩典，怎么受得住呢？福薄命贱，就是担不起！”
李素梅也忙说些冯玉兰学规矩时出丑的事凑趣，皇后越听脸色越黑，终是忍无可忍：“一个这样的女子竟然也能入宫，真是岂有此理！以后在本宫这里不要再提这个人。”
众人告退之后，宋静怡忧心忡忡，吃过午饭后仍旧坐立不安，最后把心一横，大着胆子前往清都紫府求见。
凌清辉今天不在家，晴翠在玉露殿闷着无聊，见宋静怡到来，大为惊喜，忙跑上去拉住宋静怡的手：“静怡？你怎么来了？你入选了？”
“兰兰，真的是你啊！”宋静怡也很激动，“我遇到一位好心的嬷嬷，她听说我是来找你玩的，就放我进来了。这里可真威严。”
宋静怡身边的宫女轻声提醒：“娘子，该向御女娘子见礼了。”
“哦哦。”宋静怡忙要蹲身行礼，被晴翠一把捞了起来：“你可别臊我了，咱俩谁跟谁啊，我都没和你行礼。”
宋静怡说：“那可不一样，你封的是御女啊！”
晴翠便问：“你呢，你封的是什么？殿选什么样啊？走，咱们进屋说。”
宋静怡说：“咱们这些民女，初封都是侍巾，官家的小姐才能封御女呢！”
晴翠拉着宋静怡进了飞花阁，这里靠窗安放着一张罗汉床，两人分两边坐了，宋静怡细细讲着殿选时候的样子：“乌压压净是些人，我脑子一片空白，全靠嬷嬷姑姑吩咐才没走错，进殿后我也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得了太后两句夸赞，就这么留下了。”
春花秋月奉上茶饮点心，宋静怡喝了一口茶，诧异道：“这是红糖？”
晴翠扁了扁嘴说：“是红糖姜茶，太医说我身子虚，到现在还没来例假，得补身体，写了那么厚一摞纸，现在甜甜的雪梨冰花盏不让吃了，酸酸凉凉的桂花酸梅汤也不让喝了，大热的天就叫我喝什么红糖什么枸杞什么阿胶。热死我了！”
宋静怡笑道：“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糖这东西跟盐铁一样，都是官府专卖，点心铺子买糖都心疼，寻常百姓家里，有几个给女孩特意买红糖这样喝？我娘当初生我，我爹去买了二斤红糖给她煮鸡蛋，直到我选秀要离家了，我奶奶还在拿这个说嘴呢，说我是二斤红糖养出来的，这么金贵也没能嫁个富贵人家，同样是给人当奴才，进宫娘家享不到福，还不如穷人家卖了女儿能换点钱使使。”
晴翠诧异道：“你奶奶居然这样？我看你又认字又读书，还以为你过得很好呢！”
“我爹疼我们娘俩罢了，我读书认字都是我爹偷着教的。来了月事之后我肚子疼，我爹去给我买红糖，邻居二婶看见了就去给我奶奶说嘴，我奶奶跑去糖铺子大哭大叫逼着他退掉，不然就吊死，叫官府老爷杀了他这个不孝子。谁担得起这样大的罪名啊！最后我娘把我拉到院子里打了一顿，我爷爷才满意了，发话叫我奶奶回家，”宋静怡越想越恶心，“我一想到我受册封，宫里头去我家封赏，反倒叫这两个老不死的享了福，我就咽不下这口气！”
晴翠说：“你别把自己气病了。我记得咱们换马车前，宫里头嬷嬷说的是中选了父母得到封赏，没那死老头和老太婆什么事吧？”
宋静怡说：“两个老货还不到五十岁，全家免徭役，每月领钱粮，这难道不是让他们也占了便宜？我爹娘肯定要把好的都给那俩老货，自己说不定还和以前一样吃糠咽菜呢！”
晴翠看她快气哭了，忙说：“陛下人不错，等你得宠了，就跟陛下提，让他把你爹娘接到京城来，赐个宅院住着，你还能每个月都见到亲人呢！别伤心了，尝尝这个酥皮点心，比咱们在绣芳宫吃到的还好吃。”
“借你吉言啦！”宋静怡拿起花生奶酥卷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兰兰，陛下这样疼你，你就好生享享福，给了你就吃。这就是老天都不忍心了，把你送到宫里补偿你呢！”
看宫女们都站在门边，宋静怡又探过头小声说：“宫里头的妃嫔，也不是个个都能得到好的照顾，她们有娘家撑腰的也就罢了，你我没家没业的，不趁着得宠时候赶紧吃喝，宠爱淡了之后想要都要不到了。”
“唔唔！记着了，”晴翠摸摸下巴，“我现在算得宠吗？”
宋静怡瞪她一眼：“怎么不算啊？宝林和御女们那里摆的点心，有些还不如你呢！”
晴翠说：“你都去走动过了？”
“也算不上走动。恭礼殿册封之后，我们要去拜见皇后、淑妃、昭容、昭华，还有宝林和御女，按理侍巾以下也要到你这里的，陛下降旨免了，不许我们来打扰。高位娘娘那里自然样样都是好的，但低等宫嫔的用度，绝对赶不上你，”宋静怡小声说，“你出去的话别提自己的生活，我估计你这里都‘违制’了。到时候叫小人知道了，肯定要嫉恨你生事。”
“哦，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王太医来过之后，我吃的花样特别多，听说都是从陛下厨房拿来的，哎，对了，”晴翠扬声喊道，“秋月，厨房灶上还炖着萝卜老鸭汤呢！你去端一碗来给静怡吃。”
“是，娘子。”
“不用不用，”宋静怡忙叫住她，“我吃了午膳就过来了，这会儿实在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