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十九万也未尝不可
“长孙迟已死！谁敢放肆！！”
“贼人已然正法！！东傀小儿莫要张狂！！！”
在长孙迟身亡之后，陆衡之领着旁边的将士们大喊道。
“将士们！！和我一起杀光他们！！！！！” 陆衡之喊着，率先冲向了东傀骑兵。
“冲啊！！！” “杀光他们！！！！” “为大将军报仇！！！”……
在一声声震天撼地的喊杀声之中，先前惊慌失措、乱了阵脚的东关军渐渐找回了秩序。
长孙迟猝不及防的被射杀，跟着长孙迟冲进来的东傀骑兵，一时间里变得群龙无首。
被骑兵冲出的缺口被再次堵上，东傀骑兵彻底被堵死在了人群中。
他们四处张望着，企图在东关军里看到自己的将军，或是跟上自己的东傀军队。
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找寻，都只能看到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攻击自己的东关军。几千东傀骑兵很快消失在了东关军中，不见了踪影。
在冲进东关军内的东傀骑兵，被彻底消灭之后。
独属于撤退的号角在空气中响起，身后关隘的大门被打开，往日里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在城墙上大喊着“撤退”。
也许是因为心中升起的恐惧，没有完全消散；东傀军的越杀越多，让东关军士兵们感到了深深地无力。
在撤退的号角响起之后，东关军的士兵们，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了撤退……
“冲啊！！别让他们跑了！！！”
“杀——”
东傀军猛地扑向了东关军，并不打算给他们撤退的机会。
眼瞧着东傀军，已经凶猛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大部分的东关军却被堵在了长城下，无法进入关隘。
哪怕临近关隘的东关军，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向关内跑去。
但无论他们跑的有多快，限制了人流的狭窄的关隘口，总是没有半分让十几万大军快速通过的。
大批的东傀军追上了东关军，前方的退路被自己人堵住，末尾的东关军无法，只得转身与东傀军厮杀。
“杀！！！”
“杀啊——”
两边都响起了震天的嘶吼，但群龙无首、被迫与东傀军死斗的东关军，还是很快地落了下风。
心里清楚以关隘口的大小，东关军现在已经是在以最快的速度撤退了。
但看着末尾逐渐浮现败势的东关军，宥昀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能再快些了吗？”
羽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架梯子！把梯子从城墙上扔下去，绳索也行！快！”说完，宥昀也不等羽回答，率先找梯子去了。
“兄弟们！跟我上！！！”在第一把长梯放到人群中时，陆衡之冲到了东关军末尾，大喊道。
在陆衡之的带领下，本已经慌乱不堪的东关军重新恢复了秩序。
“为大将军报仇！！和小陆将军一起，杀！！！” 有一个百夫长率先喊道。
“为大将军报仇！！！”
“杀光东傀人！！！”
“杀！！”……
喊杀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有一万多的东关军参与厮杀，不再继续撤退。
“咚—咚——”的战鼓声从长城上响起，他低沉、又富有节律的声音，让长城下动作慌乱的东关军，渐渐找回了镇定。
“快！！”
在许多长梯和绳索的加持下，东关军撤退的速度变快了不少，可即便如此，长城底下依旧密密麻麻的，都是等待入关的东关军。
“杀！！！！！”
后方的搏杀仍在继续着，陆衡之因为沉浸在父亲死去的悲痛中，在和东傀军的打斗时，完全是不要命的。
原本杀气重重的东傀士兵，在被陆衡之接二连三杀死一片之后，也开始犹豫不决了起来。
通过前人用生命换取的惨烈教训，一时之间，没有人再敢冲上去招惹陆衡之。
后面涌上来的东傀士兵，还在不断的往前挤着，前面的东傀士兵却是怎么都不肯再前进一步。
“上啊！！”
“要上你上！”
“我上就我上！！”
在主动上前的东傀士兵，几乎是在瞬间死在了陆衡之的剑下之后，东傀士兵的惧意更胜。
他们之中有些胆子小的，在看见陆衡之向自己走过来时，竟然直接转身逃跑了。
有了第一个人逃跑，就有了第二个人逃跑，然后便是第三个、第四个。
在“若敢逃跑，军法处置！”的喊声下，仍然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东傀士兵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东傀将军见震慑不住这些逃兵，便想杀了陆衡之，以此来阻止逃跑的风波继续在军中蔓延。
