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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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瑶搞不懂这些师叔师伯怎么回事, 个个都把晏决跟她往那种方向想,她一下子就急了,“掌门师伯, 我说了, 他是我的恩人,不是我的意中人!”
“小丫头就知道嘴硬。他是不是你的恩人,你一个人说了可不算。”隋问山摇了摇头,旋即伸手指着晏决,客套道, “小道友,你自己说吧,你是小瑶的什么人?”
晏决默然朝虞瑶看去, 见她睁大眼睛望着自己,似是有所期待。
他谨记着之前她说过的话, 于是抿了抿唇,板正着脸对隋问山道:“师伯在上,小侄知错,请您原谅小侄。”
说完, 晏决像是卸下某种重任一般,又向虞瑶投去目光。
可女子脸上的神色却已经僵住。
虞瑶半张着嘴, 极其缓慢地对他眨了几次眼, 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没等晏决理清这其中的因果,他便听到隋问山一声笑。
“你既然跟着小瑶一起喊我叫师伯,看来早就没把自己当成外人了。这样的话……”隋问山握起两手, 顿了一顿, 扭头问虞瑶,“小瑶, 老实交代,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师伯,您听他胡说!”虞瑶一手指着晏决,脸颊抽搐,“他不懂事,他不是那个意思!”
“你看看你,在小瑕面前,怎么还做坏榜样呢?我们茯苓宗虽是小宗,但你身为宗中弟子,说话做事可得负责任,莫给宗门招黑。”
隋问山说着清了清嗓,压低声音告诫她,“人家小道友都那么说了,你总要给他一个名分吧?你自作主张把人家当恩人,人家得有多难过……你总不希望他变成第二个小瑕吧?”
虞瑶牙关紧扣,险些没因为心中怨怒把舌头咬破,好半天才挣扎着对掌门师伯挤出几个字,“多谢师伯谆谆教诲。要是您不介意,我想先跟他谈谈。”
她拽过晏决的袖子,转身把他拉到墙角,抬起一只拳头,佯装要揍他,“你刚才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男人被她这么挥拳示威,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眸光沉静片刻,才低下头,扬起浓密长睫看她,“不是虞姑娘你让我那么说的么?”
“我是让你用‘知错’这样的字眼来搪塞掌门师伯,可我没让你跟着我喊他叫师伯啊!”虞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握起的拳头在他脸旁战栗了一会,几乎就要挨上他冷玉般的面皮。
可晏决那副浑然不觉自己有错的茫然神情,却令她感到十分无力。
更重要的是,她心里知道,他并不是故意的。
虞瑶原地跺了跺脚,一拳敲在他肩头,恨不得挖个坑先把他埋了,自己再稳稳跳下去踩在他身上,“……谁家恩人会像你这样啊。”
随后,她捂着额头,咬起嘴角,委屈得连鼻子都皱了一皱。
晏决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只怔怔看着她,半晌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他的神识中却响起隋问山的传音,“小道友,你打算干看着小瑶闹变扭吗?”
“师伯说的是,”晏决诚实地传音回话,“可我……不会安慰人。”
“你还真是个奇人。”隋问山几乎要被他这木讷的回复给逗笑了,“即便你不会安慰人,从小到大,就没有人安慰过你吗?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晏决若有所悟,抬手绕去虞瑶脑后,五指微张,小心翼翼从她的发顶反复向后抚过,还仔细留意她脸上的表情。
他的动作并不算流畅,甚至有些笨拙,可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在滑过虞瑶的发丝时,却让她感到奇异的悸动。
心底的羞怯使她微微局促,他生涩的安抚又令她不断平静下来。
那些蜷在心底的藤蔓,此时好像得到阳光雨露的滋润,正轻轻扬起纤细的卷须,一点一点往上攀爬。
虞瑶不由抬起目光。
发觉他正在打量自己,她便匆匆瞥过他的眉眼,手枕着发烫脸颊,咕哝了一句,“……你居然还知道要安慰人的。”
“虞姑娘也喜欢这样的安慰么?”晏决话里带笑,“我师尊从前便会这样安慰我。”
“你师父以前都是这么安慰你的?”虞瑶不禁端着下巴思索片刻,怎么想都觉得,一个青年才俊师父这么安慰他十几岁的徒弟……是个有些诡异的画面。
但她仍是咽下心中怀疑,颇为受用地任由晏决缓缓抚着她的脑后,直到隋问山的声音落入她的神识里,“小瑶,那个……你们谈好了没?”
虞瑶掐着眉心想,掌门师伯可真会卡准时机扫兴。
她带着晏决回桌入座,可还没跟隋问山说上几句,卜行云便扛着扫帚出现在门口,“哎哟,不止小瑶跟晏小友在小瑕这里,连掌门师兄也在呀!不过师兄,你都进了屋,怎么还戴着个帷帽?”
正在沏茶的虞瑕从桌对面抬起头,朝卜师叔做了个口型,“师伯是被蜇的。”
卜行云捧腹大笑,“师兄你天天倒腾那群灵蜂,它们到今天才蜇你,算是仁至义尽了。”
隋问山恼羞成怒,一拳捶在桌上,却因为力道过大,不得不吃痛地在身侧甩了甩手,“我茯苓宗依山傍水,宗中灵植颇丰,若能驯服这群灵蜂,灵植的收成定能翻上三番。我为宗中这般劳苦,师弟你又在做什么,抱着扫帚打瞌睡吗?”
