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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醒来后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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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本里乡醒了过来。

    不是那家狭小的公寓中, 而是在早已被祖母卖掉用以还债的祖宅。

    可是是什么样的债务必须要靠卖掉祖宅才能还清呢?

    按照里乡对祖母的了解,那栋古朴的宅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哪怕是卖掉里乡, 也绝对不会卖掉宅子的。

    他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

    祈本里乡冷静的想到,随即很快忽略掉了这个违和感。

    因为外面下雪了。

    窗外一片银白。

    祈本里乡推开窗,看向窗外皑皑白雪,冷不丁地吸入了一口冷气, 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今天学校要举行结业典礼了。

    按照规定,作为本届优秀学生代表,祈本里乡可以邀请两名家长参加结业典礼。

    一早就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祈本先生早早就空出了时间,又开始疯狂整理自己的衣着打扮。

    在被威严的祖母呵斥后这才停止了这个犯蠢的举动。

    于是一家四口坐在了餐桌前, 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 开始享用丰盛的早餐。

    大概是因为一场雪的原因,祈本里乡整个早晨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一声叠着一声的催促下, 这才慢吞吞地起身, 背上书包跟在祈本先生身后准备出门。

    路过空旷的庭院时, 却忍不住驻足。

    “怎么了吗?”终于打理好自己的祈本先生好脾气地停下脚步,等待他唯一的子嗣。

    “茶室不见了。”祈本里乡看着空无一物的庭院说道。

    于是祈本先生半蹲下身子,眼里带着些许担忧,伸出手抚在了里乡额头,“是身体不舒服吗?”

    温度正常啊,但是院子里从来都没有过茶室。

    那个位置的采光一点都不好,要是建成了所谓茶室的话, 整个就是黑漆漆一团, 光是看着就让会让人心生抑郁的。

    更重要的是, 那会破坏祖宅风水的!

    祈本先生虽然不信这个, 但是祈本老太太和祈本夫人却信的相当虔诚, 每年春假都会为附近的庙子捐上一大笔的香火钱孝敬神佛。

    为了家庭关系的和睦,于是祈本先生也变得相信这些了。

    祈本里乡抿了抿唇,看着一本正经和他解释缘由的父亲,不愿多生事端,于是顺从地低下头,“抱歉,父亲大人,可能是我睡糊涂了。”

    祈本先生笑着摸了摸逐渐长大的幼子的脑袋,他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责怪他的孩子呢,毕竟里乡可是他的孩子,当然有任性的机会。

    倒不如说因为祈本里乡一直的早熟,祈本先生可是期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他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这个位置建茶室是不可能了,“那你觉得后院那个位置给你建一个茶室怎么样?”

    那里的话就不涉及风水问题了,而且,“等樱花开放的时候,你只要推开窗就能看到满树樱花。”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祈本先生甚至恨不得立即联系施工队伍开始动工,务必要赶在樱花盛开之前为他的孩子修好一间小小的茶室。

    和传统意义上的严父慈母模式不同,祈本先生相当溺爱着他唯一的血肉,甚至会因为小孩儿难得露出的迷糊表情忘掉正事。

    毕竟在祈本先生眼中,和里乡有关的一切事情都是正事。

    那又怎么能说他是在不务正业的呢?

    如果不是祈本夫人再三的催促话,祈本里乡一定会被上头了的祈本先生拉去问卷调查顺便将设计方案给搞定。

    这样做倒也不是不行,但结业典礼一定会迟到。

    自知理亏的祈本先生在祈本夫人沉下脸后,神情讪讪,朝祈本夫人讨好性地作揖搞怪才将人哄好,这才急急忙忙驱车前往学校。好在一路畅通无阻,他们才能踩着点,赶上了结业仪式。

    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祈本里乡无疑是优秀完美的存在。

    也因此,他会被老师选为结业典礼上的学生代表发言。当然这些所谓的荣耀,对所有认识里乡的人而言,都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那可是祈本里乡啊。

    如果连里乡都不能作为代表在结业典礼上致辞的话,所有同学都无法想象还有谁能够这个资格。

    手握演讲稿上台之前,祈本里乡被他的母亲叫住了,“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会打领带啊。”

    在匆忙赶来学校的路上,祈本里乡的领带不知不觉散开了。

    明明是责怪的话,却被祈本夫人说出了亲昵的语气。

    女人保养地细腻光滑的手无比自然地伸出,为她引以为傲的孩子整理好衣冠,为他加油。

    违和感再次袭来。

    领带?

    女生校服为了搭配校裙,不是早在二年级那年就被改成了蝴蝶结领结吗?

