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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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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楼的窗户边坐着黑衣女子,她怀中抱着一把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黑色的衣角翻飞,她侧目望去,只看见有些偏僻的一条黄土路。

    此处极偏,简直算得上是郊外了,不过离水路近,明日坐一日船,便可到岭南县了。

    许言闭上眼,阳光洒落在她的侧颜上,看起来俊秀非常。

    不过此刻,并无人欣赏她的容颜。

    屋内隔着一道屏风,传来汩汩水声,屏风上放着纯白的袍子。

    他从下午开始洗,如今已是洗过几轮了。

    许言说让他独自洗,他垂着眼说害怕,眼角红红的实在惹人心疼,她便松了口,隔着屏风守着他。

    许久,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许言便又睁开了眼。

    不一会,便看见个修长的身影绕过屏风朝她走来。

    少年身形修长稚嫩,穿着宽松的纯白的裘衣,领口大开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那颗血红的守宫砂在被搓的发红的肌肤上依旧显眼。

    他赤着脚,如玉般漂亮的足上还沾着水,在木质的地板上印出几个带水的脚印。

    少年微微走近,微微低着头,像只战败的孔雀,他低低地开口道:“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许言点了点头,道:“自然,这件事不会再有他人知晓。”

    二人沉默了吃过晚饭,夕阳落入地平线,夜色渐浓。

    姜秋白辗转反侧,心中想得尽是如何将那杨癞子千刀万剐,可他如今身处异乡,又无势力,带的钱财也不多……

    该如何才能杀了她?

    他带着各种想法入睡,许久才睡着。

    微凉的夜风吹进窗台,坐在窗边的女子睁开黑鸦般的睫毛,淡淡阴影被月光照射打在她白皙又棱角分明的脸上。

    今夜,月夜明。

    她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女子抱着那把剑,忽然便消失在窗口,只留下缕缕微风。

    第二日,日头高升,姜秋白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

    他睁开眼,还有些迷糊,掀开被子起身,便听见茶杯放下的声音。

    一身黑衣的许言正坐在屋内的桌前喝茶,桌上放着早点,她转头看向姜秋白,“公子醒了,先来吃早饭吧。”

    姜秋白随便吃了些东西,略微洗漱之后,便听见许言道:“收拾一下,我们去东集市找顺路的牛车去南港。”

    姜秋白皱着眉,他还在为昨日的事困扰,谁料今日立刻便要启程了。

    “南港?”

    “嗯,去南港穿过白莲渡,再走几里便到岭南县。”

    “……”

    姜秋白没法反驳,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去了东集市。

    他此番在路上买了顶纱帽,又戴上面纱,穿着一身不算打眼的淡蓝色长袍,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气质还是打眼,恰好顺路能去南港的一位大爷驾着牛板车,看着端坐在牛车上的少年,忍不住打趣道:“姑娘,你这夫郎是大家出来的吧,不少讲究啊。”

    许言笑了笑,道:“他并非……”

    谁料她的手被人攥住了,使劲捏了捏。

    她心中无奈,转而道:“并非是大家出来的,只是自幼家中管的严罢了。”

    大爷点了点头,道:“这样啊……不过我看你这夫郎真有大家公子的气质,温婉纯善,你可真是捡到宝了嘞!“

    许言反正不知大爷怎么看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温婉纯善的,但这总算是好话,于是她只能尴尬笑了笑,答:“是,是。”

    牛车上装着一些草,三面围起的后座,地下装着两个轮了,前头便是一位骑牛的大爷。

    大爷显然是个话唠,拉着二人扯东扯西,姜秋白只偶尔应一声,大多数时候都是许言在答。

    “姑娘,你和夫郎都多大啊?几时成婚的?”

    许言道:“我今年二十,他……”

    醴朝律令,男子年十八才能成亲,她若说姜秋白今年十七,岂不露馅了?

    于是她笑着撒了个小谎:“他今年十八,就是不久前成的婚。”

    “哎,好,好,你们可要好好过啊,你是姑娘,可得让着些你夫郎啊。”

    许言点了点头道:“是,是,那是自然。”

    “诶,你们这是打算往哪去啊?”大爷又问道。

    “南港,去坐船的。”

    “直接就走了,不在白莲渡游玩几日,那边风景可不错嘞!”

    “不了,下次来再玩吧,如今急着赶路。”

    “着什么急啊?你家住哪啊妮子?”

    “岭南县那边的。”

    大爷点了点头头,道:“也不算远啊,可是急着回家和家人团圆啊?哈哈。”

    ……许言沉默了,姜秋白知晓她早孤身一人了,忍不住抬头看她,刚想开口说话,却听见她道:“回家看望家人。”

    大爷道:“是啊,你们这些个小年轻,该多回家看看的。”

    许言随便附和几句,大爷便又开始絮絮叨叨。

    “诶,你们知不知道一件事?”

