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分水岭
他猛然惊醒，发现考场还是那么安静，根本没有人跟他说话。周围的考生正在紧张地答题，而三个监考老师此时只剩下两个，一个正坐在讲台后翻看着考生花名单，另一个则靠在窗户边，双臂环抱胸前，盯着房顶的日光灯发呆。见坐在后排的陆海晨猛然坐起来，那名发呆的监考老师还以为他有事儿，盯着他看了半天。
陆海晨看了一眼手表，卧槽！已经四十多分钟过去了！
西游记中的太白金星说过，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人在梦境中何尝不是如此！陆海晨感觉自己只睡了五分钟，怎么现实中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还磨叽个蛋啊！赶紧答吧！陆海晨开始飞快地做题。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他睡着了，但应该庆幸的是他只是在英语考场上睡着了，而且是在作文写作完成之后——反正他的词汇量贫乏得很，又没有进行过大量的模拟训练，即使考试时间再给他延长四十分钟，该看不懂的他还是看不懂。
凭借着之前研友传授给他的考试经验，诸如什么阅读理解选择题“三长一短选短的”、“两长两短选次长”之类的秘诀，他在临交卷前终于将所有的题做完并誊到了答题卡上。
“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监考老师开始收卷。陆海晨看着自己涂得满满的答题卡，看着自己工工整整、用一手漂亮的斜体字母写成的大作文，长舒一口气，竟然还产生了一丝成就感，心想：“这都考了一半儿了，我答得还是挺不错的嘛！”
其实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11号清晨，陆海晨像前一天一样，一手扶着老大的肩膀赶路，一手端着个《考研数学公式速记手册》，疯狂地背概率论的公式。进了考场，他已不再像昨天那样紧张、疲惫，平静地等待着老师发卷。
数学开局不太顺利——八道单选题他磨磨叽叽地做了半个小时，而且还没做完。
单选题的前四道考高数知识点，陆海晨能保证绝对正确。但紧接着的两道线代题，他就做得有点磕磕绊绊，求过渡矩阵的那道他反复算了好几遍才做出来，而求伴随矩阵的那道题他只能排除掉两个错误答案，剩下的两个选项他怎么也选不出来，只好先空着。最后两道概率论题也强不到哪里去，他解倒是能在草稿纸上解出来，可是四个选项里没有啊！他只好从四个选项中选个看起来靠谱些的选项。
做完填空，他看了一眼表，还剩整整两个小时，九道大题。他简单估计了一下时间，每道大题预计用时十分钟，最多不超过十五分钟，时间正好够用。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陆海晨本来就没练过多少题目，怎么可能达到那些踏实复习者才能达到的做题速度？除非考研命题组的老师脑子抽疯，忘记自己是在出考研题，而是在出本科生高数补考试卷。陆海晨的水平也就能在补考中比划比划。
“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猛然响起，两个小时转瞬即逝。
监考老师开始收卷。
陆海晨发疯似得挥动着笔杆。他正在将草稿纸上那些有用的没用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往答题纸上誊写。
“那个同学把笔放下，要不然我记你违纪了啊！”
随着监考老师的一声厉喝，陆海晨无奈地扔掉了手中的笔。
他低头看着答题纸，高数部分大题的情况还好点，除了头一道关于函数的大题完整答完，其余的大题他全都解了一半，其中还包括他最擅长的多重积分。
概率和线代最惨，好几道大题空白。有些题目，陆海晨明知套公式就可以算出来，可是苦于公式记不全，他就是解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白送的分一个个流走。
“明明我都记住了，为什么到了考场就想不起来了呢！唉！”陆海晨长叹一声。
这场考试，正式宣告了他想依靠考前突击背公式的方式来达成目的的战略企图的破产，也让他深刻地明白考研考的不是聪明，而是耐力，是对基础知识的全面的扎实的掌握。
在研究生考试中，考生情绪的分水岭，是在第二天的上午，也就是“专业课一”考完之后。
从考场出来后，陆海晨混在散场的人群中，麻木地往回走。他身边的几个考生在兴奋地讨论着刚刚考完的试题，有的说自己被某个给定条件迷惑了半天，有的说自己差点漏掉了某个特解，有的说自己用的是这种方法，有的说自己用的是那种方法，但总归一句话，人家都解出来了。
陆海晨进了食堂，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为了安慰自己，今天他打了几样平时舍不得吃的硬菜。他嘴里吃着，脑子里却还在回忆着上午的考试。
“要是我考前把逆矩阵那几个公式背写两遍就不至于考场上用错了！”
“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用奇异矩阵的推论证明呢？比我那个简单多了！”
“那时候应该把解多重积分那道大题的时间匀给连续性随机变量那道题，最少能求出一问来。”
一顿胡思乱想之后，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刚才的那一幕——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众考生等待监考老师收卷的时候，他抻长脖子扫了一眼周围考生的答题纸，都写得那么满、那么工整。他当时的感觉就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感到无比的难堪，他只能下意识地用草稿纸和试卷去遮挡自己的答题纸，免得被人看见。
想到这儿，他仅有的一点儿食欲也被消磨殆尽。
陆海晨放下筷子，看着食堂的白墙发呆。
他忽然冒出一种感觉，觉得自己回来考试是在侮辱自己，是在侮辱神圣的全国研究生入学统一考试。天天人模人样地坐在那里看书学习，也跟着别人起早摸黑地排队占座，最后那么多道题，空了那么多，真他妈的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