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贾赦不赦，恩侯不恩
国公大丧！
这个消息给这个本来就是建立在皇子之间厮杀的王朝蒙上了一丝灰色。
只不过，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新皇却没有任何的笑意，也没有任何从所谓的皇位之上起身的想法，就好像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皇帝倚在龙椅之上，手指轻敲，看着桌子上那张折子，他在思虑着什么。
片刻后，这位好不容易从那场夺位大战之中存活下来的陛下才长舒一口气：“孝期过后，让贾赦递折子吧！”
而在龙首宫之中，那位因为中风而草草放下自己的权位的老皇帝在一旁老太妃的伺候之下咽下了自己口中的汤药之后，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也没有一丝的声音。
这位老皇帝在经历了自家老太子的疯狂之后就对自己太子的所有属臣有一种莫名的厌烦，哪怕那曾经是被他赐名恩候的贾赦。
贾赦，贾赦，遇赦不赦。
这才是对于这位先太子潜邸的属臣应该有的待遇。
更何况，在老皇帝的眼中，他的太子可是死了啊，贾赦不是还活着吗？
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恨。
要不是，要不是这个臭小子有一个好爹的话，贾赦又怎么可能还活着！
天家，本来就是无情的。
那种无情，不仅仅是对于自己的子女，还有那所谓臣子。
而在皇城之中一片寂静的同时，贾赦则是跪在自己父亲的灵堂之中，看着那口在父亲感应到自己的大限便已经开始打造的名贵棺材，一言不发。
“母亲，大哥这个样子已经一天了，滴水没进，我再去劝劝？”
而已经从代善口中获得了自己作为老封君应该有的权力之后，早就已经有一点喜不自胜的贾母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小儿子，在默许他进去之后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相对于这两个孩子，贾母所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丧事之中的迎来送去，本来应该由这位即将袭爵的贾赦来的，但是，贾赦如今的状态可不是很乐观啊！
当然，代善的离开让她也很伤心。但是，代善的离开，也给贾母带来了不少好处。
最让她兴奋的就是代善的那些姨娘终于可以不在她的面前晃荡了。
而且，相对于从小长于一代国公手中的贾赦，贾母更喜欢在她膝下长大的小儿子。
正巧，贾代善所留下的话，在无形之中还帮助贾母有了左右这个荣国公府的机会，还可以给自家小儿子更多的时间以充家私。
毕竟，按照以往惯例，勋贵分家，这个家可没有多少东西是贾政的。
只不过，贾母的心思不会放在脸上。
这么多年的后宅生活过来，多少的天真，都快消磨殆尽了，就算有，也不会流露在自己的表面。
那可是取死之道。
而就在灵堂前，宾客的迎来送去之中，贾赦默默地举着自己手中的长兵，跪在自己的父亲棺材之前。
贾政在踏入了这个灵堂的瞬间，哪怕是读书读得有一点傻的他也感受到了这个房间之中的冷冽。
不是寒风的冷冽，是一种纯粹的兵戈争鸣的杀机凌冽。
那种感觉，贾政哪怕是在父亲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过，只在曾经那位破城先登，杀人如麻的初代荣国公身上才感受过。
父亲，在死前，到达了大父那个境界？
贾政可不认为自己那位嚣张跋扈的哥哥有那份锤炼兵戈，熬炼肉身的魄力，他只能够将这种感觉归咎于自家父亲临死前的突破给这个灵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厮杀之气。
不过，也只是思索片刻，贾政就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大兄，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是，现在有一丝释然的光芒。
贾政曾经就很嫉妒自己的大兄。
在贾政苦读的时候，这个大兄已经因为父亲的荣誉而进入了御书房跟那几位皇子进行读书，还获得了许多荣誉。
恩候！那份荣誉，现在啊，可不是所谓的荣誉，是皇家眼中的罪啊！
这份罪，自家哥哥一辈子都丢不掉。
只不过，贾政也没有想到自家那位哪怕直面皇子都没有低下脑袋的哥哥，会因为父亲的去世而如此悲伤。
明明，明明，他与父亲的交流就没有多少次。
贾政上前走了几步之后，就跪在了自己的哥哥后面。
贾政在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自己的哥哥起身，他才重新抬起自己的脑袋，打量着自己这位哥哥。
那个曾经有一点瘦弱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有一些壮硕，就连父亲那柄兵刃都可以举这么久。
“哥哥，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要不吃点？”
贾政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口中会说出如此轻佻的话，他似乎是想要安慰这位哥哥。
只不过，就连贾政自己都不知道，在此间，在贾代善的灵堂之中，他这位嫡次子的眼中没有一丝眼泪，甚至有一种冉冉升起的野心。
贾政不知道，他的眼睛之中那种欲望，贾赦能够感受到。
不过，这个也是正常的。
毕竟，贾赦的父亲，已故荣国公，给予了这位嫡次子拥有野心的权力。
在从那难以言喻的心悸和悲痛之中清醒过来的贾赦，捧着那口兵刃的手缓缓地放下了一只。
贾赦，用一种古怪，难以发力的姿势，极为迅速地将那柄百战之兵垂直砸入了自己父亲棺材的前方。
厚重的青砖，沉重的兵刃，碰撞之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像是木头刺入豆腐一般轻松。
贾赦猛然转身，用自己的手抓住了自己弟弟的衣襟。
在那个文弱可笑的弟弟面前，这位从厮杀之中来到此身，匆忙之中从贾代善身上感受到父亲之爱的怪物，终于在自家弟弟忍不住显露自己的野心之时，将獠牙抵在了自己弟弟的脖子边。
“弟弟，我不在乎权力，我不在乎钱财。”
似乎是在威胁自家弟弟，但是，更像是自言自语，贾赦在贾政惊恐的眼神之中，呢喃着。
“父亲离开之前，要我护好你，要我给你保护好的权力。”
“这个府邸能够给你的东西，你可以尽数拿去。”
“但是，注意，别来惹我，别让你那个笨蛋媳妇来烦我。”
“我啊，哪怕是经过了太子的事件，我的性格也从来都不是温柔的。”
“所谓长兄如父，别到时候需要我用家法，到时候，可不是很好玩的啊！”
一天的滴水未进，对于已经开始恢复曾经力量的贾赦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巨大的悲伤依旧使贾赦的声音有一些沙哑。
贾赦也不顾贾政的慌张，缓缓地起身，走到了自家弟弟的身边，看着自家弟弟僵直的身子，他伸出手理了理自家弟弟的衣领，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
“对于你来叫我吃饭这件事，我很开心，至少你还没有被你那个媳妇给带坏，至少还知道，我是你大哥。”
贾赦缓缓地走出了这个大堂，留下了仓皇之中的贾政，留下贾政直愣愣地看着那口没入青砖约十寸的兵戈，浑身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