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裹脚
铃兰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地上晕死过去的小姑娘，然后问百事通：“她是怎么回事？”
百事通匆忙走上前，探了探小姑娘的鼻息，松了口气：“就是晕了，我叫人把她抬走就是，惊扰姑娘了。”
铃兰看那小姑娘穿的不错，应该也不是小门小户的人，有本地人百事通料理后续，她便不想多管，拿着切糕去见竹凌。
百事通连忙叫人把女孩抬走：“去找找她的家人，八九岁的孩子怎么到处乱跑，真不让人省心！”
也就是今天遇见的女官大人脾气好，换了暴躁的，被这么撞一下，说不定就要把她拖出去打死了。
那边忙着抬人，铃兰则在竹凌身旁坐下，然而屁股还没坐定，就听见那边一阵躁动，小姑娘醒了过来，并且剧烈挣扎：“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回去！”
竹凌放下勺子，抬起头。
小姑娘站都站不稳，却死命的推着周围的人，试图接着逃跑。
她走了过去，铃兰和枫茗赶紧跟上。
竹凌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脚，那是一双标准的三寸金莲，她明明痛的额头冒汗，尖叫都有些有气无力，但还在奋力挣扎，不想被人送回家。
竹凌摆摆手，抓她的人立马恭敬的退了下去。
没了支撑点，小姑娘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痛的她捂着脚直吸气。
竹凌蹲下身看她：“你裹脚了？”
小姑娘抬头，大概明白了她是主事的人，立刻眼泪汪汪的哀求道：“姐姐，你别送我回家，我的脚被他们折断了，我会死的！”
竹凌看着她的脚，鞋帮子有点湿漉漉的，好像有血渗透出来，那巴掌大的鞋子如同刑具，折磨着这个八九岁的女孩。
紫霄国没有裹脚的惯例，她这脚是谁裹的？
竹凌的眸色暗了暗，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头：“没事，不送你回去，你这脚裹得时间长吗？我带你去医馆看看。”
小姑娘有些犹豫，不太敢跟她走，百事通连忙走上来，给她看了一眼官府的令牌：“快给大人请安，大人是不会骗你的，安心走便是！”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被人抱起来，跟着竹凌去了医馆。
到了地方，立刻有最好的医士跑过来给小姑娘看诊。
这可是凌亲王的亲自带来的病人，容不得他们不重视。
被血浸湿的鞋子被脱了下来，里面雪白的布条已经被浸染的乌红发黑，医士小心翼翼的揭开一层层布条，即便他的动作十分小心，但小女孩还是痛的眼泪哗哗直流。
竹凌拿了片甘草塞进女孩嘴里：“咬着，别看，待会儿让大夫给你喝麻沸散。”
小姑娘还是很坚强的，她咬着甘草点点头，愣是忍着没发出惨叫。
终于，最后一片布料被揭开，触目惊心的伤口展露在竹凌几人面前，铃兰惊呼出声，几乎不忍去看。
那是怎样一双血淋淋扭曲的脚啊！
脚上的皮肤溃烂，被布条撕走不少，露出血肉。脚趾被活生生扳断，反折到脚底，中间还塞了碎瓷片，它已经发炎肿烂，散发着血腥和恶臭。
竹凌扫了一眼窗户，立刻有人去把四面窗户都打开通风。
医士皱着眉摇摇头，拿出消毒的药品给她清洗脚部。
小姑娘痛的发抖，她看着自己的脚，恨恨的喘着粗气出声：“那婆子还说我的脚不够臭，要等彻底发味了才行，可我都要死了，爹娘也不管我……”
“脚一发味，如果成熟，必易速小”，这是民间裹脚流传的方法。
脚部溃烂化脓的时候臭气熏天，让人闻之作呕，这就是所谓的发味。
放碎瓷片，就是为了让姑娘在行走的时候压迫到血管与血肉，碎瓷片扎进肉里，切断皮肉经脉，使之更快的化脓，等脓流出去，新的血肉长到一起，这脚才能变小。
更有甚者会拿尖针去扎脚底，扎的千疮百孔，或者拿棒槌狠命的砸，这样脚上的骨头就会脱臼，血肉就会化脓再重组，等到重新长好之后，脚就会变得更小且柔弱无骨。
只是这种方法，往往会让裹脚者经受比酷刑还猛烈的折磨，常有人因为经受不住痛苦而选择自杀。
仅凭文字就可以想象那是何种的痛苦了，更别提这样一个小姑娘正在亲身经历！
小姑娘的脚上除了恶臭化脓的伤口，还长满了鸡眼，密集恐惧症看一眼就能把自己送走，这都是裹脚的后遗症。
医士摇头叹气：“鸡眼都得一一挑破，若是想要恢复，就得再吃一次更大的苦。她年纪小，裹脚时间还不算长，应该能恢复到五六成，但以后也不能走远路了。”
小姑娘连忙哀求：“那我也要变回来，我不要裹脚了，不要裹脚了！”
竹凌揽住小姑娘的肩膀：“不哭不哭，有我在，没事了，你待会儿喝一碗麻沸散，我让医士给你把脚恢复回来。”
小姑娘抬头看着她，明显是感激不尽：“大人，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这孩子虽然只有八九岁，但明显看着早慧，说话吐字都很清晰，也能明确的表达自己的需求。
这样好的苗子，应该在女子学院里学习，而不是遭这种畸形审美的罪！
竹凌安排人给小姑娘治脚，反手叫人去查她的父母是谁。
紫霄国本就没有缠足旧例，自女帝上位之后，更是明令禁止民间女子缠足，何人竟然敢这样顶风作案！真是不知死活。
……
邱家。
邱夫人焦急的在院子里乱转：“派去的人怎么还没把怜儿找回来？她刚裹了脚，哪里能乱跑。”
邱老爷板着脸坐在主位上：“别转了，转的我头晕，早就跟你说了她性子顽劣，一定要多派人看好，现在好了，让她偷跑出去，人丢了事小，姚少爷若是找麻烦，我们哪里得罪的起！”
邱夫人性格软弱，但听了他这话，也忍不住反驳：“那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不担心她在外面的安危，却只担心姚家少爷会不会找咱们的麻烦，你还有做爹的样子吗？”
邱老爷冷笑：“她如今偷跑出去就是没把我当爹，我又何必认她这个逆女！若不是姚家少爷要她做童养媳，就她这种三番五次忤逆亲生父亲的女儿，我不要也罢！”
邱夫人气的肝颤：“若不是你非要给她缠足，她又何必跟你作对，我的怜儿是多么乖巧的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明明是你把她逼走的，现在还来说她的不是！你说的是人话吗？”
邱老爷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猛的给她一巴掌：“给你脸了，如今也敢跟我对着说话了？别以为你娘家得点势，就能压在我头上。我告诉你，你就是我手里的蚂蚱，我想捏死就捏死！”