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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不了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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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国家气象局消息,即日起,全球范围内将出现中等以上甚至强等级地磁暴现象,预计持续时间……”

    网约车颠簸在刚下过春雨的乡村小路上。

    车窗摇下一条缝,邵多吹着带泥土腥气的暖风,用手机app刷题。

    “姑娘,你看是前面路口啊?”司机大叔问。

    “是。谢谢。”邵多点完手机付款,车子老练地缓缓停下。

    司机看一眼天边晚霞:“不早咧。最近这附近经常有出命案,还闹好几起失踪,邪乎得很。要不你喊家人来接你?要怕的话叔陪你等会。”

    “不用了谢谢。”邵多没带包,两手空空开门下车,冲好心的司机点点头:

    “据说我妈病的快死了,估计是没空来接我的。您回去开车小心,一路顺风。”

    邵多推开自家二层小楼的大门时,正厅里坐着的一圈人全都转过眼来看她。

    其中就有她那在电话中声称“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妈。

    邵母看起来体壮如牛,她给周围人赔笑起身,快步走到门口,隔着单薄春衫来拧邵多胳膊上的肉,嘴上的笑僵硬地扬着,话从牙缝里挤出来:

    “你个天杀的死丫头,喊你回家多少趟你跟聋了一样,偏要你老娘我真死你面前才舍得回来是吧?快过来见客人!”

    邵多看去,二叔一家三口也在坐,加上两个陌生男人,一个年轻而俊朗,坐姿挺拔规矩,眼神清朗,看起来气质沉稳,偏又戴着一副银框眼镜,修饰了过于冷硬地线条,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味道。

    而另一个邵多是认识的,尖嘴猴腮,眼神猥琐,是村里出了名混蛋的赌棍黄二麻,40多了还未讨到媳妇,常在村里闲逛,用恶心的目光窥视来来往往的大姑娘小媳妇。

    二叔家比邵多小一岁的堂妹邵君卿穿着城里时兴的衣裙,难得没有在邵多面前炫耀她的一本学历和外企工作,声音柔婉地向一旁那坐姿挺拔的男人介绍:

    “陈先生,这就是我姐姐邵多。真不好意思她不是有意迟到的,小公司就是加班多,压榨员工,是不是姐姐?”

    姐姐。

    邵多听了都想笑。她从来对自己直呼其名,毕竟自己只是给予她优越感的“对照组”,并无什么尊敬的必要。

    这么多年,邵多对于所谓的“家人”早已看透,愤怒与无力感贯穿着她25年的人生。可是能力有限,她能做到的极限,也就是在城里工作,能不回家,尽量不回。

    “啪!”

    邵母狠狠扇了她胳膊一下,剜她一眼:“愣着干什么?!喊人啊!二叔辛辛苦苦给你做媒,这么没有礼貌?!”

    骂完她,又向客人们赔笑:“她前段时间生了场病,身体还在恢复,精神不济,见谅见谅。”

    邵多不懂自己有什么要被原谅的。

    她又没做错什么。

    而母亲一如既往会给自己带来羞辱与难堪的行为,于现在的她而言,有一种旁观的疏离感,不再那样扎心刮肺的难受。

    嗯,大约确实是那场病的后遗症吧。

    一星期前,她大病一场。

    看手机记录,当时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妈妈的,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反正等她从高烧中恢复过来后,看到的是妈妈发来的一整屏微信留言,责备她弟弟订婚为什么不回来帮忙。

    不过那场病应当不影响智力,邵多很快看懂了现场情况:

    “邵沐辰,你已经订婚了吗?”

    一旁埋头打游戏的弟弟邵沐辰敷衍地“嗯”一声,看也不看姐姐一眼。

    邵多仰头看看大厅正中央璀璨的人造水晶吊灯:“起房子花了五十万,装修十二万。家里已经没钱了。”

    她语气笃定,不管二叔一家在看热闹,也不管邵父邵母尴尬铁青的脸色,转头看看那清俊的男人。

    相亲对象?

