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家世，受辱。
一晃，又是半月过去。
于立庭一方面紧赶慢赶的为高曼妮准备着神秘礼物，一方面还不忘隔三差五去看看张家一家人。
因此，他的学业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所幸还有俩发小鲍明辉和寿国良给他兜底，替他完成了大部分的功课。
这天又是休息天，于立庭想到小五刚入学，应该会有跟不上的功课，于是就打算去给她辅导一下。
当他到达张家时，小五已经回来了，此时的她正趴在父亲的床边做功课，张志博则在一旁看着，偶尔加以指正。
见状，于立庭贴心的没去打扰，而是跟出来晒被子的张韶华搭起了话。
“咦，你今天不上班吗？”
张韶华一边整理着被子，一边答道:“噢，是咖啡屋有些地方要修整一下，老板就放了我们两天假……”
于立庭闻言，点头说了句:“噢，原来是这样……”
转而，他看向屋里的父女，以探问的口吻问起张韶华。
“你爸他读过书吧，我看他辅导小五功课时有模有样的呢……”
闻言，张韶华先是冲口回了句:“我爸他何止是读过书，他可是饱读诗书呢……”
随即，她又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张望了一下后，压低声线对于立庭说道。
“我爸他一向都不许我们，问和说家里以前的事……不过，有一回，他喝多了，自己说起了，我们这才知道了一点点……”
于立庭好奇心顿起，欺身八卦问:“是吗？那你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呢？”
犹豫了片刻后，张韶华这才示意于立庭跟自己走远几步。
未料，这一幕落在母亲桂枝的眼里，想当然以为于立庭这是对她家老二有好感。她先是惊讶，然后是开心，跟着，捂着嘴偷笑着转身走开了。
再说张韶华，在于立庭跟自己走到一边后，确定没人听到他俩的对话，遂轻叹了口气，说道。
“听我爸说，我们家以前也是书香门第，家境原些也是不错的，只是后来，爷爷他染上了鸦片瘾，这再大的家业也经不起爷爷这么造啊，最后，爷爷在一次犯瘾时不慎摔倒，就这么过世了……
自家道中落后，爸就带着已经怀上我大姐的妈妈，来到了上海……原本他想凭着自己的才华，去谋一份报社的文职。
可是，却处处碰壁，最后，迫于生计不得已做起了苦力，拉起了黄包车……没想到这一拉，就是这么多年……哎，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四年前的一次受伤，再次让我们家雪上加霜……”
说到这里，张韶华忍不住哭了起来。于立庭听着张家的经历，也是唏嘘不已。
随即，他遂取出手帕递给张韶华，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爸的腰伤，如今也在慢慢康复之中，小五她也上学了，这不还有我嘛，我既然承诺了要帮你们，就一定会帮到底的……”
似是为了缓解张韶华的情绪，他便岔开话题:“对了，怎么都没看到你三妹她们啊？”
张韶华闻言，擦了擦眼泪后回了句:“这会，她肯定带着弟妹出去玩了呗……”
于立庭点点头后，又问:“诶，我听小五说，你还有个四弟在读书，怎么从来没见他回来过啊？”
一提到老四张宝坤，张韶华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他呀！不回来才好呢！一回来就知道伸手要钱花！
也就是我妈宠着他，我跟大姐挣得那些钱，除了一小部分贴补了家用，其余的都填给了那个臭小子！”
于立庭见状，不禁有些尴尬，心下自责:“你看你，这问的都是什么啊？全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的是……”
张韶华见于立庭没再作声，还以为他烦了，遂致歉道:“陈先生，不好意思……我说的太多了，让你……”
于立庭见张韶华误会了，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我只是一时有些感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这人，嘴笨得很……”
说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只见他话锋一转道:“对了，你们那位大姐呢？她在哪上班的？也不常回来吗？”
张韶华一见问起大姐张露浓的事，脸上有些不自然，但于立庭既问起，她也不好不说，遂避重就轻道。
