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症（3）
“啊，请家法是什么意思？”
老马有些不解的开口。
“就是被他老祖宗叫去教训了。”
老刘媳妇听到这话一下子瘫软在地。
“老祖宗好好的，怎么会这样？这大过年的。这大过年的怎么这样？”
老刘媳妇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相比之前无所顾忌的样子，老刘媳妇现在眼中带着几分畏惧。
苏染闻言转头看向老刘媳妇，脸上露出了一抹笑。
“这个得问你们，他平时对自己的老祖宗怎么样？”
刘周周看着他爹背上的淤痕，嘴巴张了张，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
“我父亲一直都很孝顺的，但是祖父走了之后他就没怎么上心，葬礼好像没有办好。”
刘周周说完这话，周围的人似乎是想起了老刘父亲去世时的场景。
“对，老刘这人有点奇怪，他不怎么相信那些东西。认为人死之后连魂魄都没有，所以不怎么注重葬礼以及每年的焚烧忌日。”
“去年我们聊天的时候还听他说过，过年他都没请过祖宗。”
“老刘这人其实挺孝顺的，只是他亲死了之后，他就没怎么讲那些东西了。但是生前的时候对他父亲一直都挺好的。”
其他人说着说着似乎都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但是他们对老刘还是有些了解的，一边又忍不住替他辩解。
苏染闻言都有些想笑。
“其实你们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这些你得告诉他们老祖宗，不然的话老刘回不来的。”
刘周周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然后扑通一下跪在苏染的面前，“请高人指点。只要能救回我父亲，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老刘媳妇也急忙跪在了刘周周的旁边，眼神恳求的看着苏染。
“仙人求您救救我家老刘吧，他是个孝顺的，是我，是我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就算爹他们生气，也不应该这样对老刘。”
苏染听到老刘媳妇说这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不用这样说，如果你这个儿媳妇做的不对，想来你家老祖宗也会来教训你，但偏偏他没有，而是选择了教训。老刘那就说明你家主事的人是老刘，你为他说这些辩解的话没有用。”
老刘媳妇闻言沉默了。
老刘媳妇过了一会儿，脸上才露出几分哀伤。
“我公爹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嫁过来之后他也对我很。我没想过这些事，我家当家的挺奇怪的，他其实一直都不相信那些身后事。”
“我之前也劝过他，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给老人，过好每一个节日或者是礼节。”
“我们家也不差那些香纸钱，但是我家老刘他就是古怪的很。但他真的是个好人，他对孩子好，对老人也好，很有责任心。”
老刘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颠三倒四的解释了起来，越说眼泪越加的汹涌。
“所以苏仙人求您救救他吧，我真的不能够失去我家老刘孩子还都小，还需要他顶立门户。”
刘周周听到这话心尖触动。
“苏先生，求您救救我父亲吧。我愿意劝说父亲以后好好的给祖宗他们守节礼，逢年过节该有的香火绝对不会断。”
苏染闻言点点头，转头看向床上的老刘。
只见老刘的腿微微抽搐了两下，又归于平静。
“你公爹他们听到了，只是这还不够。”
苏染说到这里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着地上的一排脚印，组成了一个巨大的穷字，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刚才刘家老祖宗回来了，现在就在你们身边。”
苏染微微抬手，然后地上的脚印就显现出来了，众人看着那脚印一下子瘫软在地。
“妈呀！”
“我去…”
老马等人惊呼出声，脸上的神色惨白一片。
