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亮
许言沉默了,手中还拿着沾了水了毛巾,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能如何呢?
难不成还能杀了他?
可她已封剑了,如今还当了捕快,自然是不愿也不能干这种事。
姜秋白如今招惹她,到底也不过是图利,想要赢下与李雁的赌约。
而那李公子……大抵是想靠着她避开与世女的婚约。
她想着,似乎没有一个真心的,她无意为难他们,但也不愿委屈自己去顺他们的意。
该叫他们知难而退,自己放弃才是。
本来今日…她不该救下姜秋白的,可她到底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落入那下作的豺狼手里。
都怪那该死的猎户,如今这可怎么收场?
见许言一脸冷冰冰的发呆模样,姜秋白瞪着她,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这是做什么呢?
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
难不成他真把这许言当根葱,放到心里去了?
怎么可能?!
他压下心中有些微妙的感受,想着,许言……又冷又笨,就是个武功高些长得好看些的呆子罢了,到底还是个呆子而已。
那些个优点有什么用?
还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捕快,她的价值也只不过是帮他从李家手里拿下三座码头罢了。
”
不然……还能有什么呢?
没什么了,她帮不了你的。
别去依赖别人,姜秋白,你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想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道:“阿言,别害怕我。”
“我只是没人疼,想要你爱我一下而已。”
他仰头看她,似乎所有的阴霾不过是她的一场错觉,“阿言不爱我也没关系的,大不了我再努力努力就是了。”
许言觉得自己如今的脑子真是转不过来弯了,她半点猜不出来姜公子心里想些什么。
她只觉得他阴晴不定,性格诡异,如今愿意和她好言相对,她只顺着便是。
“公子芝兰玉树又通晓音律,少有女子能不钦慕公子的……”
“那你也是吗?”
“不,我……”
他笑了,“那那些都不重要了,我再好,也不能让阿言喜欢。”
许言觉得有些懊恼,她答不上来。
最后只憋出一句,“公子不必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
“歪脖子树?哈哈哈哈哈哈……阿言,你真有趣。”
她有些窘迫,本意是想劝他找更好的人,怎么反被嘲笑了。
“阿言,手疼。”
他翻手摊开手掌,看起来血迹斑斑,都是被沙石刮擦的血痕和印记。
许言看着他手,有些束手无策,她从前在暗阁做杀手时,也常受伤的。
只是,像这样轻的伤,从没有哪个杀手会去特意处理,大多都是随便拿冷水洗洗便罢了。
毕竟只要不是残肢断手的大伤,剑客的剑都是不离手的,对家多的剑客尤其。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的伤是这么严重的一件事,斑驳的血迹被白皙的皮肤衬得骇人,摊开的十指看起来修长又匀称,带着诡异的美感。
破碎的美感,她觉得有些难受,大抵是这样漂亮的手变成如今这样,让她心中有些堵得慌。
许言伸手想要碰一下,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偏偏被姜秋白看见了,他愣了,他好像从那双素来无机质的冰冷黑瞳里读出了一些……心疼?遗憾?还是……
他说不清楚,却觉得这是件不错的事。
这意味着,他的目的似乎很快就能达成了。
毕竟,一个女人开始心疼一个男子,极有可能是一段沦陷的开端。
他的唇边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听见她用冷冰冰的声音说着:“需得先将沙砾挑出了才行。”
“那阿言帮我可好?”
许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湿巾先放下了,端来一盏油灯让对方拿着,随后用指甲盖一个个将压在柔嫩掌心的小沙子小心翼翼的拿出来。
姜秋白拿着那盏昏黄的油灯看着半跪在地上替他处理伤口的许言。
她的容貌比其他女子清雅些,唯有那双丹凤眸替她添了三分艳,可她此刻垂眸看着他的掌心,他看不见那双素来又黑又冷的眼。
今日她穿的又是黑衣,她似乎很喜欢这个颜色。
不过这颜色挑人,穿的像她这样好看还带着洒脱的,倒是少见,难怪李雁那小子因为她带着江湖气又生的好看一直缠着她。
唇是粉色的……很淡,此刻抿成一条直线,看起来紧张又认真。
她真的很……好看。
看起来一点不像个捕快,倒像个世家小姐,生的一副风流像,只是性子这样冷,只怕不招公子喜欢。
姜秋白心中有些微妙,有人如此认真待他又不带半点功利,在昏黄无助的夜色下一衬,让他心如擂鼓,忍不住去信任和依赖。
只是他素来善于掩藏,只有微红的耳尖透出几缕少年心事。
他忽然想到,日后,她会不会也这样待其他公子?
