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无声的泪
陆海晨冲到水房一阵狂吐，由于胃里没有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紧接着他的肚子也开始闹腾起来。上了两趟厕所以后，他撑不住了，打算出去买点药。此时刚过六点半，室友们还在睡觉，陆海晨穿上外套出了公寓。
药店店员问明了陆海晨的情况，先给他推荐头痛粉。陆海晨摇头，说不管用，店员又给他推荐布洛芬胶囊，说能缓解疼痛，陆海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拿了一盒。
本来他想回寝室吃个药然后休息一会儿，结果走到半路他就疼得受不了了。此时他正好走到了启航活动中心，见刚开门，陆海晨遂走了进去。
他先在一楼的小卖店买了瓶矿泉水，然后来到二楼。二楼的楼道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套实木桌椅，供学生们看书用。陆海晨在僻静的地方找了张桌子，把药吃了，然后趴在桌子上休息。
随着药效的渐渐发作，陆海晨在这安静的环境中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桌子颤了几下，紧接着便是哗哗地翻书声。
他睁开了眼，见对面坐了一名黑不溜秋的男生，长得巨老面。那名男生一边旁若无人地翻看着一本《核技术应用》，一边转着手中的笔。那转笔的技术真是不敢恭维，转一下掉两下，“啪嗒”之声不绝于耳。
陆海晨的觉是没法睡了，不过好在他的头不疼了，肚子也不难受了。但他的心里还是堵得慌，郁积在胸中的怨气还是无法排解。
他起身来到二楼的围栏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厅里偶尔走过的学生和正在拖地的保洁员。
“叮咚！”
随着一声清脆的电梯声，陆海晨将目光转向了观光电梯。此时电梯停在一楼，两男一女上了电梯。陆海晨看着他们有说有笑地上了四楼，忽然想起四楼有一个大学生心理咨询室。于是他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来到一楼的接待室预约。
接待他的是人文学院心理社团的一名女生。比起前年那次像做贼一样地来这儿预约，这次陆海晨洒脱了不少。
他坦然走进接待室，平静地对那名女生说道：“我要预约李奕桐老师。”
那名女生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厚厚的本子，翻了没几页停了下来，右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沿着纸上的表格缓缓往下滑。须臾，她的手指停在了表格的一个空白处，然后那名女生抬头道：“李老师下周五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可以预约。”
陆海晨失望了，他现在已经受不了自己的这种状态，如果就这样坚挺到下周五，虽然他不会自戕，但是会不会精神崩溃，他心里没底。
陆海晨焦急地问道：“难道没有更早的了吗？”
女生满脸歉意地一笑，摇了摇头。
“唉——”
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陆海晨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摇了两下。那表情，就像一名被敌人围困多日、已陷入弹尽粮绝之境的将军在得到援军不能如期抵达的消息时一样。
那名女生端详了一下站在她眼前的这名男生，但见他面色蜡黄，脸颊上一点儿肉都没有，一双带着黑眼圈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委屈，不禁产生了怜悯之情。
见陆海晨要转身离开，那名女生问道：“哎，同学，你还预约吗？”
陆海晨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他刚要去开门，那名女生忽然说道：“同学，你等等。”
女生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原来她一个闺蜜预约的正好是今天下午四点到五点的这段时间，想咨询李奕桐老师如何在演讲时不怯场，也不是啥着急的事儿。那女生见陆海晨很可怜，便给她闺蜜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问能不能调换一下，她的闺蜜说无所谓，自己早点儿晚点儿都没关系。
女生挂了电话以后对陆海晨道：“同学，你看今天下午四点行吗？”
站在一边的陆海晨虽然不知道她打给谁，但他能听得出来女生在为他的事儿想办法。听到女生问自己，陆海晨的心头一暖，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在他的印象中，工程大学的女生都应该是孤傲冷冰冰的，没想到眼前这位素不相识的女生竟然会这么热心地帮自己。他那如同一潭死水般的心开始荡起一丝涟漪。
陆海晨向她道了谢，出门而去。
下午三点五十，陆海晨来到了一楼的接待室。下午负责登记的是另一名女生，陆海晨略略有些失望。女生让陆海晨在屋里稍等一会儿。
三点五十五，屋里的电话响了，陆海晨知道，四楼的咨询者已经撤了。女生接完电话以后朝陆海晨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上楼了。
陆海晨来到了那个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咨询室。
站在门口，他又回忆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普普通通的下午，他第一次来这里咨询时的场景。那天当他从这间屋子带着兴奋离开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陆海晨推门而入。
李奕桐老师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学生略有些眼熟。李老师示意他坐下，陆海晨二话不说坐在了沙发上，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来咨询时的拘谨。
他坐下以后，李老师并没有问他怎么了，而是让他自己讲。于是陆海晨就将自己最近的遭遇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陆海晨说到最后哭了，哭得是涕泗横流。坐在他对面的李老师从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然后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名稚气未脱的男孩子。
在老师同学面前，陆海晨不能说出来；在好哥们儿面前，陆海晨不愿意说出来；在父母面前，陆海晨不想说出来。只有在这里，在这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陆海晨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心事全部倒了出来。他郁积在心中多日的苦闷和委屈，随着汹涌的泪水倾泻而下。
就这样，从一开始的磕磕巴巴，到后来的激烈畅达；从一开始的毫无头绪，到后来的思路清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海晨的心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不再哭了。李老师又递给他两张纸巾，示意他擦擦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