“噢，我姐啊，她在外地上班，要月底才能回来呢……”
转瞬，她又兴致盎然，眼眸中闪着光亮:“我们几个子女当中，就大姐她最随爸了，她又聪明又漂亮，学什么都一点就通……”
尤其是她特别爱唱歌，还是英文歌曲哦，她还学过一段时间的越剧，她扮起小生的样子，好俊的，可惜爸不让她学……”
她说着，即黯然低下头道:“四年前，要不是爸受伤，大姐也不会放弃学业，出去工作。
要是她能完成学业，顺利毕业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在国外深造，有希望成为歌唱家呢……”
于立庭听到此，愤愤不平道:“这不能怪你们，要怪，就怪如今的这个世道！不！应该是从古至今的这个世道！
就是偏要难为那些没钱又没势的人！而那些空有财富却没什么才华和德性的人，却被人扎堆的扶着捧着！”
他正说的兴起，只见小五从屋里跑了出来。
见状，张韶华便问:“小五，你出来做什么？功课做好了？”
小五点点头道:“嗯，做好了，有爸在旁边指点着，又快又轻松……”
转而，她看向于立庭:“梓言哥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于立庭笑问道:“噢，有事跟我商量？那说来我听听吧……”
见状，小五先是探头往屋里看了看，而后又扭头看了看张韶华后，一脸认真的对于立庭道。
“我想单独跟梓言哥哥你说，我们去大槐树那边说……”
说着，拉起于立庭的手就走。
看着于立庭和小五走远，张韶华无可奈何的摇头笑笑后，进屋去做别的事了。
这边，小五拉着于立庭的手，一路来到了大槐树下。
两个人盘腿坐下后，于立庭看了下左右说道:“好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想说什么，说吧……”
小五本想马上说，然而话到嘴边又给咽回去了。
好一会儿，她才鼓起来勇气，抬起头来怯怯道:“那个，梓言哥哥，我，我想转学……你可以在为我找一所学校吗？”
于立庭先是讶然，随即便询问起转学原因:“为什么要换学校？是老师的课讲得不好？还是吃住方面不好？”
小五闻言，即摇摇头道:“都不是，老师讲的课通俗易懂，食堂里的饭菜也好吃，我一顿能吃两碗，被子又软又暖，还带着香味……”
于立庭听小五这么说，立时想到了另一个方面，遂问道:“那，是不是有同学欺负你了？你不用怕，你说给我听，梓言哥哥会替你做主的……”
却见小五吞吞吐吐的道:“也不算是欺负我……他们一没有打我，二也没有骂我，就只是笑我，是棚户区里出来的小穷鬼，还给我取了个外号……花生妹……”
于立庭一听，立时炸了毛，嚯的站起身道:“什么？这还不算欺负你啊？什么小穷鬼、什么花生妹，他们摆明了就是在羞辱你，在骂你啊！”
小五对此，认命的低着头道:“我家本来就是住的棚户区嘛……我也的确是卖花生的嘛，他们也没……”
还不等她说完，于立庭便生气的打断道:“哥哥不许你这么说，他们糟践你就算了，你怎么也糟践起你自己？你很好，你值得这世上一切的美好。”
看着小五瑟缩的模样，于立庭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态度有些重了，遂缓和了一下情绪后，重新坐下来，安抚起小五。
“小五啊，梓言哥哥不是凶你，梓言哥哥是想告诉你，并不是出手打你，对你说脏话才叫欺负你，有些人，他骂人是不带脏字的，你哪疼他们就会往哪戳你。
这是杀人诛心！你不可以任由他们这么对你，你要反驳，甚至反击也可以，就是不能逃避。
你要明白一个信条，只要你是有理的一方，管他是什么天王老子，你也照样还以他颜色。
你也不用怕受罚，老师要是处理不公的话，我找校长去，校长要是和稀泥，那我们以后就用拳头说话！”
他说着，抬手握了握拳头，并示意小五跟他碰个拳。
小五起初还有些犹豫，但看到于立庭眼眸中闪动着的光芒，立马就有了安全感，小腰杆也挺直了不少，遂握起小拳头，跟于立庭的大拳头互碰了一下。
随后，于立庭又问小五:“小五，那你功课做好了，应该没什么事情做了吧？”
小五点头道:“功课是做好了，可我等会还要等妈收衣服回来，帮她一起洗。”
于立庭挥挥手道:“诶，这些就让你那个三姐做好了，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转而，他对小五说道:“这样，梓言哥哥呢，跟几个好朋友说好了，要请你二姐下馆子，你也去吧……”
小五歪着头，好奇的问:“为什么要请我二姐下馆子啊？”
于立庭挠了挠头皮，干笑着道:“还不是为了之前，我乱发脾气，无故打了你二姐一耳光嘛。