那人是谁呢?是她的……夫郎吗?
许言处理好后,抬头一看,便看见姜秋白皱着漂亮的眉,微微垂着睫,看起来有些苦恼。
意识到已经处理好了,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多谢阿言。”
“公子言重了。”许言应了一句,又替他重洗拧好了湿巾,道:“此处客栈条件有限,公子先擦把脸吧。”
姜秋白看着被纱布包裹的手,有些无奈的看着许言。
她拿着湿巾的手一愣,大家公子娇贵,她也不能拿江湖人的标准去要求他,更不可能说甩手让对方自己弄了。
像他们这样的小公子,大多是习惯了被伺候的,许言有些无奈,带上他,日后路上不知道得多多少麻烦。
只是之前提将他送回去一事已然惹他不快,她若再提……
罢了罢了。
她拿着湿巾,“那……属下帮您?”
“嗯。”姜秋白有些娇俏的应了一声,微微仰起头看她。
许言有些尴尬,特别是看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更尴尬了。
于是她一上去便从额头开始擦,道:“公子闭眼。”
对方顺从的闭上了眼,她松了一口气,缓慢的擦拭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带上的尘土,一边还说着:“属下手笨,公子莫怪。”
姜秋白却不觉得,只觉得许言手稳,他勾唇道:“那阿言可要小心,别……弄疼我了。”
感觉到对方的手一滞,他又带着哭腔似的道:“阿言,明月最怕疼了……”
许言只觉得脸红的厉害,他如此语气粘腻,不知道得还以为二人在做什么呢。
好在他还闭着眼,她慌忙擦了几下,随后端着盆出去,留下背影和一句:“我再去给公子打些热水来擦洗。”
姜秋白缓缓睁开眼,看着对方落荒而逃般的背影,用舌头抵了抵上颚,喉结滚动一下,有些低哑的轻声呢喃一句:“真不禁逗。”
许言慌忙下楼,又打了热水上来,缓了缓才上楼推门。
一进门便看见姜秋白举着包着纱布的手在拆发,他今日的发想必是小翠帮忙梳的,看起来精致又简约,只是被先前被帷帽挡着了。
帷帽和面纱早拿了,此刻他的头发被扯的乱七八糟,许言端着水有些无奈。
姜秋白见许言进来立刻收回了手,这客栈简陋,又没有镜子,他本以为拆发不是难事……
许言将热水放在床沿下,无奈道,“我来帮公子吧。”
她其实从来没干过这事,毕竟她从前是当杀手的,又不是当小侍。
好在她素来心细,手指又灵巧,有惊无险的将他的头发拆了下来,又有些自作主张的将他的头发随手扎起来。
“刚刚属下问过小二,店里没有男侍,如今时辰又晚了,找不到男子来帮公子擦洗,只能劳烦公子自己动手了。”
“头发扎起方便些。”她又解释了一句。
姜秋白皱眉看着自己包着纱布的手,抬头看许言,道:“你不帮我吗?”
许言无奈的微微勾了勾唇,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这事我若帮你,那不成流氓了吗?”
“怎算流氓?”他漂亮的桃花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道:“阿言若是想占明月便宜,明月巴不得呢?”
许言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然被他惊到了,“公子,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
“若是被别人听到了,您的清誉可就不保了。”
“哈哈哈哈。”姜秋白笑了,看起来明亮又漂亮,他笑着说:“阿言原来这样胆小啊,怎么,被吓到了吗?”
“公子……”许言有些无奈的喊他。
他明亮的眸子盯着她,道:“阿言,我不是那样胆小的人,若是你能喜欢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他伸手去扯开自己的领口,许言顿时震惊的转过身,道:“公子,你……”
身后传来他清朗的笑声,他说:“你在害怕什么阿言,我是让你看这个。”
“……什么?“她依旧背着身。
他伸手拉住她,扯着她转过身,伸手指着白皙漂亮锁骨间那颗血般妖艳的守宫砂,“你看,月亮也给你。”
许言瞪大了眼,只看了一眼又立刻转过去了,好一会才道:“公子……如此重要之物,是不该随意给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