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破茧
嘉靖帝语气极度平静，就像是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在寒暄似的平静。
如果不是那只龙化的手还攥着那颗不住跳动的心脏的话。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把三公派出来呢？”
王光典嘴角带着一丝蔑笑，对于嘉靖帝的出现毫不意外。
大明是一个王朝，六部去其二已经近乎动摇了国之根本，嘉靖帝不可能看着自己继续屠杀剩余的四部。
尤其是剩余的四部尚书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王兄说笑了，朝廷和医馆本就是盟友，朕又岂会对自己的盟友操戈相向？”
嘉靖帝依旧是面带微笑地回应，甚至还转身遣退了剩下的那四部尚书，只是攥着王光典心脏的龙爪却不曾松开分毫。
王光典是一位触碰到权柄力量的神明，这足够让自己警惕了。
但王光典同样也是一位灵魂神明。
这让嘉靖帝在心里推翻了曾经的一个猜测：权柄的力量是血肉神明独有的。
但同时也更迷惘了。
那……
血肉神明和灵魂神明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灵魂神明是食用后的残渣，那血肉神明呢？难不成是食物？
……
“张軏是否被你篡改了信仰？”
没管嘉靖帝想什么，王光典单刀直入地点明了自己的来意。
“是！”
嘉靖帝直言不讳的承认了，坦率得让王光典有些愕然，仿佛这件事就跟喝水吃饭一般轻描淡写。
“你如此作为与你口中的邪教又有何异？！”王光典忍不住喝道。
“噢？这便是你不远万里来到中都的原因？”
嘉靖帝诧异的看了一眼王光典，脸色有着些许愕然，还有几分释然与轻松。
原来，自安南郡来到中都，只是王光典自己的意思啊……
王光典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满是黏液的眼珠子盯着嘉靖帝，等待着嘉靖帝的回答。
实际上，王光典也知道嘉靖帝猜到了什么。
但王光典不在乎。
如果自己披着医馆的虎皮来中都，或许是能解决这事儿，甚至还会极其轻松。
但那里有根弦。
自己不能碰、不愿碰，甚至不曾想过去碰。
……
嘉靖帝沉吟了片刻，神情平淡，如同在阐述一件事实似的开口道：“很简单，邪教是篡改了亿万人的信仰，而朕，只是篡改了张軏一人的信仰。”
“呵！杀一人不为杀？”
“不得不杀，故不为杀！”
“不得不杀？”
“杀之，可解朕之惑，朕……为大明天子！朕之惑，则为天下惑！杀之，解天下惑，故不为杀！”
“呼……大明天子……”
王光典长吐了一口气，突兀地抬起头，直视着嘉靖帝的双眼，喝问道：“好一个大明天子！你这天之子，如今可还敢仰头看这天！”
此时，天色已晚。
一轮血色的如同眼珠子一般的月亮已经高悬在了夜色之中。
嘉靖帝脸色一怔，并未说话。
也不曾抬头看那轮血月。
长久的沉默，王光典率先开口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放了张軏。”
“不可。”
嘉靖帝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軏已经拿到你要的东西了！那东西是在我眼皮底下拿走的！是我放任他拿走的！”王光典怒喝道。
“放不了，张軏如今已是神明级的存在，是我大明之肱股，作为感激，朕愿意以其它东西作赔，例如……你腰间的解带城。”
嘉靖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张軏不止是一位神明级强者，更是自己观察那些神器是否有隐患的最可靠的对象。
不能交。
那些神器意味着自己能否突破神明级，抵达传说中的那个层次。
更主要的是，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了王光典来中都只是他自己的意愿，和医馆那位无关。
直面医馆，嘉靖帝不敢，最起码现在不敢。
但如果只是王光典，嘉靖帝觉得自己应该能行，李凡那样的存在绝不会因为一只蝼蚁迁怒于自己，就像自己不会因为那两部尚书的死而去找一位触碰到权柄力量的神明麻烦一样。
“当真？”
“当真！”
眼见多说无益，王光典身上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
“你要与朕交手？虽然少了颗心脏对你我来说并不致命，但失去了心脏，你体内的神力还能毫无滞涩地运转吗？”
嘉靖帝嘴上不在意的说着，但“镇”的权柄力量却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神力虽然不能自然运转，但权柄的力量却并不需要用到神力。
任何能运用权柄的力量的神明都不容小觑。
“噗……”
气势逐步攀升的王光典却突兀地喷出了一口血。
失去了心脏，王光典只是稍稍提了一下神力运转的速度，体内气血便在不住地翻涌。
低下头看了眼胸口处狰狞的大洞，王光典叹了口气，呢喃道：“看起来，还是得靠李医生的力量啊……”
“什么意思……”
嘉靖帝一愣，诧异的问道。
可话音未落，便见到王光典的左肩莫名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极为轻微的颤抖，就好像一個普通人腋下有些瘙痒，然后颤抖了一下一样。
随着这下颤抖，王光典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通红无比！
不只是脸，王光典整条鼻涕虫身躯都变得充血无比，一根根本就粗壮的血管在滑腻的黏膜下鼓得像一条条巨蟒一样，一团团磨石大小的鼓包在那些血管中蠕动。
那是沸腾的血液！
“咕噜……咕噜……”
甚至隔着皮肤都能听到那些血液蠕动的声音！
血液蠕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发出了“哗哗”声，就像有着一条条大江在奔腾似的！
王光典身上皮肉开始鼓起，整个身体都膨胀了近一倍！
脸上也满是狰狞之色，但那些狰狞中却充斥着极致的愉悦与陶醉！
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力量！
短短的瞬间，那个被嘉靖帝掏空心脏的巨大豁口处、无数条血肉像有意识的触手一样攀爬着、聚集着，相互纠缠、连接……
狰狞的孔洞在眨眼间就愈合完全！
强盛无比的气息从王光典身上爆涌出来！
甚至在整个中都城上空都卷起了一股龙吸水，风眼的中心，便是一条仰天咆哮的巨型鼻涕虫！
鼻涕虫身上的血肉终于坚持不住了，一团团地炸裂开来。
背上开始出现了两个鼓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钻出来似的。
“哗啦！”
皮开肉绽。
两只巨大的、如同蝠翼一般的翅膀猛地张开，遮天蔽日！
翅膀上的薄膜处还沾着一大团一大团的肉泥，无比恐怖的气息喧嚣着、咆哮着扑面而来。
嘉靖帝甚至被那股气浪推得睁不开眼来。
“这……这是什么？”
王光典双眼缓缓睁开，似乎是才从那种巨大的力量中醒悟过来。
一种全新的、奇异的视角出现在了王光典脑海中。
王光典缓缓垂下头。
无数血污随着这个动作坠落下来。
“这个，李医生管它叫肾上腺激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