可无一例外的，无论是第一个，还是第二个，亦或是是第三个、第四个……想要杀了陆衡之的东傀将军，最后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本就武功高强的陆衡之，此时因为陆衍的死，已经不要命了。
相比陆衡之只顾着杀敌，什么都不想而言，东傀将军的顾虑可就要多得多了。
特别是在第一个东傀将军，败给陆衡之以后。
别的东傀将军难免会被忐忑、害怕的情绪，影响到心态，从而紧张到发挥不出原本的实力。
直到第五个将军也死在了陆衡之手里，原本选择观望的东傀士兵也终于再忍不住，开始了“大逃亡”。
本来就算陆衡之武艺再高强，也破不了的千军万马，在东傀将军的送死和逃兵的帮助下，成功的被破解了。
刚开战时大亮的天色，已经变得昏暗了下来。彼时城墙下的东关军，也终于撤入了大半。
“小陆将军！快趁着这个机会撤！”
陆衡之原本还想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士兵拉住了胳膊。
他已经杀红了眼，下意识就想要甩开他们的手，继续追上去。但还没等陆衡之真的甩开士兵们的手，他的理智就抢先一步做出了判断。
“撤。”陆衡之这句话像是泄了气，有些软塌塌的。
不过在听到他说“撤”以后，旁边的士兵们倒是松了一口气。
随着月亮缓缓升起，星星挂在了天上。活着的东关军终于都撤回了关隘。
看着陆衡之和最后的几名关东军一起进了关隘口，厚重的大门被重新闭上。宥昀心里才算有了一点着落。
“九万人！起码有九万东关军成功撤回来了！”羽估算着成功撤回关隘的人数，激动地快要蹦起来。
宥昀在听到九万这个数字时，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胸腔里所有的空气都吐了出去。
在陆衡之被扶下去休息之后，刚才一直被刻意压制着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还是迎来了难以忽视的悲痛。
“陆大将军……”宥昀的声音像是被石碾狠狠的碾过，低哑又细碎。
这四个字中的每一个字，都被宥昀咬得很重。他似乎什么都没说，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镇定的少年将军，肩膀已经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眼眶虽然已经通红，但却没有一滴眼泪掉出来。
他回到城墙上，左手攥着之前的那把长弓，而那把长弓因为他攥得实在过使劲，不停地发出细碎的声响。
往事还历历在目，上阵前完好无损的陆衍仿佛还在自己面前。
除了被夜色隐藏起来的尸体、与大雪交织在一起的一片血色，一切好像都未曾变过。
在东关的这几年，陆衍一直对宥昀多有照顾。
虽然陆衍和宥昀除了公务，连一句题外话都不曾有过。但陆衍却是宥昀难得，敢把自己的性命，都交托到他手里的人。
若不是陆衍力排众议，选择相信宥昀、不顾一切的支持他，否则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又如何能独自率兵，绕后突袭敌军主将？
陆衍若单论用兵之道，确实算不得是一名特别优秀的将军。
但不论是对大栎的忠心，还是和下属相处时的张弛有度，亦或是不会妒忌贤才，乐于担当有才之人的引路人……陆衍都算得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将军了。
为将者不一定可为帅。陆衍却当得上是一位好帅。
他确实能当得起，二十多万关东军的尊敬，也确实当得起，这声“陆大将军”。
在重新整军之后，为了将功赎罪的东傀士兵，再次发了疯般地朝关隘攻了过来。
之前留守关隘的东关军，展开了新一轮的抵抗。
守着长城总是要更加轻松的，和白天的劣势不同，此时的关东军处在了有利的局势之中。
心里清楚，东傀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这座关隘，宥昀也再没有心思去考虑别的了。
尖锐的疼痛如潮汐般，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撕裂着宥昀的内心。
这是在宥栩死后，宥昀第二次，觉得世界将要覆灭，觉得面对背后的那只大手，自己毫无反击之力。
也许早在陆衍死的那一刻，天上降下的就已经不是圣洁的白雪，而是饱含罪恶的阴谋了。
‘他们的手，已经能够伸进军营了……’
在十六岁的最后几个月里，宥昀再次被现实打击的体无完肤。
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会传来碎裂的疼痛；吸进身体的每一口空气，都掺杂着鲜血……
‘长孙迟突如其来的叛变，又怎不会是他们的“早有预谋”？’