    “是太紧张了吗?”祈本夫人目露担忧,“女生校服当然是领结啊,但里乡你是男孩子啊。”

    作为男孩子,当然不能穿女生校服啊。

    祈本夫人笑着说道,“没关系的,妈妈相信你,好好发挥,不要紧张。”

    如同当头棒喝一般,祈本里乡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着。

    是灰褐色的男士校服。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他原本已经及腰的长发,也变成了清爽的短发。

    不应该是这样的。

    有个模糊的声音传来。

    没等祈本里乡想通其中关节,舞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带着热情的笑容,活力四射地再次登场串词,“……接下来请学生代表祈本学长上台发言。”

    祈本夫人闭上了嘴,随即更加兴奋地拍了拍里乡单薄的后背催促道,“快,里乡,到你上台了。”

    来不及思考,祈本里乡已经被推上了舞台上。

    他手拿演讲稿,脑海中是对发言内容的一片茫然,但嘴巴却流利地说出了大脑极其陌生的致辞。

    台下掌声一片,从台下人的反应不难看出,这是一场精彩的演讲。

    作为优秀学生代表的家长,祈本夫人两人理所当然地得到了一点小小的特权。

    他们的座位被校方安排在了正对着舞台中央的位置。

    站在舞台上的里乡甚至不用过多的寻找,就能看到手拿摄影机一脸感动的祈本先生以及掏出手绢轻掩泪水的祈本夫人。

    所有人都在为祈本里乡的完美发挥欢呼喝彩。

    只有里乡自己,失魂落魄茫茫然地走下舞台,他的心里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着了。

    直到毕业典礼圆满结束,各个班级组织拍完毕业照后,祈本里乡还在下意识地在同班同学之间寻找着什么。

    那个东西似乎很重要,可是祈本里乡却想不起那个东西的模样了,他只能做着无用功,最后只能一无所获。

    他被一群人簇拥着合影,明明那样热闹,但祈本里乡却又是那么的寂寞。

    他记得,应该会有一只热情的小狗围在他脚边才对啊。

    但是不见了。

    祈本里乡找不到那只热情的小狗了。

    几乎找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他都没有找到那条小狗。

    不是没有想过向相熟的同学求助,但可惜,没有一个人知道小狗的下落。

    “里乡,我们学校没有一条流浪狗啊。”

    等回到家后被询问心情低落的原因后,祈本夫人更是矢口否定,“不可能,里乡你从小到大就对狗毛过敏啊。”

    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一条这样的小狗呢?

    温柔知性的祈本夫人与祈本先生对视一眼,作为父母,他们当然将自己亲生骨肉今日种种反常看在眼里。

    祈本夫人柔声询问道,“是最近为了准备登台发言累着了吗?”

    “大概是吧。”祈本里乡脸上苍白,胡乱地应下了。

    在被祈本夫人一口否决了小狗的存在后,祈本里乡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索性顺着母亲的话说道,“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下,祈本里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所有关切的目光都拒之门外。

    并不存在的茶室,从未蓄留的长发,消失的小狗……

    他的记忆出现问题了吗?

    原来他自己狗毛过敏吗?

    祈本里乡不愿相信祈本夫人的说辞,他干脆利落地将书包里全部杂物倒出,急切地翻找着什么,好半天后他才终于在书包的角落边摸索到了一只秋田犬羊毛毡。

    大概是因为下午在学校时里乡的脸色实在太差了。

    不知始末的同班同学以为是里乡家的小狗趁人不注意走丢了,其中一个女生腼腆又害羞地将自己收集了小半年的自家秋田犬掉落的狗毛制作而成的羊毛毡小狗送给了里乡。

    平心而论,作为女孩的初试物,这只羊毛毡小狗是真的丑。

    浑身脏兮兮的,四肢都不一样长,歪歪扭扭的难看极了。

    但祈本里乡却很喜欢。

    这和他记忆中那条蠢兮兮的小狗就很像了。

    不过一会儿,祈本里乡身上就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

    然后是止不住的痒意。

    果然,他过敏了。

    祈本里乡烦躁的将小挂件扔回书包,烦躁的在床上翻滚。

    祈本里乡想不明白。

    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祈本里乡无疑是幸福的。

    恩爱开明的父母,慈祥和蔼的祖母,优越的外貌,卓越的家室,聪慧的大脑。

    每一样单独拎出来都足够旁人羡慕眼红,更不要说这些全部都被同一人所拥有。

    这几乎可以被称为上天的宠儿了。

    但他似乎仍不满足。

    少了一些什么。

    他应该有一个朋友。

    一个无话不说,无比默契的,像是一条小狗一样的朋友。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雪融化的那个早上,推开窗后,祈本里乡看到了他无话不说的好友。

    热情开朗的篮球队球员。

    他比里乡高了近一个头,拥有着发达的运动神经和杰出的学习成绩,以及无限的热情。

    在祈本里乡推开窗后,他便抱着篮球站在窗外挥手,“不是说好今天要陪我去打球吗?”

