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恩怨（亚伯篇）
“好久不见……在孩子身上动手脚，可不好吧。”
等欧格彻底离开钟楼后，白袍人亚伯拿出了一颗漆黑的珠子。
“亚……伯，真的是您！原来您真的没死。”
黑珠化作了黑鸽腾飞了起来，紧接着弗拉的声音开始从黑鸽子口中传了出来。
很明显的带着几分激动。
“你是……弗拉？”亚伯的声音也带上一丝意外：“我还以为，第一个来见我的，应该是他呢……”
“是我，能遇见您真的是太好了……放心，我对那个孩子没有恶意事情，我来寻你是有别的事，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弗拉开始讲述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难怪，你会用这个术……你已经做好那个准备了吗？”亚伯低头望向了自己身上的镣铐。
这是他用于限制自身力量的道具。
“为教会牺牲！为了人类！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弗拉回想起了过往宣誓的那一天。
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
作为孤儿的他，甘愿在黎明到来前燃尽自己，成就正义。
‘我将在黎明到来前，化作长夜中的火把，燃己成焰！照耀前路！’
——《黎明神言》信徒篇：宣誓词。
“人类吗……可惜。”亚伯望着自己惨白无血色的手掌，发出了一声轻叹。
他早已死在黎明前夜，失去了灵魂；有些东西，不是时间可以抹去的。
“我已经不是黎明的信徒了……我没有这个资格。”亚伯放下了自己的手掌。
“不，您有……没有人可以剥夺您的资格！”弗拉激动的喊道。
任谁也不会想到一向冷静淡然的弗拉，会流露出这般激烈的情绪。
“圣光离我而去，是我背叛了圣光……现在，真理接纳了我。”亚伯起身收起了桌上的书籍，走到了书架前。
“可我们，是黎明的孩子啊！”弗拉化作黑鸽飞到了亚伯的身前。
“弗拉，这些年我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亚伯将书推回了书架：“比如，面见真理。”
“您真当这般狠心……？”弗拉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理不需要信徒，或者说，任何相信真理的人，都是真理的一部分，真理会存于每一个人心中……而我，只是在内心见证到了祂。”亚伯转过身平静的叙述道。
真理与黎明，从不是敌人。
“您变了……”弗拉失望的化作了珠子，失去了声息。
“我会去一趟的……”亚伯捏起了弗拉化作的珠子。
他从未放弃过希望——寄希着有朝一日能依靠知识，重新变回人类。
“哪怕是面对死亡，我也从未产生过恐惧，可我真的不想以这样的身份离去……”亚伯收起了黑珠，苦笑了一声。
以他的身份，想要得到些血液维持生命，其实并不难。
甚至不需要害人。
但，亚伯不愿意，因为他不想就此沉沦，他害怕了，他恐惧了。
他担心自己会因此彻底放弃身为人类的一切。
所以，亚伯选择了用痛苦与意志去压制食欲和本能……
这些年，他没有进食哪怕一次。
“我从不害怕地狱……因为我正身处其中。”
血族的本能与饥饿折磨着他。
消耗着他那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如果就那么持续下去的话，那终有一日，他会化作石塑，彻底真正的‘死去’。
（注：通常来说，血族会陷入沉睡休眠，来应付缺乏食物和受伤严重的情况，所以想要‘饿死’也是很难的——除非像亚伯这样用更深层次的灵魂折磨，才可以抗拒住这份本能。）
“黎明的神啊，您何时才能观望这满目苍痍的大地，回应您的信徒……”
在晃晃黑暗之中，亚伯的身上燃起了洁白之火——圣光从未放弃过他。
只是他的身躯已经无法接纳这份力量了。
身体会被圣光所伤害，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一名黎明信徒绝望的了。
“呃啊——！”
随着火焰熄灭，亚伯才止住了身体本能发出的惨叫。
他正是用这样的方法，才压制住嗜血和沉睡的本能。
“呼……”
看着焦黑的皮肤重新生长出血肉，亚伯才有了‘活着’的感觉。
痛苦、饥饿、睡意。
这些普通人避之而不及的，他却需要主动的追求才能得到。
亚伯再一次的将手按在了心口。
那里早已没了声响。
……
“你……”
夜幕降临，如往常般准备提灯出巡的亚德，此时却是呆愣在了门前。
啪哒——嘭！
他手中的提灯在这一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来破裂的声音。
“好久不见——亚德。”
月光之下，白袍人掀开了兜帽，露出了因生命力流逝而变白的长发。
“亚……亚伯，亚伯！”亚德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手。
他驻足在原地满眼不可置信。
他想要上前，但又不敢上前，只敢愣神的看着眼前之人，生怕那只是幻觉……
“你受伤了。”
亚伯缓步来到了亚德握住了他的胳膊。
随后光芒骤起，一股温和熟悉的力量施加在了亚德手腕上，将其丢失的血肉慢慢填充了回来。
“你……”
亚德低下头，望着亚伯的那被神圣之光所灼烧的手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了。
亚伯松开自己被灼烧的手掌，微笑着说：“一起出去走走吧。”
“好。”亚德抬脚跨过了破碎的提灯，跟着亚伯走出了黎明大殿。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孩子，他说是你让他来的。”亚伯抬头望向了星空。
如今，只有夜才能接纳他了……
“是欧格吗。”
“是这孩子，他很像奈瑟呢……”亚伯走在前方说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亚德问道。
“我吃了他。”亚伯转过身，露出了獠牙：“真的很鲜美呢。”
亚德浑身一颤，随后才恢复了正常：“你在骗我。”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在那孩子的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如火般的执念和一丝黑暗。”亚伯收回了獠牙重新转过了身：“他这样子，我很难教他……”
“我还有个弟子，他很像曾经的你。”亚德解开了缠在自己手上的绷带：“他叫瑟兰迪克。”
“我已经看开了，我的生命已经快到终点。”亚伯任由夜风吹起自己的白发。
“你还恨我吗……”亚德回想起了当初的时候。
‘亚德！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这是当初二人决裂时，亚伯说的。
“我只想让你走出来……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亚伯微微的摇了摇头：“我只恨我自己当初不够强大。”
“我……只想要你活下去。”亚德苦笑了一声：“那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是他当初将血族大公的血肉喂入了亚伯口中。
他无法接受挚友如此死去。
可没想到，最终却换来了这般下场……他还是失去了一切。
“死亡并不可怕。”
亚伯说着便停下了脚步：“就送我到这吧……”
“亚伯……你……”亚德下意识的抬起了手。
“爱能包容一切，但不能颠倒是非。”
亚伯转过身，肃然的说：“亚德，不要再一错再错了……”
“我……我明白了。”亚德放下了抬起的手，最终不再挽留。
得不到的东西，哪怕强行留下了。
最终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失去。
“还记得，当初老师是怎么说的吗。”亚伯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向着亚德微微一笑：“黎明之石宣判了我们内心的黑暗，我们本不该继承这两个名字的——但老师却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天生就该死的人，更没有天生黑暗的人……’”
“不要辜负我们所继承的名字……亚德，一切都还来得及。”
……
“正义荣耀且是谦逊，正义苍白但不无力。”
——《黎明神言》先贤篇。
留者：武弊。
“孩子，别让借来的理想，拖垮了你的善良与躯体——就算是角落的野鼠，也有眺望黎明的权利。”
——《黎明神言》先贤篇。
留者：亚伯（先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