苏染他们知道来的人是刘家老祖宗，可不是自己家老祖宗呀，自然是害怕。
“这大过年的，刘叔你可别这样生气了，回头就让老刘去给你烧香纸。”
白老耿忍不住开口喊道。
老马闻言眼都亮了。
“刘叔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压着老刘去给你把过去的礼节全部补全，让您在下面过的风风光光。”
就在几人说完这话后，屋里莫名的起了旋风，那小小的旋风在地上盘旋。
最后消失在门口的位置。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对苏染说的话格外的信服。
等到那旋风彻底的消失，完了，众人眼巴巴的看向苏染。
“还愣着做什么，既然你们都已经许诺刘家老祖了，那就让刘周周先把他爹以前亏欠的给补上来。”
苏染示意刘周周起来，老马等人也得到了明确的指示，他们拉着刘周周，借着村里的牛车向着镇上赶去，
临近傍晚的时候，一行人带着扎好的纸人，马匹，还有那成叠成叠的元宝回来了。
老刘媳妇看着那些人拿来的那些东西，这排场可是足的很。
刚才看她死去的公爹在地上写着穷，她就格外的内疚。
先前她不知道那地上是什么字，刘周周走时候跟她说了，所以老刘媳妇看着那一堆堆的元宝，脸上的表情有些高兴了。
其实先前他也觉得老刘做的不太对，只是毕竟那是他的工爹，不是她的父母。
所以老刘媳妇上心，但也不会说太多。
如今件东西准备齐全，老刘媳妇开口询问。
“仙人，您看我们是什么时候去给老祖宗捎去？是不是将这些东西烧给了老祖宗，我家老刘就能醒过来？”
苏染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厨房。
“光有这些还不行，你家老祖宗看起来挺瘦的，大概是你们这些年吃饭的时候，没有请过老祖宗回来。”
“其实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们不但要香纸准备够，做好饭还是要喊一下老祖宗回家过年的。”
“不然的话，都在过年，你家老祖宗眼巴巴的等着你们喊，结果…”
“其实你家老刘这样子，看起来十分的严重，但其实你公爹压根就没有下狠手教育他。”
“幸好他爹生前，他还算孝顺，死后能把爹娘饿成这样，也是个奇才。”
“正因为是如此，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多多的劝解你丈夫，不过这一次她醒过来应该也会悔改。”
苏染说话的时候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众人看到苏染那样子都忍不住反思自己。
众人反思了一圈，决定今年不管如何都要给老祖宗把排场给整起来。
不然这样被请祖宗请家法，那可真的是吓死个人。
而且他们也不是个个都像老刘生前如此的孝顺，还有一些生前不孝顺的。
那万一老祖宗心狠，会不会直接给他们整死呀？
有时候人有了忌惮就会心虚。
反正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村里人都知道了老刘被祖宗给叫去的事。
一时间，镇上的纸扎铺子，生意格外的好。
周围的商家看到的时候。还一脸的诡异。
不是，大过年的置办年货。
什么时候纸扎扎铺子的东西，成了必需品。
但镇上的人也很奇怪，看着有人买，有人排队，竟然也跟着排队，跟着去买。
一时间，甚少有人光临的铺子，空了。
刘媳妇用白面做了一锅的精美食物后，还用锅蒸了不少的米饭，放上了枣子。
还有白面饺子，总之就是格外的奢侈。
这些东西出锅之后，苏染满意的点点头，“行了，现在带我去你们家祖坟吧。”
“刘周周，你跟你马叔他们把你爹抬到板子上一起抬上山。”
“抬你爹上山的时候，刘周周你要一边走一边喊着刘家不孝子孙，请祖宗回家过年了。”
“先给你家老祖宗把排场整足了，这样你爹就能醒的，快点。”
苏染说话的时候角落里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在那边比手划脚的向他示意。
苏染说的那些话。完全都是刘家老祖宗的意思。
那老头儿一边比划着，一边向苏染鞠躬。
这场景幸好别人看不到，不然真的会觉得好笑。
最起码狐狸是忍不住笑了。
狐狸转头看向黄三毛：“你说这刘老头也挺有意思的，又不舍得真教训儿子，又觉得理不顺。所以折腾了这么一出，幸好苏仙人心情好帮他。不然就算他及时回去，老刘醒过来也会身体差。”
黄三毛闻言却十分理解刘家老祖宗的做法。
黄三毛是保家仙的一种，但他们的心性都十分的小气。
