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前生落幕

    这日，柳诗然独自来到成灏衣冠冢前，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喃喃念道：“三十四年了，你离开，已有三十四年了，你最后问我的那句话，若有来生，可否，换我们先遇见？对不起，我到现在，还依然，无法给你答案。或许，没有遇见我，你会过得更好，若不是我，你也不会死在朱温那等宵小之手。当时，我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来，以你之命，换我一命，真的值吗？如今，幽州、儒州等十六州，已归契丹。天下依然纷争不断，我恐也大限将至，不知以后，是否还能出现，像开元初年，那样的盛世，若有，我恐也看不到了。这一生，生逢乱世，能活到这把年岁，已知足了。”

    转眼，又过去了三日，一连三日，柳诗然均不见江枫出现在隔壁院中。

    柳诗然的心，突然变得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柳诗然推倒篱笆，来到隔壁院中，推开屋门，看到躺在床上那脸色惨白，已奄奄一息的江枫，瞬间红了眼眶。

    见到柳诗然，江枫挣扎着要坐起来，柳诗然忙扶起他，坐在他的床边，顿时泪如雨下。

    江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出干瘪的颤抖的手，轻轻托起柳诗然的脸，为她擦去眼泪，哽咽着说道：“然儿，我，这一次，我怕是，撑不下去了，我以后，不能再陪你了，可我，舍不得，离开你。然儿，我，爱你，直到，我生命的尽头……”

    突然，他从口中喷涌出一口鲜血，咳嗽不止。

    柳诗然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抱住江枫，泪流不止。

    郎中为江枫诊治后，告知柳诗然，他已病入膏肓，还是提前准备后事为宜。

    “月明，你醒醒啊，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无法打开心结，让我们错过了太多光阴。月明，你快醒醒啊，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然儿。你醒来，我们就成亲，我们立刻成亲，好不好？月明……”看到江枫昏迷，柳诗然拼命地呼喊，眼泪不停地滴落到他脸上。

    “好。”江枫突然睁开眼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回复一个好字。

    柳诗然瞬间破涕为笑。

    第二日，成阳把江枫的房子布置一新，带领儿孙们，为两人送上祝福。

    傍晚，红烛摇曳，柳诗然终于嫁江枫为妻，两人喝了合卺酒，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缠绕在一起，江枫微笑着说道“结发为夫妻”，柳诗然羞涩地回应“恩爱两不疑”。

    这和柳诗然当年的梦境一样，只是，青丝，变成了白发。

    江枫深情地吻着柳诗然，两人相拥在一起。柳诗然只愿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突然，江枫的手臂滑落，头倒在了柳诗然的肩上，微笑着，永远闭上了眼睛。

    柳诗然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她喃喃地念着：“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一连三日，柳诗然不吃不喝，只是守着棺中的江枫。她静静地望着他，往事一幕幕浮现……

    她想起了年少时与他初见，喃喃地念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她又想起了，与他携手长安，念道：夜夜相思更漏残，伤心明月凭阑干，想君思我锦衾寒。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几时携手入长安？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月明，纵然今生，只能与你做一日夫妻，我亦，甘之如饴。若有来生，我亦想，先遇见你。希望那时候，会是太平盛世，我们，便再也没有理由分开。月明，黄泉路，太寂寞，你，莫要走得太急，等等我……”说罢，柳诗然倒在了江枫身边，含笑闭上了双眼。

    成阳含泪，将柳诗然与江枫葬在了一起。

    一个月后，一白发老者，步履蹒跚地走到柳诗然墓前，痛哭流涕，道：“然儿，韦仲回来了，我，来晚了。这些年，我走过了太多地方，高空长川、大漠瀚海、雪满群山……这世间的美景，我都已绘成画作，我，这就烧给你看。”

    说罢，韦仲将所有画，全部一把火，烧成了灰。

    “然儿，这世间没有你，活着可笑！我知道，黄泉路上，你有他陪着，不会寂寞，可我，还是想在背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里，一直凝望着你。”

    韦仲说罢，将剑刺向了自己，含笑倒在了柳诗然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