    不,以二叔家的做派,多半不会有此好事。邵多的心沉了沉,积累无数的失望上多了微不足道的一笔。

    她转向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的黄二麻:

    “赢钱了?十万?低于这个数,大约付不起邵沐辰的彩礼。”

    骗她回来相亲而已,妈妈竟然咒自己快死了。看来邵沐辰的婚事对他们来说果然是天字第一号大事。

    黄二麻一改往日畏畏缩缩的姿态,颇为小人得意地扬起头:

    “多丫头,往日你对我老黄不敬,看在你二叔求来的面上,便也大人不记小人过了。你家缺钱,老黄我最近恰巧有钱,而且听说你还有个女儿?也不知哪个城里男人的野种!就你这样放荡不守妇道的,还有拖油瓶,哪里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我要你,是看得起你!”

    邵君卿看着邵多。她知道邵多骨子硬,黄二麻这样激她,她肯定闹起来。

    她心中窃笑。闹起来好,才不枉费她特地来看好戏。

    哪知道邵多点点头,只说一声知道了。

    黄二麻一脸得意像被卡住似的忽然无处施发,竟显出一丝憋屈来。

    邵多忽然转向邵君卿。

    邵君卿咽口口水。

    她是知道邵多自幼混不吝的恶名的,从小在村里打架,黄二麻都险些被她揍过。

    难道她猜到,是自己撺掇爸爸牵线黄二麻的?

    她怯怯地往陈先生高大的身影后面躲了躲。

    邵多看向这个一脸坦荡清明的男人:“请问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相亲。”男人口音有些别扭,不像方言,倒像是外国人说中国话。

    “是和我!”邵君卿忙窜出来强调:“陈先生,是我的相亲对象。不巧约的时间竟撞到姐姐相亲同一天,爸爸又是黄先生介绍人,不得已就约在姐姐家里啦!”

    愤怒吧?

    嫉妒吧?

    你的相亲对象是又老又丑的赌鬼,而我的相亲对象却是青年才俊呢!快生气吧!你越生气,越衬得我高洁无辜!

    就像从小到大的每一次。

    邵多顶着一张沉静的面容,礼貌扫视过陈先生英俊的面庞,并不多停留,只点点头:“知道了。”

    邵君卿的期待再次落空。

    这让她有些难受。

    邵多走向妈妈:“所以,没有人病的要死。你们只是想把我卖给黄二麻,换钱给邵沐辰结婚。”

    即使说的是这样令人愤怒而悲伤的事实,她的语气依旧平淡。这平淡反而令邵母愈加愤怒起来,就站在大门口指着邵多鼻子大骂:

    “就这么和妈妈说话?你个丧良心的!要不是你不检点在城里搞出个小杂种,爸妈至于在村里这么低声下气?”

    “弟弟订婚都不回家,还嫌弃我们给你千挑万选的结婚对象!真是不识好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学习再差这个总懂的吧?!”

    “你是25,不是15!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过了25你还想挑三拣四?你已经不值钱了啊你知不知道?”

    “你要搞城里不结婚那一套,行啊,有本事和卿卿一样好好学习考个一本,进外企赚大钱啊!”

    适才的失意一扫而空,邵君卿不说话,但是挺起了胸膛,有意无意瞥了陈先生一眼。

    令她失望的是,陈先生只盯着一旁的电视机,好像那个报道地磁暴的新闻比精心打扮的她还要好看。

    窗外暮色更沉,天空晚霞不但没散,反而泛起诡异浓烈的赤红。电视画面开始断断续续,偶尔冒出雪花,似乎报道中的地磁暴已经出现,影响了信号。

    二婶终于看够了戏,站起身来假意劝架,实则火上浇油。但邵多岿然不动,不反驳,不愤怒,脸都没有红一下,就像看不懂事的孩子胡闹一样,带着某种邵母看不懂的、居高临下的冷漠。

    邵君卿咬住下唇,眉头轻皱。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不止邵多不对劲,完美的相亲对象陈先生不对劲,就连这个村子都不对劲!