虽说我是道过歉了，可总觉得还是不够诚意，所以呢，就想着请你二姐下馆子搓一顿……”
小五闻言，了然道:“噢，那我明白了……”说话间，见俩人久久没回的张韶华找了过来。
她看于立庭和小五聊得蛮开心的，故做不高兴的对小五道:“哼，以前有什么事，都是第一个来找我这个二姐说，现在有了梓言哥哥，就把你二姐我啊给抛之脑后了……”
小五听了着急道:“我哪有把二姐抛之脑后嘛……”
她说着，忙跑到张韶华跟前，拉起她的手，然后，拽着她，走到于立庭的跟前，拉起他的手，笑着道。
“二姐和梓言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小五最好最好的人……”
继而，她对张韶华道:“对了，梓言哥哥刚说，要请你下馆子呢。嗯，说是为了之前打你的事，要好好向你赔礼道歉呢……”
张韶华一听，赶紧推辞:“陈先生，这怎么行，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知道你是无心的，请客什么的就算了吧，再说了，你已经在我们家花了不少钱了……”
于立庭先是摆摆手道:“诶，那点钱在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嘛……”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欠妥，遂改口道:“我跟我俩发小，隔三差五的就会去下馆子吃喝搓一顿，你也去吧，大家都是年轻人，热闹嘛……”
小五即心领神会，忙拽着张韶华的衣袖，鼓动道:“二姐啊，去嘛，去嘛，梓言哥哥都说了，是他请客诶！小五长这么大，还没下过馆子呢……”
张韶华考虑了片刻后，既不忍拂了于立庭的好意，也不愿见小五失望，便答应了。
于是，三人一起返回木板房，去跟张志博说一声。这时候，桂枝给东家洗好衣服回来了。
待于立庭说明缘由后，她也不等丈夫开口，就笑呵呵的答应了，还提醒张韶华换件衣服再去。
直到三人走远后，桂枝这才笑兮兮的问丈夫:“诶，你觉得陈先生他人怎么样？”
张志博闻言，听的有些一头雾水:“什么怎么样？”
桂枝无奈，遂挑明道:“我是说，咱们家老二跟那位陈先生，你不觉得他俩挺般配的吗？”
张志博闻言，先是赞同的笑了笑，随后却道:“诶，你可别剃头担子一头热，万一人家没这个想法，又或是看不上咱们韶华呢……”
桂枝得意道:“看不上？看不上的话，还会凑在一起聊天，还聊得有说有笑的……”
张志博奇问:“什么？他们俩聊天了？还聊得有说有笑的？”
桂枝瞟了一眼丈夫后，接道:“你光顾着给小五讲功课，你是没看到，韶华那丫头跟陈先生，在外面聊天，聊了有好一会儿呢……”
张志博听后，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念叨道:“唉，要真是那样，自然是件好事，陈先生人这么好，家境也好，韶华要是能进这样的好人家，也算是她有福了，以后也就不用跟着我们过苦日子了……”
他说着，自责道:“这么多孩子里面，最让我心疼和愧疚的，就是露浓和韶华了，她们俩原该有更好的日子，都怪我这……”
转而，他又感叹:“唉，只可惜，露浓她已经浸泡在了大上海这口染缸里，即使她再怎么洁身自好，日后也未必有好人家能接纳她。
她能找到个普通人家，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至于宝琼，哼，更不用说了，就冲她那臭脾气，早晚得吃亏！”
桂枝先是感慨的摇了摇头，道了句:“是啊！”
旋即，她想起了儿子张宝坤，不满的提醒丈夫:“诶，你把咱们宝坤忘了吗？他可是你们张家的男丁诶！以后，可是有大出息的。”
一提到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张志博就生气:“就他？！你还指望他有出息？他不给我出去丢人现眼，我就谢天谢地了！”
跟着，他提醒潘桂枝道:“你也是，都说慈母多败儿，你可不能再这么纵容他了！”
桂枝一听张志博又要说教，不耐烦的打断道:“行了，行了，又不是只有你张志博有满肚子的学问，我潘桂枝好歹也念过书，知晓道理的。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懂，可咱们宝坤他毕竟还小，凡事还是得慢慢来……”
说着，她系上围裙，走去外间忙活去了。
看着妻子忙碌的身影，张志博无奈的隔着门生气，却拿她没办法，兀自摇头叹息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