黄三毛成了精之后，自然就有历代保家仙的秉性。
其实那些记忆，保家仙们都是传承的。
等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就自然会血脉觉醒。
“老刘头已经很好了，就这种不孝子孙要是给我饿成这样，我非得劈了他们的家不成。”
黄三毛修为越发精进，就越发能够感受到那些供奉人的喜怒哀乐。
这一路走来他收了不少的小弟，也给一部分黄鼠狼启灵。
狐狸闻言翻了个白眼儿。
“要不都说你们黄鼠狼小气的很呢？”
“供奉不到位就要劈了人家的家。”
黄鼠狼闻言炸毛。
“你才小气，我们黄鼠狼但凡是被请进家，都会用心保护供奉者的。”
“那凭什么我们付出了，他却要饿着我们呢？那老刘头对自己的子孙后代很好了，一直批护着自己家里人。结果在下面穷成这个样子，没直接弄死老刘就已经是极好了。”
狐狸听到这话，抬手给了他一个板栗。
“瞧你这话说的，死鬼不是老刘的爹呀，他能折腾死自己儿子呀？他真折腾死了，他以后就不只是穷了，直接在下面当饿死鬼算了。”
两人在那边说话。
老马等人听的一脸惊悚。
他们心里直呼高人，却连话都不敢说。
唯一显得状态好的就是白脑梗那头都昂了起来。
这么一折腾，他们都耽误了一天的功夫，而且还都自觉的买了纸扎用品，给刘家老祖宗赔罪。
但是呢，他杨梅吐气了。
以后这老刘在逼逼，他就直接用这件事打他的脸。
白老耿越想越得意。
湖女站在白老耿的身旁，有些不解的撇了他一眼。
这人咋还劲劲的。
很快一群人就上了山顶，来到了老刘家祖坟的地盘儿。
刘周周将那些祭品全部摆放好，又将果盘摆在了那些墓碑的面前，大声的按照苏染的话在那里喊着。
老刘头的身影浮现在坟墓面前。整个人都比生前轻瘦了不少。
“行了。”
他这句话尤其的清晰，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的身影慢慢的淡去。
而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有不少人是认识老刘头的。
随着大火熊熊燃起，那些纸扎全部被燃烧殆尽，地上的老刘缓缓的睁开眼。
刘周周看着他爹醒来激动的哭嚎了起来。
老刘一脸愧疚的看着自己旁边的坟堆，然后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
“爹，爷爷，我错了。”
老刘哭的是格外伤心，先前那一会儿他被他爹叫过去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看到他爹拿着藤条使劲的抽他。
看着他爷爷在旁边暴跳如雷，说他不孝，说把他爹饿成这样。
他爷爷有其他的子孙后代供奉，但老刘父亲就没有。
如果不是底下有他爷爷照顾着他爹，就不只是清瘦了，直接在下面饿死算了。
老刘越想越难过，那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刘周周将那些叠好的元宝往他的面前推，老刘就一边烧一边骂自己不是人。
周围的村民见状，那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他们就没见过老刘这么哭过，也还怪喜感的。
最后一叠金元宝被烧完，刚开口了。
“行了，你爹他们已经把东西收到了。你回去之后，每天晌午的时候，用桃树枝拍打背部，身上的瘀痕。过段时间就会消了。”
刘周周闻言啊了一下，“还打呀。”
老刘听到这话拍了一下他，“你爷爷成这样。我不该打吗？该打。仙人说的对，就应该打我。”
老刘说完这话又握着白老耿的手，热泪盈眶的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哥呀，你说的对呀，是我这人不行。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不然的话，就算我醒过来，也不知道我爹在下面活罪呢。”
白老耿见他这样说，心里的虚荣心被满足了。
然后他故作深沉的开口。
“老刘呀，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传承在你看来没有意义，但却能够用此表达自己的孝心，以及对祖宗的敬畏。所以你以后还是要遵循传统的。”
老刘闻言用力的点点头，再三的谢过苏染等人。
他们大多数都是做小生意的，所以给苏染送去了不少的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