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6）
深夜，荷花庙的禅房里灯火通明。
院子里站满老和尚，住持看着跪在蒲团上的微尘，眼里露出些许遗憾的神色。
“微尘，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微尘听到主持这话，抬头看向他。
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坚毅神色。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多谢主持好意，微尘不悔。”
方丈听到微尘这话，心头生出几分惆怅。
“也不知道当初我接你来，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微尘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看向庄严的佛像。
“主持何必这般，即使没有你，我也会走来，这本就是我的命中注定而已。”
主持听到微尘这话，想起了沈三万那张苍老的面容。
“沈老爷和沈小姐对你情意深重，你若是以身为祭，只怕他们的心中会充满遗憾。”
微尘听到主持这话，轻扬起唇角。
“沈老爷仁善，他救了我却从不要回报。小姐亦是心善，不然也不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坚持去救济那些百姓。”
主持听到微尘这话，微垂眼眸看向他。
“瘟疫蔓延，即使出动了整个荷花庙城池里的大夫，依旧不能够阻止病情的延续。城中的粮草已经不多，若是瘟疫在制止不住，只怕所有的人都如困兽一般。”
微尘听到主持这话，抬眸看向他。
“我知道您话里的意思，您放心，我不会怨恨这个城池里的百姓，这是我自己愿意做的。”
主持听到微尘阵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眸。
他于心有愧。
即使易地而处，他也愿意像微尘那样，以自己的命换整个城池的百姓。
可现在他不是。
而需要做出牺牲的那个人是微尘。
在荷花庙城池的最中央，一个巨大的空地上，上面摆放着很多木板以及比较粗壮的香。
随着那地上的木板，一根根的消失，空旷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盛大的祭台。
那祭台庄严古朴，十分宽阔。
只是让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种距离感。
苏染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那祭台一点一点的被建筑好。
站在一旁的湖女望着她，
“仙人，真的就让他们这样做吗？”
苏染听到湖女这话，转头看向她。
她看出了湖女的难过。
但过了许久，苏染还是点了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凉薄之意。
“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微尘是想要以自己的命，换取整个城池百姓的未来，难不成我们要拦着他？”
湖女听到苏染这话，脑海中浮现出微尘的面容。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年轻的男人，会像微尘那样视死如生。
她也没见过任何一个和尚，像微尘大师那般，愿意为了苍生奉献出自己。
她只见过恶鬼，她只见过那些恶念。
这一刻，被怨恨生出的湖女，竟是于心不忍。
瘟疫爆发的时候，最缺的是食物以及药材。
此刻所有人都聚集在祭台底下。
中间空出了很大的一条路，那是留给荷花庙那些僧人的。
安静的院子里，沈曼柔坐在凳子上，时不时的抬头看向外面。
沈三万看到她这样，缓缓的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无声安慰。
沈曼柔感受到沈三万的举动，转头看向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爹爹，微尘哥哥他要………”
沈曼柔说不出来了，此刻的她似乎就变成了小时候的那个小女儿一样，对于所有的事情只能够听从安排，却无力阻挡。
沈三万的视线落在了墙外的天空。
天空碧蓝如洗，但底下的百姓却民不聊生。
“闺女啊，微尘他从来就不是耽于儿女情长之人。从他年少时坚定的选择了去荷花庙，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智。你将再多的感情放在他身上，也是得不到回应的。”
沈曼柔听到他爹这话，眼泪流的更凶。
“我没想得到微尘哥哥的回应，我只想他好好的活着，这样还不行吗？”
沈三万听到这话叹了口气，“你要是真的担心他的话，就去看一看吧。”
沈曼柔听到沈三万这话，脸上露出几分犹豫的表情。
前段时间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知道微尘担心她。
她后来也答应了微尘，答应他这天会留在家里。
可此时此刻，只要一想到她再也看不到微尘，就觉得自己那颗心都在绞痛。
就算冒着被那些百姓发现的可能，她也想去送微尘一程。
“爹爹，对不起，我想去见微尘哥哥。”
沈三万听到沈曼柔这话点点头，眼眸中带着几分鼓舞的神色。
“去吧，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家里的。”
沈曼柔听到她爹这话，微微行了一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却在走到后门的时候，看到了苏染。
她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吃惊的表情。
“仙人，您怎么在这里？”
苏染将视线落在了沈曼柔的脸上，“我知道你会去的，所以一起去吧。”
沈漫柔听到苏染这话，眸色清亮，原本低落的心情似乎得了一丝的喘息。
“多谢仙人。”
苏染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沈曼柔一起向着城池的中心走去。
等到她们到的时候，微尘已经换好了袈裟，安静的坐在高台之上。
他在为众人祈祷，他的身下是木柴，就等着一把火将他化为灰烬。
湖女看着微尘这样，心头的疑惑再也忍不住。
“仙人，这样真的能解决荷花庙的瘟疫吗？”
苏染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微尘，见他面目慈悲，缓缓点了点头。
“微尘确实命格特殊，拥有大功德。若是以身殉道，将会得天地清气，清除荷花庙所有的阴秽之气。瘟疫这种东西对于人来说，是属于污秽一类。”
苏染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当然，只有微尘心甘情愿为这些人牺牲的时候，荷花庙的瘟疫才会就此消散。不然的话，他会变成怨灵，到时候整个荷花庙，将会变成人间地狱。”
湖女听到苏染这话，忍不住啊了一声。
而站在一旁的沈曼柔，此刻头上带着锥帽。
她听到苏染的话后，语气带着几分坚定：“微尘不会这样的，他从心底爱着这些百姓。他曾说过，他享受着百姓的信奉，才能吃斋念佛。佛爱世人，他亦是如此。”
苏染闻言愣住，视线落在了闭着眼睛诵经的微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