    “什么?”

    “你们不知道啊?这件事都在春城里传开了,就是今天一早,简直炸锅了。”

    “……”

    “就是青瓦桥,青瓦桥下浮上来一具尸体啊,你们知道是谁吗?杨癞子!”

    “杨癞子?”姜秋白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啊,你们是外乡来的,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杨癞子,这人可是城中恶霸,天天占公子们便宜,欺负那些个老弱病残的主。”

    “就这么个人渣啊,偏偏拿她没辙,你说气不气人?”

    “如今啊,她死在青瓦桥下,那是活该啊,你们是不知道啊,她啊,曾经奸污了一个小公子,那家人啊生怕被人知道,将小公子嫁给了那杨癞子啊……”

    “结果呢?那杨癞子整天对那公子非打即骂,逼得人家跳桥,尸体捞上来啊,欸,青青紫紫一块块的,吓死个人了,那家人见儿子死了,才将实情说出来的。”

    大爷说的起劲,义愤填膺,又无奈地叹气。

    “然后呢?”姜秋白忍不住问道。

    “本来啊,大家都以为杨癞子完了,没想到,最后说是没有物证,那杨癞子又打死不认奸污了公子的事,最后不了了之啊……”

    “不过如今好了,肯定是那小公子来索那负心女的魂了,让她死在青瓦桥下,解气!”

    魂?哪有什么魂?若真是冤魂索命,又何苦等到今日呢?

    其实大家都明白没有这回事,可都这样说,大抵是都希望那位惨死的小公子能亲手杀了那负心人吧。

    姜秋白沉默了,杨癞子这便死了?是谁杀的?

    他扭头看了许言一眼,只看见一张冰冷的扑克脸,她抱着剑看着渐远的来路,看起来十分淡定。

    会是她吗?

    可是她是一个捕快啊?又如何悄无声息的杀死杨癞子?何况……她不怕,被抓吗?

    不过姜秋白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杨癞子死的实在是民心所向,是故根本没人深究这件事,只当她是晚上喝多了酒失足摔死了。

    姜秋白心中疑惑,却又不能开口问她,毕竟如今杨癞子死了,二人又恰好在前一天和这杨癞子结怨,嫌疑实在太大了,不宜被别人知晓。

    到了南港,二人给了大爷几个铜板,便告辞了。

    渡口又许多摆渡的小船,可能是都被问烦了,二人心照不宣的选了一个寡言的摆渡人,看起来四五十岁,脸上有些皱纹。

    “去何处?”

    “岭南县。”

    “三十文。”

    二人上了船,姜秋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位娘子,多久能到啊?”

    “一日。”

    这一日,还包括夜,整整十二个时辰。

    二人带了干粮,船娘也有自己的储备粮。

    白莲渡景色极美,渡口是整片的白莲和荷叶,虽然到了十月许多已经凋零枯萎,但还是隐约可以看见几株不屈服的摇曳着。

    直到黄昏将近,小船才驶出那一片莲叶间,水天一色,金色的夕阳映照到水面上,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姜秋白看呆了,他自幼居于深闺,又不得母亲待见,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

    他忍不住道:“真美啊。”

    许言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世间美景无数,公子若有空可以多外出走走,醴朝的美景比南疆可多多了。”

    小公子犹如霜打的茄子失了神采,“多外出,我也想啊,可母亲哪里准?”

    许言笑了笑,“姜夫人不准你到这来,你不也来了吗?公子,没什么能难得住你的。”

    他抬头望着她,漂亮的桃花眸里被漾入白莲渡的波光,他笑着说:“是,没什么能难住我,许言,你也不能。”

    啧,怎么又绕回来了,贼心不死啊。

    许言冷着脸,开口道:“公子,强扭的瓜不甜。”

    姜秋白望着她笑,“解渴就是了。”

    她无奈,不再理他。

    吃过干巴巴的饼子和水,便算是吃过晚饭了,这样随意应付,初时,姜秋白是吃不惯的。

    但这人娇气,却素能忍耐,倒也不和许言抱怨这些,只是有时爱撒娇。

    夜色渐浓,渡娘在船头挂上一盏灯笼,那灯笼精巧,外头是纵横的木架,里头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据说用这样的皮做灯笼,最不易熄灭。

    星光散落到水面之上,二人坐在船尾,看着星河落入水里,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闪耀的星辰

    江上晚风吹过,夜色撩人,星辰多情,小公子忍不住伸出那只白皙细长的手勾住了身侧女子冰凉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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