深入肺腑的无力、陆衍惨死的悲痛、无法扭转的战局、不知是否还会有下一个叛徒的提心吊胆……
宥昀想要逃避；想要假装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不会发生；想要停止思考；想要随波逐流。
那些好不容易才积攒出的信心，在这份始料未及的沉重打击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留下来陪伴宥昀的，只有深深的绝望。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除了活下去，除了坚持下去，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啪——”的一声脆响，那把上好的长弓，终究还是承受不住宥昀的力度，彻底断成了两截。
宥昀有些吃惊的，看向那把朱红色的长弓，原本下定决心，要好好爱护的长弓，只剩下弓弦依旧连在一起。
不知怎么，在陆衍送来庆贺自己，成为安东将军的那把长弓，断了以后，宥昀却反而有些释然了。
‘人死不能复生，我又何必纠结在那注定无法改变的过去？’
注视着城墙下汹涌的东傀士兵，宥昀嘴角扯开了一个，算不上是笑的笑容说道：“十九万也未尝不可。”
他的声音算不得大，却十分的铿锵有力，宥昀仿佛已经下定决心，不问成败，也要与一切困难斗争到底了。
“羽，你觉得长孙迟他……是自己叛变的吗？”宥昀不再去看，底下密密麻麻的东傀士兵，转身问羽道。
“长孙迟此人心胸狭隘，刚愎自用。”羽没有直接回答宥昀的问题，而是先恶狠狠的骂道。
“但……从他的胆子，和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这方面看。在战场上独自叛变，我觉得不像是长孙迟能干得出来的。”
宥昀点了点头，接着羽的话继续分析道：“杀了大将军，便是背叛了大栎。
就算长孙迟再痛恨大将军挡了他的升官路，也不会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还举着大将军的首级，到处张扬。
除非长孙迟是真的想站到东傀那一边……”
羽皱着眉，有些无法理解的说道：“可东傀那边向来重视血脉。
哪怕都是东傀人，只要不是一个部族的人，都无法在别的部族得到重用。更别说是长孙迟这么一个大栎叛变过去的叛徒。
而且东关军和东傀人向来没有任何往来，长孙迟若是自己跟东傀人勾结，没两天就会被发现，哪有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宥昀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他是被人鼓动的，失去了理智……”
羽想了一会儿长孙迟杀了陆衍之后的反应，越发觉得长孙迟是被人给撺掇的了。“谩骂皇帝、唾骂大将军……从这点看，他倒真是失了理智。”
心里的猜测得到肯定，宥昀心里确定了长孙迟叛变一事，必定有朝堂上那些老家伙的手笔之后，反而有些可惜，刚才直接杀了长孙迟。
‘长孙迟一死，要是再想查出些什么，怕是不可能了。’宥昀如此想着，微微叹了口气。
…………
在九万东关军撤回关隘之后，东傀人一共发起了三波攻势。
他们一波又一波的冲上来，试图趁着士气正盛，攻下这座二十多年来都未曾攻破的关隘。
也许是东傀军本就不擅长攻城；也许是这座关隘实在太过坚固；也许是东关军的防守滴水不漏；
也许是四十多万人在进攻关隘时，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发挥作用，其他人都只能在后面囤积着……
东傀军接连发起了三次进攻，但无一例外的是，关隘依旧完好无损，也没有一个东傀军活着登上城墙。
久攻不下，必定疲软。
三次的猛烈进攻耗尽了东傀军的力气与士气，虽然军队里仍有武将嚷着要继续进攻，但东傀军最后还是没有逃得过鸣金收兵的命运。
在东傀撤军的后半夜里，趁着天气寒冷，浇水成冰。
宥昀派人凿开了关隘附近的湖泊，取湖水从城墙上浇下。
经过了士兵们连续几个时辰的辛勤劳作，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长城外面已然被一层厚冰笼罩。
东傀士兵顾不上观察长城的变化，只一味地在进攻的命令下，冲向了长城。
直到梯子怎么都架不住，死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之后，东傀的将领才发现了长城外的那层厚冰。
“昨天下了雪，今天结冰也很正常。难道因为天气原因，就要退缩吗！如果因为天气原因就退缩，还算得上是什么男子汉！！”
可是发现问题的将军们，并没有停止攻城的命令，还是一再地让士兵们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