    “你这家伙该不会因为天气降温就反悔了吧。”

    祈本里乡冷静又仔细的观察着站在他家庭院外的所谓挚友。

    就像是在评估着货架上的商品。

    良久之后大脑才响起了检验通过的信号,他回忆起了许多两人的记忆。

    比如他五岁那年被拐出温暖的屋子和好友一起去雪地疯玩,导致感冒引发肺炎住院的糗事。

    又比如在放学后安慰告白失败的某人,被请客吃饭。

    ……

    大脑分析结束,于是祈本里乡接受了这个设定,朝着他的好友挥手,清冷的声音拖长语调之后变成了薄荷味的棉花糖,甜腻与清冷完美结合,“天实在太冷了啊。”

    “下次吧。”

    善解人意的好友当然不会做任何让里乡感到为难的事,所以男孩儿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儿,便打起了精神,两人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就抱着篮球匆匆离开。

    毕竟附近的篮球场一直都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要是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他果然很幸福啊。

    祈本里乡心里想到,就连心意相通的挚友都出现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已经开始抽条了的少年站在洗浴室的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那头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只不过短发的自己站在镜子外,长发长裙的自己站在镜子里。

    轻嘲地勾起唇,看向镜子中同样勾起相同弧度的自己,祈本里乡嘲讽道,“果然,像我这种不知足的坏孩子……”

    祈本里乡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触摸冰冷的镜面,与镜中的自己握手。

    但是,镜子中的‘祈本里乡’像后退了一步。仿若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步步后退,抗拒着本体的靠近。

    直到退无可退。

    祈本里乡笑了。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于是他不顾镜中自己哀求的目光,五指紧握,没有任何犹豫,打碎了玻璃,任由四溅的玻璃碎片划破他的手指。

    听到响动的父母担忧的冲了上来,站在紧闭的浴室门外,“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隔着洗浴室的门,祈本里乡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笑着随口敷衍道,“只是不小心将杯子打碎了。”

    于是祈本夫人高度紧张了起来,“你不要管杯子碎片,等我来收拾……”

    她担心里乡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划破了手。

    可惜,已经说迟了。

    祈本里乡低头看了眼被鲜血染红的手掌,疼痛与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让他从伤口处感到火辣辣的疼痛,随即是入骨的寒冷。

    不得不说,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察觉到不对劲的父母选择破门而入。

    祈本夫人发出了尖锐地嘶吼,“为什么会有镜子!”

    洗浴室里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面镜子?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魔怔,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泪又倏倏落下。

    就仿佛被玻璃碎片割破了手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女人仿佛陷入了魔怔之中。

    因为浴室里出现了一面不该出现的镜子。

    祈本里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不疾不徐地从兜里掏出了张素色的手绢,用完好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拂去了母亲挂在脸颊上的眼泪。

    然后被死死抓住了手腕,“告诉妈妈,镜子是哪里来的?”

    祈本里乡:“因为我想要有一面镜子啊,妈妈。”

    又或者换句话说,“我已经死了啊。”

    就像祈本里乡的妈妈早在他五岁那年就因病去世了一样,祈本里乡也已经死去了啊。

    正是因为回忆起了这个事实,原本空无一物的洗漱台上才会突然出现一面折射一切真实之物的镜子。

    镜子中才会照应出他本来的样子。

    在打碎了镜子的那一刻,祈本里乡就已经全部都回想起来了。

    错误的彩色记忆被更加深沉黑暗的真实所替换。

    生而卑劣的小怪物,怎么能拥有这样如同彩色梦境一样的幸福呢?

    这才是最大的疏漏。

    作为当事人的里乡,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够获得幸福。

    他要离开了。

    “不要走。”

    先是小小的从祈本夫人口中溢出的挽留。

    然后声音渐渐变大。

    他的父亲,簇拥着里乡的同学以及才抱着篮球笑容灿烂跑开的友人齐齐出现在了狭小的浴室间,他们的脸庞变得模糊起来,声音却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合为一体,一同说道,“不要走。”

    留在这儿,他们会带给里乡幸福。

    再不会有人会像他们这样爱着里乡了。

    亲人之爱,同学之爱,一切的一切,只要里乡需要,他们都会毫无保留的全部给与。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诱人,祈本里乡开始动摇。

    却在给与人希望后,恶劣地将其打碎。

    真是太遗憾了,他拒绝胆小鬼口中的幸福。

    “不要走好吗?”

    就在祈本里乡准备离开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又一次挽留。

    急迫又可怜的哀求。

    像是条无家可归的狗发出凄切的哀求。

    祈本里乡下意识地转过身,他看到了完全陌生的少年。

    陌生的短发少年明明比祈本里乡高出不少,却又因为背上的武士刀过于沉重,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里乡,孔雀蓝的眼眸中盛满了哀求。

    “你在否定我的决定吗?”

    祈本里乡平静地询问着陌生的少年。

    陌生的少年并不答话,他似乎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久违的长途旅行,整个人风尘仆仆,脸上是难掩的疲惫。

    即便这样,少年依旧不愿放手,划破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终于动了起来。

    少年死死握住祈本里乡纤细的手腕,再次哀泣道,“求求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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