“师兄,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厚道了。我方才可是围着宗门边界巡察了一圈,你看,这是我今日在山门边的收获。”卜行云将扫帚靠门一撂,袖子一抖,桌上顿时现出某种盘成一团的通体黑色之物。
看清那是一条黑蛇后,虞瑕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同样坐在桌边的隋问山也不由自主往后一缩。
而虞瑶略感意外地扣住五指,没想到卜师叔这一趟巡视,竟然把魔尊的手下这么轻描淡写地捡了回来。
“卜师弟,你煞费苦心捡条蛇回来,就为了故意吓唬我们吗?”隋问山冷哼一声,语气更加不悦,“当着小辈的面,你这样影响不好,赶紧把蛇扔了。”
“扔了怎么行?”卜行云一手拎起蛇身,啧了啧嘴,“师兄你看,这蛇虽说小了些,但鳞片光滑,眼珠有神,若是拿去泡个药酒,定能于修为大有助益。”
隋问山已是很不耐烦,“这小蛇随你怎么处置,别留这碍我的眼。”
听说他们要把小黑蛇处置了,虞瑶心下紧张,目光不由落在晏决侧脸上。
明明他的手下都快被人当成药材泡酒了,男人却仍然表现得十分从容,不仅连看都没看蛇卫一眼,甚至还端起桌上茶杯,毫不在意地抿了一口。
小黑蛇睁着无辜的荧黄双眼,向晏决嘶嘶吐着蛇信,明显是不敢擅自暴露、一心向他求救的模样,他却不理不睬。
眼见小蛇正被卜师叔收入袖中,似乎下一刻便要葬身酒罐,虞瑶连忙伸手制止副掌门的动作,“师叔等等,您不能拿这蛇去泡酒!”
卜行云只差把那截瑟缩的蛇尾也塞进袖子里,闻言却微怔道:“这蛇怎么了?”
“它,它……”虞瑶急中生智,编出借口,“它是我养的小蛇!”
“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蛇了?”卜行云皱着半张脸,停下手中动作,语气却饱含怀疑,“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小瑶。”
隋问山也纳闷地附和道:“怎么去了趟魔界,你连喜好都变了?”
“还不是因为我的鞭子在魔界被人崩断了,我心里难受得紧,多亏有这小蛇陪了我半路,我才好受点。”虞瑶瞟向正喝茶的晏决,又接着对在场诸人扯淡,“这事我本来没想提的……哪知道卜师叔会捡到我特地留在宗外的小蛇。”
“什么?虞师弟生前赠你的那根神鞭,被人毁了?”隋问山捋起袖子,一怒之下拍桌而起,帷帽垂纱猛烈晃动,“那个混蛋在哪?胆敢毁了虞师弟的遗物,爷爷今天就教他做人!”
虞瑶听得胆战心惊。
她侧目望去时,晏决正神色如常地放下茶杯,微勾的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虞瑶如临大敌,生怕掌门师伯继续说下去,会激怒身边这位深藏不露的魔界头头,“师伯,您先消消气,此事从长计议,您千万别冲动!您要是跑去魔界,那您的灵蜂可怎么办?宗中还有谁能像您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它们?”
隋问山一手撑在桌面上,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才坐回原位,“这事我先记着。小瑶你放心,师伯迟早会为你出气!”
虞瑶如释重负,感觉自己刚从死亡边缘把掌门师伯拉了回来。
她在桌底下摸到晏决的手,掐了掐他的指腹,还微微斜过身躯,靠近他的耳边,忐忑道:“我师伯说的都是气话,他只是关心我罢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不要放在心上。”
“虞姑娘多虑了,我自然不会与你的宗中亲友计较什么。”晏决轻声对她耳语,“那鞭子是你师父所赠,于你十分珍贵,我定会赔你一根,此言绝无半点虚假。”
虞瑶摩挲着他的修长手指,悄悄对他挤了挤眼睛,权当与他达成约定。
“这么精致的小蛇没法拿去泡药酒,倒可惜了。”卜行云从袖中捞出小黑蛇让虞瑶接下,旋即晃了晃空荡荡的袍袖,在隋问山边上坐了下来。
他刚一入座,好像想起什么事,摸了摸脑袋,道:“被你们这么一搅合,我都忘了我来这是为了什么。在巡察宗门周边之前,路过传音石的时候,我听到个挺有意思的事情,跟上元宗有关。”
“又是上元宗,你三天两头提那上元宗的消息,修真界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隋问山嗤之以鼻,“他们今天又整出什么值得一听的事了?”
卜行云摆摆手,“今天这事可真的不同以往。上元宗那么大个宗门,他们的藏宝秘境防守之严密,在修真界堪称数一数二吧?万万没想到,那样的秘境竟然被人轻而易举地破了!”
隋问山这才起了些兴趣,“怎么说?”
卜行云仿佛还没从那股震惊劲里缓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又道:“闯入者分明如入无人之境,可在成百上千的宝物里,他只取走了一样最不起眼的。岂料,那正是上元宗秘而不宣的镇宗之宝,他前脚刚走,上元宗后脚就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