    往常邵母闹成这样,门口早被嗑瓜子的村里人围起来了,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来?!

    邵君卿心里有些慌,忙看向门口转移注意力。

    邵多已经自顾自坐下,任邵母骂的起劲,自己拿出手机来继续刷题。

    邵母喷出一句脏话,劈手夺过邵多的手机,气急败坏道:“老娘讲话你都不听了,好好好,我早就说了,养你就是养个赔钱货!白眼狼!现在还有什么是比你婚姻大事更重要的?!”

    “有。”邵多指指手机上的题:“准备考编。”

    邵母一愣,根本看不懂鬼画符一样的题目:“考,考什么?像你这个岁数的女人都结婚了谁还考试啊?”

    邵君卿忙道:“婶婶,姐姐说的,是考公务员事业编吧?35岁以前都能考的。”

    见邵母脸色缓和一瞬,邵君卿又说:“不过姐姐,现在考公很卷的,虽然赚的不多,但学历要求很高,全是硕士生竞争……我身边有不工作七八年都考不上的,听说还有人为了考公不结婚不生小孩倾家荡产呢。姐姐你要努力哦!”

    邵母立刻拉下脸色,把手机往地上一掼:“不许考!”

    早已过时的破旧手机在地上四分五裂,死相凄惨。

    即使如此,邵多依然不觉得生气。

    她自己都觉得自从那场重病后,精神状态有些过于平稳了。

    现在只是担忧,身上没现金,要怎么回城里。

    啊,那个黄二麻也过来凑热闹,说什么跟了他就不用工作,也不用考什么公什么母,女孩子这么辛苦做什么,在家生孩子做家务伺候他就好了。

    好烦。

    好烦。

    好烦!

    可惜杀人就考不了编,不然真想杀了。

    他还提起了她的女儿。不知道是不是父母在她朋友圈盗了女儿照片给他看,他竟嘿嘿笑着说:“小丫头虽然拖油瓶,但长得漂亮。老黄我心善,就养家里一起伺候吧。”

    这话让邵多发自内心地恶心起来。她一把推开搂着自己肩膀的黄二麻,盯住他浑浊的三角眼:

    “不准动我女儿。”

    原本嚣张的黄二麻忽然像被蛇盯住的老鼠一般,一股无形的压迫与莫名的恐惧让四肢隐隐发麻,竟是动也不敢动了!

    “不准,动,我女儿。”邵多微微俯下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光闪动:“听到了吗?回答。”

    一直看电视的陈先生终于舍得分些目光来看她。

    黄二麻嘴唇颤抖,似是想说话。

    “回答!”邵多厉声道!

    黄二麻猛地一哆嗦,撑着最后一点胆量,畏惧又不可置信地看着邵多:“你,你这个女人,竟敢恐吓——”

    “回,答!”

    “……听,到。”黄二麻从扭曲的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头上的冷汗竟如雨下!

    这个女人怎么会这么可怕?!黄二麻心脏狂跳,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觉得裤子都有些湿了。

    我为什么要怕她?

    她只是个女人而已啊!曾经她要打他,被他哥按在地上揍过啊!

    可是脑子里已经只剩一个念头:

    他不敢娶她了!

    就在屋里其他人都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而邵多怒气消去,又开始盘算着没手机要怎么回城里的时候,门口忽然刮起一阵剧烈的妖风!

    飞沙走石间,伴随着冲鼻难闻的腥臭,一个硕大的阴影降落在邵家门口。

    阴柔的,似男似女的声音响起在现场所有人耳畔:

    “吾听见争吵。”

    风大得过分,就连坐在客厅靠内的邵君卿都被扬起的沙尘迷了眼睛。

    等她好不容易揉开双眼看见门口景象时,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惧攫取了她的灵魂。

    那是什么?!

    门口站着的,那,是,什,么!

    邵君卿牙关颤抖,失声尖叫: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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